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暗涌与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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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关于生母一族秘密的揭示，如同在陆沉星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他独处时，常常会下意识地回想自己过往的种种不同寻常之处——过目不忘的记忆，对文字细节异乎寻常的敏锐，甚至偶尔在极度专注时，对他人情绪的模糊感知……这些曾经被他归结为“较为聪慧”的表现，此刻似乎都有了全新的、带着神秘色彩的解释。 然而，眼下并非沉溺于身世之谜的时刻。陆寒州筹划的反攻如同张开的弓弦，已然引满，容不得半分分神。府内的气氛在表面的平静下，透出一种大战将至的紧绷。 陆沉星强迫自己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暂且压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父亲交托的任务中。他明白，无论是为了家族存续，还是为了不辜负生母留下的这份特殊天赋，他都必须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证明自己的价值。 沈清辞将更多来自各方、关于顾家及其党羽的零散信息交由陆沉星先行梳理。这些信息庞杂繁复，有墨痕传来的密报，有“北雪初晴”网络搜集的市井流言，也有几位盟友暗中递送的消息片段。 陆沉星坐在书案前，摒弃杂念，将心神沉入那堆积如山的文书之中。当他真正有意运用那份潜藏的能力时，他发现自己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境界。目光扫过纸页，文字不再是孤立的符号，而是自动在他脑中归类、串联、比对。不同来源信息中细微的时间差、看似无关事件背后可能存在的因果线、甚至某些人物话语中不易察觉的前后矛盾，都如同暗夜中的萤火，在他脑海中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拿起朱笔，不再仅仅是简单归类，而是开始在这些信息旁写下简短的批注和推断。“漕运账目所载丙日运粮数与码头力役记录相差三百石，时间吻合顾明远妾室胞弟购入城西别院。” “京营副将麾下甲队军械损耗记录异常偏高，同期城东黑市流出制式弓弩三十把，卖家特征与副将亲卫队长相符。” “顾云卿名下‘云裳阁’近三月进项暴增，来源多标注为‘江南客商’，然与江南几家大绸缎庄往来账目均无对应记载，疑为洗钱。” 他的批注一针见血，直指核心疑点，甚至将几条原本看似孤立的信息串联了起来，勾勒出更为清晰的舞弊链条。当他把初步梳理好的结果呈给沈清辞时，沈清辞看着纸上那些精准到令人心惊的标注，沉默了许久。 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儿子，那眼神中有惊叹，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星星，你……做得很好。”她最终轻声道，语气带着一种确认后的凝重，“这份洞察力，确实远超常人。看来，你父亲所言非虚。” 她走到陆沉星身边，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更低：“但你要记住，这份能力是一把双刃剑。它能助你看清迷雾，也可能让你过早触及某些危险的真相。在你足够强大之前，切莫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这份‘异常’。如今，它用在分析这些情报上，正是恰到好处。” 陆沉星感受到母亲话语中的关切与警示，重重点头：“母亲放心，孩儿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只在必要时，协助父亲与母亲。” 有了陆沉星梳理出的清晰脉络，沈清辞与陆寒州制定反击策略时，目标更为明确，打击点也更加精准。陆寒州暗中联络的几位御史与素有清望的官员，已然摩拳擦掌，只待时机。 风暴的前夜，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这一晚，陆寒州再次于密室召见妻儿。烛光下，他面容冷峻，眼底却燃烧着压抑已久的火焰。 “明日大朝，便是开端。”他声音低沉，带着金铁之意，“首先弹劾吏部文选司郎中顾明远卖官鬻爵、勾结地方！证据链已完整，人证物证俱在，由李御史当庭发难。” 他看向沈清辞：“舆情方面” 沈清辞沉静应答：“已安排妥当。明日之后，关于顾明远任人唯亲、打压寒门的劣迹，以及夫君当年为国戍边、体恤士卒的旧事，会在几家影响力颇大的茶楼书院同时流传，形成对比。” 陆寒州满意颔首，目光最终落在陆沉星身上：“沉星，你梳理出的关于漕运和京营的线索，至关重要。此二处是顾家钱粮与武力的重要支撑，打掉顾明远只是敲山震虎，接下来便要顺势斩断其左膀右臂！你需要继续密切关注与此相关的任何动向，尤其是我们行动之后，对方的反应与调遣，任何细微异常都可能影响后续布局。” “是，父亲！”陆沉星感受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更有一种参与创造历史的激动。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保护的孩童，他已经站在了这盘大棋的棋盘边缘，成为了一个能够影响棋局的、不可或缺的棋子。 “都去准备吧。”陆寒州挥了挥手，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如山，“记住，陆家能否破而后立，便看此役！” 退出密室，夜空无月，只有几颗寒星点缀。陆沉星与母亲并肩走在回廊下，他能感觉到母亲看似平静的外表下，那根同样紧绷的弦。 “母亲，”他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确定的疑惑，“运用那份……能力时，我有时会觉得，似乎能隐约感受到文字背后执笔者的某种情绪，或是急切，或是隐瞒……这是否也是……” 沈清辞脚步微顿，在廊柱的阴影下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而又更加深沉的光芒。她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道：“你生母一族的天赋，据说因人而异，表现形式各不相同。超群的记忆与洞察是基石，而某些个体……或许真能触及更深层的东西，比如感知残留的意念。”她的语气带着谨慎，“但这并非读心，更非掌控，只是一种模糊的感应，极易受到自身心绪干扰，甚至可能混淆。星星，对此，你需抱有敬畏，不可依赖，更不可滥用。在你能完全理解掌控之前，暂且将它当作一种……额外的参考吧。” 她的解释，既确认了陆沉星感知的真实性，又为他划下了清晰的界限。陆沉星默默记下，心中对那神秘的血脉天赋，更多了一份敬畏与探究之心。 回到书房，陆沉星毫无睡意。他重新坐回书案前，摊开那些关于漕运与京营的卷宗，目光锐利如鹰隼。他知道，明日之后，帝都的天，就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