第50章 七星连珠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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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只持续了十分钟，天空再次被厚重的云层覆盖。但这十分钟的光照，已经改变了地下大厅的气氛。 亚历山大仍然瘫坐在椅子上，但不再捂着脸。他盯着控制台上颜不语画下的那个符文，眼神从震惊转为深思。李维走到他身边，沉默地站着。 “我们……”亚历山大开口，声音干涩，“我们错了。” “是的。”李维说，“但还有机会纠正。” 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动。刚才发生的一切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一个被当作实验体的女人，只用几句话、几个手势，就瓦解了耗费十年心血建立的系统。 但最震撼的是他们自己内心的变化。光镜碎片融入身体时，每个人都看到了被遗忘的东西——最初的理想、成为科学家的初衷、对家人的承诺……那些在追求“伟大事业”过程中被刻意忽视的柔软部分。 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突然摘下耳机，站起身:“我不干了。” 他走向出口。封锁的力场已经解除，门无声滑开。 第二个、第三个……陆续有人离开。没有争吵，没有解释，只是默默地收拾个人物品，走出大厅。十分钟后，大厅里只剩下亚历山大、李维、三个核心技术人员，以及……七个已经苏醒但还很虚弱的实验体。 还有颜不语。 她正蹲在阿基拉身边，用灵力检查他的状况。这个日本男人的生命体征稳定了，但精神创伤很深，可能需要数年才能恢复。 “他不会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颜不语对李维说，“大脑启动了保护机制，模糊了被囚禁期间的记忆。这对他是好事。” “那其他人呢”李维看向另外六个。 “类似，但程度不同。”颜不语站起身，“艾利克斯的天赋会保留一部分，因为他本来就喜欢研究能量流动。索菲亚可能会彻底失去透视能力，但她本来就更喜欢艺术而不是科学。伊万……他的时间感会永久性改变，但不会再被困在‘回声’里。” 她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他们自由了。真正的自由。” 亚历山大终于站起来，走到中央控制台前。他调出系统日志，看着那些被篡改的数据流，长叹一声: “十年心血，上亿资金，无数个不眠之夜……结果证明方向从头到尾都是错的。” “科学不就是这样吗”颜不语平静地说，“不断试错，不断修正。唯一不能错的，是出发点。” 她看向那台巨大的“巨眼装置”: “这东西必须销毁。但里面的数据……还有价值。” “你想怎么做”李维问。 “逆向工程。”颜不语说出一个让两人都惊讶的词，“不是用来控制，而是用来治疗。你们看——” 她调出一组数据，是实验体在受试期间的大脑扫描图: “这些人的视觉皮层在天赋激活时，出现了超常的神经可塑性。如果能安全复现这种状态，也许能用来治疗阿尔茨海默症、创伤性脑损伤，甚至……帮助先天失明者重建视觉认知。” 亚历山大愣住了。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但风险很大。”李维皱眉，“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永久性损伤。” “所以要建立严格的伦理审查，透明公开的研究流程，最重要的是——征得受试者完全知情同意。”颜不语直视两人，“你们愿意吗放弃控制，转向真正的帮助。” 大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墙上的倒计时还在跳动:39:12:45 距离七星连珠峰值还有一天半。 亚历山大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苦涩:“我这辈子都在追求‘突破’，结果最大的突破，是承认自己的局限性。” 他转向控制台，输入一长串密码。系统进入销毁模式，但有一个选项被单独保留:基础研究数据，加密备份。 “我会把这些数据交给剑桥大学伦理委员会。”他说，“如果他们批准，我愿意作为顾问参与后续研究——没有任何特权，完全透明。” 李维犹豫了一下，也输入了自己的授权码:“749局会提供安保支持，确保数据不被滥用。另外……”他看向颜不语，“我需要你帮忙善后。今天的事不能公开，但那些离开的技术人员……” “我会处理。”颜不语点头，“他们的短期记忆会被轻微修改，只记得项目因‘技术瓶颈’中止。但潜意识里，他们会保留今天学到的东西:科学需要良知。” 协议达成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 倒计时:38:55:01 “七星连珠的峰值怎么办”李维问，“即使我们不启动‘全视网络’，天文潮汐本身的能量也会在这里聚集。这个大厅的位置正好是伦敦的灵能节点之一，如果不疏导……” “会引发小规模的地脉紊乱。”颜不语接话，“地震、磁场异常、甚至短期集体幻觉。我知道。” 她走到大厅中央，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有一个圆形的天井设计，本来是为了在仪式时接收“星光”的。 “我需要七个人。”她说，“不是作为祭品，而是作为……引导者。” “引导者” “将七星连珠的能量安全导入地脉深处，而不是在这里爆发。”颜不语解释，“但这需要七个人站在七个节点上，用自身作为‘缓冲器’吸收一部分能量冲击。会很痛苦，有风险，但不会致命。” 她看向李维和亚历山大:“你们愿意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还有五个名额。”颜不语计算着，“艾利克斯的状态最好，也许能承担一个。但其他人……” 门突然被推开。 渡鸦和秦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六个熟悉的面孔。 正是那六个天赋者。 艾利克斯走在最前面，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索菲亚扶着他，伊万、玛雅、大卫、阿基拉跟在后面。阿基拉手里还抱着那盆仙人掌。 “我们听到广播了。”渡鸦说，“议会大厦宣布进入‘紧急技术检修’，但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峰补充:“医院那边，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替身。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他们离开。” 颜不语看着这六个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们刚脱离囚禁，本该休息，却主动回到了这个噩梦之地。 “为什么”她问。 艾利克斯虚弱地笑了笑:“因为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的天赋……差点被用来伤害别人。现在，我们要用它做点好事。” 索菲亚点头:“透视能力让我看到了这个大厅的结构。我知道哪里是薄弱点，哪里需要加固。” 伊万用沙哑的声音说:“我‘看’到了如果能量爆发的后果……很糟糕。我不能让那种未来发生。” 玛雅、大卫、阿基拉没有说话，但眼神表达了同样的决心。 颜不语沉默了很久，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 时间紧迫。 接下来的十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在忙碌。技术人员——那三个选择留下的——在颜不语的指导下调整大厅的能量导引系统。亚历山大和李维研究地脉图纸，确定最佳的疏导路径。六个天赋者则在休息区恢复体力，准备迎接最艰难的时刻。 渡鸦和秦峰负责外围警戒。议会大厦表面一切正常，参观照常开放，但地下区域已经被彻底封锁。 倒计时:12:00:00 午夜。 七星连珠进入最后十二小时。天空中的云层奇迹般散开，七颗行星——水星、金星、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海王星——在夜空中排成一条近乎完美的直线。 全球的天文观测站都记录到了这一罕见的天象。社交媒体上满是星空照片，普通人赞叹宇宙的壮丽，不知道地下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争。 大厅里，一切准备就绪。 七个引导者就位:颜不语、李维、亚历山大、艾利克斯、索菲亚、伊万，以及……阿基拉。后者的状态最差，但他坚持要参与:“我的天赋是看见生命线。我能确保我们所有人的生命能量不会溢出安全阈值。” 玛雅、大卫、渡鸦、秦峰和三个技术人员作为支援组，负责监控系统和应对突发状况。 “记住，”颜不语对七个引导者说，“不要抵抗能量流入，而是像河流疏导洪水一样，让它平稳通过你们的身体。疼痛是正常的，但如果感觉到意识模糊或者灵魂不稳，立刻示意，我们会启动应急方案。” 七个人站在七个节点上，围成圆圈。中央是调整后的“巨眼装置”——现在它不再是控制工具，而是一个巨大的能量缓冲器。 倒计时:01:00:00 最后六十分钟。 大厅里的气氛凝重而肃穆。没有人说话，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颜不语闭上眼睛，开始调整呼吸。她能感觉到天空中的能量潮汐正在增强，像海啸来临前的退潮。地脉开始响应，整个伦敦的地下能量网络都在震颤。 她同时调动了颜不语和伊芙琳的能力:玄学知识用来理解能量本质，考古学知识用来解读古文明留下的疏导方法，以及融合后的灵魂用来承载这一切。 倒计时:00:10:00 最后十分钟。 七颗行星完全连成一线。 第一个能量波抵达。 无声，无光，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像一堵无形的墙压下来，空气变得粘稠，重力似乎增加了数倍。 颜不语咬紧牙关，引导能量通过自己的身体。疼痛比预想的更剧烈，像有烧红的铁水在血管里流动。但她没有抵抗，只是维持着疏导的通道。 其他六个人也一样。李维额头上青筋暴起，亚历山大嘴角溢出鲜血，艾利克斯浑身颤抖但站得笔直。索菲亚的透视能力让她“看到”自己内脏在能量冲击下的状态，她在用意志力维持器官功能稳定。伊万被困在时间感的混乱中，但他凭借毅力锚定在“现在”。阿基拉……他最安静，但眼中泪水不断滑落——他在“看到”七个人的生命线剧烈波动，像狂风中的蜡烛。 倒计时:00:05:00 能量冲击达到峰值。 大厅开始震动。墙壁出现裂纹，仪器屏幕闪烁，中央的“巨眼装置”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坚持住！”颜不语大喊，声音在能量风暴中几乎被吞没，“还有五分钟！”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融合后的灵魂比普通人稳固，但这样的冲击也接近极限。伊芙琳的那部分在提醒她某个古埃及的疏导技巧，她立即照做，压力稍减。 但阿基拉的情况不妙。 他的生命线在急速暗淡。天赋让他能“看到”死亡，而此刻，他看到了自己的。 “阿基拉！”颜不语想冲过去，但被节点束缚。 就在这时，那盆仙人掌——阿基拉坚持要放在身边的仙人掌——突然开始生长。不是物理生长，而是能量层面的“绽放”。翠绿的刺尖亮起微光，光芒形成一个保护罩，笼罩住阿基拉。 生命在保护生命。 倒计时:00:01:00 最后六十秒。 能量冲击开始减弱。最凶猛的峰值过去了，但余波依然危险。 颜不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不是大厅里的任何人，而是……来自星空本身。像整个宇宙短暂地投来一瞥。 在那瞬间，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灵魂。 她看到了地球在宇宙中的位置，看到了人类文明的短暂与渺小，看到了无数可能性在时间线上展开又湮灭。也看到了……那些选择守护而非控制的人，他们的生命线在宇宙尺度下微弱但坚韧地闪烁着。 那是希望。 倒计时:00:00:00 七星连珠结束。 能量潮汐如退潮般迅速消散。大厅的震动停止，仪器恢复正常，中央的“巨眼装置”安静下来——它的使命完成了，作为缓冲器吸收了最后一点冲击，现在彻底报废。 七个人同时瘫倒在地。 支援组冲上来，检查每个人的状况。除了脱力和轻微内伤，都还活着。 阿基拉被仙人掌的光芒保护着，虽然虚弱，但生命体征稳定。那盆仙人掌开出了一朵真正的花——小小的，白色，在能量余波中轻轻摇曳。 颜不语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汗水浸透了衣服，浑身像散了架，但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做到了。 没有成为工具，没有牺牲无辜，没有让世界陷入控制。 只是……做了正确的事。 李维挣扎着坐起来，看向亚历山大。两人都狼狈不堪，但眼中有了久违的光。 “我们……”李维开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亚历山大笑了，那笑容里有疼痛，也有新生: “先休息。然后……重新开始。” 窗外，天空开始泛白。 新的一天。 倒计时归零。 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