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蛊祸咯血，腕血入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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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门窗灌入夜风，吹得残烛明灭不定，将两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扯得扭曲晃动。 浓重的血腥气、药味、以及蛊虫破碎后的腥甜腐败气息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空气中。 沈璃低头，目光落在腕间。那只赤金般的蛊虫安静地伏着，温顺得如同沉睡。 方才那场生死搏杀仿佛一场噩梦，唯有心脉间残留的、被龙血洗刷过的灼烫力量，以及腕间这冰冷的异物触感，提醒着她一切的真实。 萧隐缓缓地松开了手，他那高大的身影宛如一座雕塑般立在残破不堪的窗边。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他的目光穿过那被瘴气彻底吞噬的浓黑夜色，投向远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身上穿着的玄色蟒袍，与这无尽的黑暗几乎融为一体，让人难以分辨。然而，在那微弱的光线下，衣袍上被她的血染透的蟠龙纹路却若隐若现，透出一丝暗红，仿佛在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他的周身弥漫着一种尚未完全平息的、令人心悸的冷冽杀意，这股杀意如同刚刚饮血的凶兽，沉默地舔舐着它那锋利的利爪，让人不寒而栗。 沈璃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抚过金蚕那光滑的背脊，感受着它微微的颤动。这只金蚕是由她的心脉之血和萧隐的龙血共同催化而生的奇物，此刻，它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一种冰冷的、活着的权柄象征。 它吞噬了血啼蛊，吞噬了阿箬的反抗意志，带来了西南药市的钥匙……可这份力量，究竟是完全属于她，还是…… 就在她心神微动之际—— 腕间那原本安静如金饰的蛊虫，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颤！ 紧接着，它光滑的背脊中央，一道极其细微的金色缝隙无声裂开！ 一股肉眼难以察觉的、近乎透明的金色细丝，如同活物般从中喷射而出！ 那金丝并非射向任何方向，而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轨迹，在沈璃面前的虚空中飞速缠绕、编织！ 沈璃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屏住。 萧隐似有所感，猛地转过身。 只见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喷吐的金丝竟在虚空中结成了一个鸽卵大小、通体流转着朦胧金辉的茧！ 茧壳薄如蝉翼，内里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涌动，透出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咔……”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流光溢彩的金茧，竟从顶部自行裂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越来越大，如同某种沉睡之物正在破壳而出。没有蛊虫，没有异兽。 一片薄如蝉翼、边缘不规则、透着暗沉黄褐色、仿佛被岁月和污秽浸透的东西，轻飘飘地从裂开的茧壳中滑落出来，无声地飘落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 萧隐的视线如鹰隼般钉在那东西上，眉头紧锁，一步踏前。 沈璃也蹲下身，强忍着心头的悸动，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捻起那片轻薄之物。 触手冰凉、滑腻，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仿佛触摸陈旧尸骸的阴冷质感。 借着摇曳欲灭的残烛微光，两人看清了它的真容——是半张被精心硝制过的人皮！ 上面用暗红近黑的、早已凝固的血液，书写着密密麻麻的苗疆秘文和一种扭曲古老的图纹契约！ 沈璃的目光急速扫过人皮契约上那些如同蝌蚪般扭动的文字和图纹。 当其中几个被反复强调、用更加浓稠的血液书写的核心条款映入眼帘时，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献龙纹胎记者心血……可炼长生蛊”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直刺萧隐！ 所有过往的疑惑、试探、那血脉深处奇异的共鸣、他对她身上胎记的异常关注……无数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半张人皮血契瞬间串联！ “原来王爷的血……” 沈璃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欺骗和利用的尖锐痛楚，以及一种近乎疯狂的、玉石俱焚的暴戾。 她猛地抓住萧隐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指尖深深陷入他刚刚凝固不久的伤口！ 伤口瞬间崩裂，鲜血再次涌出！ 沈璃染血的唇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弧度，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她低下头，带着一种决绝的、报复性的狠厉，毫不犹豫地咬上他腕间那道狰狞的旧伤！ 牙齿刺破刚刚凝结的血痂，更深地陷入皮肉，贪婪而凶猛地吮吸着那涌出的、滚烫的、带着龙息的生命之液！ “……是姐姐的长生引” 她抬起眼，唇边染满属于他的鲜血，如同啜饮了毒酒的妖女，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质问。 萧隐的眼神在她咬上手腕的瞬间变得无比幽深，风暴在其中酝酿。 他没有抽回手，任由她吸吮着那象征“长生”的引子。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半张揭示着惊天阴谋与背叛的人皮契约，眼底最后一丝温度彻底冻结，化为万载玄冰般的酷寒杀意。 “长生” 他猛地抽回鲜血淋漓的手腕，俯身一把抓起地上那半张散发着腐朽气息的人皮契约，看也不看，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暴怒，狠狠按向旁边炭盆中尚未完全熄灭的猩红余烬！ “——本王送她永眠！” 人皮契约甫一接触滚烫的炭火，“轰”地一声！ 金红色的蛊火如同被泼入了滚油，骤然升腾而起，狂暴地卷住了那张承载着罪恶与贪婪的皮子！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暗红的血字和图纹在烈焰中疯狂扭曲、变黑、碳化。 火光跳跃，将萧隐棱角分明的侧脸映照得如同复仇的修罗。 他眼底的杀意，比那蛊火更加炽烈，更加冰冷，足以冻结九幽黄泉！ 鼎中灰烬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剧烈地旋转、聚拢，在萧隐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向上蹿起！ 一道由灰烬凝成的、箭头般锐利清晰的轨迹，带着焚烧契约残留的余温与指向，悍然刺破残余的蛊火烟雾，笔直地指向—— 漠北狐窟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