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金蚕易主，唇齿饲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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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祭坛沉在无边的墨色里，唯有那些幽蓝的磷火，贴着冰冷乌黑的岩石地面无声游弋，像无数只窥伺的鬼眼。 巨大的青铜蛊鼎矗立在祭坛中央，鼎身古老的饕餮纹在磷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嗡鸣，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鼎腹深处焦躁地撞击着牢笼，每一次震动都搅动着祭坛上浓得化不开的腥甜血气。 沈璃背脊挺得笔直，孤身立在鼎前。 腕间皮肤下，那原本蛰伏的金蚕蛊纹毫无预兆地苏醒过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摁进了她的血脉！ 尖锐的灼痛瞬间炸开，沿着手臂、肩胛，一路蛮横地撞进四肢百骸，几乎要撕裂她的筋骨。 冷汗顷刻间浸透了鬓角，沿着苍白的下颌滑落。 是虞槿的血啼蛊！ 那阴毒刁钻的残毒，竟借着这祭坛至阴至邪的地脉之气，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凶猛地卷土重来！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一种尖锐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共鸣震颤，猛地从她心口的位置迸发出来——是萧隐心口那枚锁魂钉！ 那枚钉穿了他心脏、也无形中将她与他命运强行捆缚的邪物，正与腕间蛊毒的痛苦疯狂应和。 每一次剧痛袭来，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拖着她一同沉入这噬骨的痛楚深渊。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齿缝间逸出，沈璃猛地向前踉跄半步，指尖死死抠住了冰冷粗糙的蛊鼎边缘。 鼎身黏腻湿滑，不知是陈年的血垢还是新添的毒涎。 昨日蛊商首领跪献“解药”时那副虔诚卑微的嘴脸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如今想来，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淬满了恶毒的算计。 “金蚕克百蛊” 她抬起头，唇角勾起一个染着血腥的冰冷弧度，汗水滑过她紧抿的唇线，那双在幽蓝磷火映照下的眸子，亮得惊人，也冷得彻骨。 直直刺向祭坛边缘那一片无声翻涌的黑暗，“蛊商这解药……怕不是特意给本王加了虞槿的‘碎心引’作料吧”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死寂的空气。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祭坛边缘，九道如同融入阴影的身影缓缓向前踏出一步。 宽大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兜帽深深垂落，遮住所有面容，只余下纯粹的、不祥的黑暗轮廓。 他们像一群从幽冥沼泽中升起的乌鸦，无声地聚拢，将祭坛中心的沈璃围在当中。 为首一人，身形枯槁如冬日残枝，宽大的袖袍下伸出鸡爪般枯瘦的手，指向嗡嗡震动的蛊鼎，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 “碧苍王……神蛊择主，自有其法。若肯献半身精血……饲此神鼎……或可……得一线生机。” 那声音在空旷的祭坛上回荡，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诱惑。 “一线生机”沈璃嗤笑出声，指尖因用力抠着鼎沿而泛白，腕间的剧痛如跗骨之蛆，锁魂钉的共鸣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撕扯她的神魂，但她脊梁依旧如标枪般挺直，“拿本王半身血，喂你们这群豺狼的野心不如……” 话音未落，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意骤然自身后爆发！ “不如——本王先碎了你们的骨头！” 萧隐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挟着暴烈的罡风，悍然闯入这片幽蓝磷火与黑袍构成的诡异图卷！ 蟒纹军靴踏碎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精准无比地碾过一名苗巫刚刚扬起的白骨手铃。 “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骨铃瞬间化为齑粉。 “你……”沈璃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一股磅礴浩荡、至阳至刚的热流已从背后汹涌而至！ 萧隐宽厚的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贴上了她因剧痛而微微痉挛的后心。 掌心之下，那处皮肤滚烫，一个繁复威严的龙形胎记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显现出来，灼热的气息瞬间透入她的肌骨！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在她血脉中疯狂肆虐、带来焚身之痛的金蚕蛊毒，遭遇这至阳龙血的气息，竟如滚油泼雪！ 狂暴的赤金色流浆从她腕间蛊纹汹涌溢出，却不再是毁灭的灼烧，而是化作无数道温暖而强大的金色溪流，沿着她受损的筋脉奔腾冲刷。 所过之处，那源自虞槿“碎心引”的阴毒寒气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雾，发出嗤嗤的哀鸣，被霸道地焚化、驱散！ 磅礴的力量感瞬间取代了蚀骨的虚弱和剧痛，沈璃身体猛地一轻，几乎站立不稳，却又被身后那只沉稳的手牢牢支撑住。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撞入萧隐低垂的眼眸深处。 那里面，没有半分踏入绝境的惊惶，只有一片沉凝如渊的寒冰，冰层之下，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怒火和一种近乎毁灭的专注——那专注，只落在她身上。 “龙蛊融脉！” 祭坛边缘，那枯槁的苗巫首领发出一声非人的、尖锐到变调的嘶吼，像被踩了尾巴的夜枭，踉跄着后退数步。 枯瘦的手指颤抖地指向萧隐，“不可能！上古龙蛊早已绝迹人间！你……你究竟是何人！”那声音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癫狂。 萧隐甚至没有抬眼看那尖叫的苗巫，他的目光依旧锁在沈璃苍白却因力量注入而恢复生机的侧脸上。 他掌心的龙纹胎记散发着灼人的热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温顺下来的赤金流浆，支撑着她，也压制着那蠢蠢欲动的锁魂钉。 “可能。”回答苗巫的，是沈璃冰冷清晰的声音。 就在这“可能”二字落下的瞬间，沈璃眼中厉芒爆闪！ 她齿关猛地咬合，舌尖传来尖锐的刺痛和浓郁的血腥味。 没有丝毫犹豫，她头一偏，一口饱含金蚕气息的滚烫舌尖血，如同离弦的血色箭矢，“噗”地一声，精准地射入那嗡鸣不止的青铜蛊鼎之中！ 殷红的血珠在鼎内翻滚的幽绿毒浆上溅开，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