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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浸透了工业区的每一个角落。但在那一片片低矮窝棚的缝隙间,一种不同于往常的躁动在悄然流淌。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决绝,以及一丝对未知明天的恐惧与期待。 “真理之火”的核心成员们,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在各自负责的区域荡开一圈圈涟漪。他们没有聚在一起,那样太显眼。夏尔凭借他在老工人中的威望,在堆放废料的角落、在漏风的公共水房边,用那双因新觉醒的能力而更显坚定的眼睛,注视着几个信得过的老伙计,言简意赅: “明天,汽笛响过第三遍,咱们都不动。为了埃文,也为了咱们自己的肚皮。” 老工人们沉默地点头,浑浊的眼里燃起久违的光,一种被理解和组织的信念在他们之间传递、加固。 小布朗和他的少年伙伴们,则像灵巧的耗子,利用身材优势在窝棚区最狭窄的巷道里穿梭。他们敲开一扇扇门,压低声音传递着同样的信息,语气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将危险视为冒险的兴奋:“明天不上工!都别去!维克多哥哥和夏尔大叔带咱们争工钱!” 恐惧在一些妇人脸上闪过,但看到孩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想到空荡荡的米缸和飞涨的物价,她们最终只是紧紧搂住自己的孩子,无声地默认。 玛丽负责的女工线同样在悄无声息地串联。在共用炉灶边洗衣时,在排队打水的长龙里,简单的几句低语,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将决心传递开去。她们或许更沉默,但长期忍受的压榨和母性本能对饥饿的恐惧,让她们的意志同样坚韧。 维克多本人则坐镇他那间看似平静的窝棚。他面前摊开一张简陋的、他自己绘制的马车厂区域草图,上面用炭笔做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标记。他在脑海中推演着明天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监工的反应,护卫的动向,工友们可能出现的动摇……他胸腔内那团“真理之火”稳定地燃烧着,不仅照亮他自己的信念,更仿佛通过那无形的“信念共鸣场”,为分散在各处的核心成员提供着微弱却持续的精神支撑。 然而,如此大规模的暗中动员,不可能完全避开所有的耳目。 工厂主斯奈普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一个心腹监工正弯腰禀报,语气带着惊慌:“老爷,下面好多人都在传,说明天……明天要不干了!要求涨工钱!是那个维克多和夏尔带的头!” 斯奈普肥胖的脸上先是错愕,随即涌上被冒犯的暴怒:“反了!这帮猪猡竟敢威胁我!立刻把护厂队所有人都召集起来!配齐棍棒,明天谁敢闹事,给我往死里打!” 他焦躁地在铺着厚地毯的房间里踱步,又抓起桌上的摇铃,对着闻声进来的管家吼道:“去!给我联系钢铁厂的莫里斯,还有纺织协会的怀特!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绝不能开这个头!” 他本能地想依靠同行们的力量,试图构筑一道统一的镇压阵线。 但回应是冰冷的。钢铁厂主莫里斯的回信带着一丝幸灾乐祸:“斯奈普老兄,几个马车工人你都摆不平我这边订单正忙,可没闲心管你的事。正好,杀杀他们的气焰,也让其他厂的贱民看看闹事的下场!” 纺织协会的怀特则更加圆滑而短视:“斯奈普先生,贵厂内部事务,我们不便插手。况且,如今时局微妙,‘上面’正盯着我们,大规模冲突恐授人以柄,还望谨慎处理,自行解决为宜。” 孤立无援的斯奈普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他转而将希望寄托于暴力机关,亲自赶往了区警察局。 警察局长,一个面色蜡黄、眼袋深重的中年男人,听着斯奈普气急败坏的控诉和要求派警察“维持秩序”、“逮捕首恶”的请求,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他脑子里转着的,却是另一番心思。最近“宪政维新会”活动频繁,上面传下话来,要求对各区工厂主的动向和潜在的社会动荡保持“特别关注”,但并未明确指示镇压。在这个敏感时刻,贸然派警察去弹压工人罢工,万一闹大,被“宪政维新会”那帮人抓住把柄,攻击市政厅和警察系统无能或暴虐,影响他们推举议员的大事,那才叫因小失大。几个马车工人的骚动,和上层政治的博弈比起来,微不足道。 于是,他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打着官腔:“斯奈普先生,稍安勿躁。工人抱怨工钱,也是情有可原嘛。依我看,这属于劳资纠纷,最好还是你们内部协商解决。我们警察局嘛,维护的是整个区的治安,没有确凿的违法证据,不好直接介入啊……当然,如果出现打砸抢烧的暴乱行为,我们绝不会坐视。” 斯奈普几乎要吐血,他明白了,警察指望不上。那些短视的同行和官僚,根本不在乎他面临的危机! 他怒气冲冲地回到工厂,对着已经集结起来的、大约三十多人的护厂队声嘶力竭地吼道:“听着!明天谁敢带头闹事,就往死里打!打死了,我负责!一定要把这股邪气给我压下去!” 护厂队员们挥舞着棍棒,发出凶狠的呼喝,但他们眼中,除了惯有的蛮横,也夹杂着一丝对明天不确定性的隐隐不安。 夜色更深了。 窝棚区里,大多数工人家庭在沉默和忐忑中辗转难眠。 马车厂高大的围墙内,护厂队的身影在煤气灯下来回巡逻,影子被拉得忽长忽短。 警察局里,值班的警员打着哈欠,将斯奈普的报案记录随手塞进了文件堆底层。 河畔区的豪宅中,约克伯爵正与心腹谋划着竞选议员的下一步策略,对工业区边缘即将燃起的烽烟,一无所知,也毫不在意。 一切,都已就位。 只等黎明到来,只等那宣告上工的汽笛,撕破这压抑的寂静。 那将不再是劳作的号令,而是战斗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