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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锋堂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沉重。雷烈坐在主位,魁梧的身躯微微前倾,眉宇间是连日不眠的疲惫与深切的忧虑。副堡主与仅存的两位未受伤的长老分坐两侧,脸色同样凝重。当黑荆搀扶着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的沈默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带着敬意、期盼,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沈先生,快请坐!”雷烈连忙示意在身旁设座,目光扫过沈默那明显尚未恢复的虚弱状态,以及黑荆空荡荡的左袖,心中一痛。 沈默微微颔首,在黑荆的搀扶下缓缓坐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隐痛,识海中的秩序星核依旧黯淡,运转滞涩,那缕附着其上的灰白气息如同最顽固的冰霜,难以驱散。万物之语者渡入的自然灵韵正在缓慢修复他的损伤,但这需要时间,而他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沈先生大义,力挽狂澜,重创古祭坛,为我南疆争得喘息之机,雷某与守望堡上下,感激不尽!”雷烈率先开口,声音沉肃,“只是……代价太过惨重。阿木兄弟、姜寰前辈,还有我堡内诸多好儿郎……此仇,守望堡必报!” 提及牺牲者,堂内气氛更显压抑。沈默沉默片刻,缓缓道:“逝者已矣,生者承志。他们的牺牲不会白费,古祭坛裂痕暂稳,便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成果。然危机未除,我等不可沉溺悲痛,需思虑下一步。” 他看向雷烈:“堡主,古祭坛战后,堡外情形如何影楼与守石祭司可有异动” 雷烈示意副堡主汇报。 副堡主起身,沉声道:“据斥候回报,古祭坛方向灰白雾霭翻腾依旧,但强度有所减弱,那道冲天的光柱也未再出现。外围巡逻的石傀和妖兽数量锐减,影楼杀手活动也趋于隐蔽,似乎在收缩力量。但……毒龙潭方向,近来却不太平静。” 他指向墙上悬挂的南疆简略地图,点在毒龙潭区域:“数日前开始,毒龙潭上空常年汇聚的毒瘴彩云,颜色变得更深,翻涌也更加剧烈,隐约有雷鸣与怪啸传出。潭边一些部族传来消息,说夜里常看到潭中有诡异的幽光闪烁,靠近潭边的草木有加速枯萎、甚至异变的迹象。还有传闻,有黑袍人在潭边出没,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或投放什么东西。” 毒龙潭异动加剧!沈默心中一凛。守石祭司在古祭坛受挫,果然将更多注意力转向了毒龙潭的“恶根”!这印证了祖灵守护者和姜寰的担忧——三相之枢的侵蚀是联动的,压制一处,另一处就可能反弹。 “另外,”副堡主继续道,“我们派往雾隐谷方向联系万物之语者前辈的信使带回消息,谷口雾气弥漫更甚,前辈并未现身,只以灵念传讯,言谷中确有‘暗蚀’加剧之象,需全力维系阵法,暂时无法分心他顾。前辈叮嘱,南疆劫波将起,需尽快联合所有力量,并……小心来自毒龙潭方向的‘变数’。” 雾隐谷自顾不暇,毒龙潭异动频频,古祭坛虎视眈眈……局面依旧危如累卵。 “堡内情况如何伤员救治、防御布置可还妥当”沈默问。 “沈先生放心。”雷烈接口道,“伤员已得最好医治,阵亡将士抚恤也已安排。堡内防御阵法全开,日夜警戒,对神魂侵蚀的防护更是重中之重。只是……”他顿了顿,看向沈默,“经此一役,堡内高端战力折损严重,尤其是精通阵法、符文与灵魂防护者。若影楼或守石祭司再次发动大规模袭击,尤其是类似蚀心司祭那般的灵魂侵蚀,恐难完全抵御。” 这是一个现实而严峻的问题。高端战力的断层,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弥补的。 沈默沉思片刻,道:“高端战力缺失,非朝夕可补。然我等可扬长避短。其一,加紧训练普通战士应对石化与灵魂侵蚀的简易法门,我可将秩序之力的部分净化与防护心得整理成册。其二,加强堡垒阵法,尤其是对能量冲击和灵魂波动的防御,可尝试融入我从雾隐谷和祖源之地领悟的一些自然灵纹与秩序符文,虽不完整,或可增强效果。其三……” 他目光变得锐利:“主动联合,向外求援。南疆并非只有守望堡一家在抵抗。那些临近毒龙潭的古老部族,如黑水部、瘴灵部,他们世代与毒瘴毒虫为伴,或有独特的抵御之法,甚至可能有克制‘恶根’的传承。还有南疆其他散修、隐士,值此危难之际,当摒弃门户之见,共抗大敌。” 雷烈与副堡主对视一眼,缓缓点头。这确实是当前最可行的策略。守望堡不能孤军奋战。 “只是……”一位长老面露难色,“黑水部、瘴灵部等,向来封闭排外,甚少与外界往来。尤其是我等与影楼、古祭坛冲突,他们未必愿意卷入,甚至可能视我等为引来灾祸的源头。” “所以,需要合适的使者,带着诚意与……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而去。”沈默缓缓道,“姜寰前辈研究毒龙潭多年,虽已仙逝,但其手札、心得或许留存。他对‘恶根’的认知,以及寻找‘净源’(生命源露)化解的思路,对深受毒龙潭异变之苦的部族而言,可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我可整理部分姜老心得,并附上我对‘三相失衡’与‘恶源’关联的推测,作为信物与筹码。”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此外,我体内残留的秩序之力与自然灵韵,或许能帮助他们净化部分被‘恶根’污染的水源或土地,展现诚意与能力。此行,我需亲自前往。” “不可!”雷烈和黑荆几乎同时出声。雷烈急道:“沈先生,你伤势未愈,毒龙潭附近凶险莫测,岂可再涉险地使者之事,我可另派得力干将!” 黑荆也紧握右拳,目光坚定:“先生,让我去!我对南疆地形熟悉,也曾与一些边缘部族打过交道。” 沈默摇了摇头,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此非寻常交涉。涉及‘恶根’、‘三相之枢’乃至‘腐朽根源’的隐秘,寻常使者难以说清,也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我身负秩序之力,又得万物之语者前辈与祖灵守护者些许馈赠,对此劫认知最深。且……”他摸了摸眉心那几乎不可见的灰白印记,“我体内残留的异力,或许在毒龙潭那种混乱能量环境中,反而能让我更敏锐地感知‘恶根’动向。此事,非我不可。” 他看着雷烈和黑荆担忧的目光,缓声道:“放心,我不会鲁莽。待伤势稳定几分,万物之语者前辈的灵韵助我初步修复星核后,再行出发。届时,黑荆可随我同往,他对南疆熟悉,且……也该去亲眼看看,毒龙潭究竟变成了何等模样。”最后一句,意有所指。阿木自爆毒躯的毒雾,与毒龙潭的毒瘴,或许有些关联。 雷烈见沈默心意已决,知他看似温和,实则意志如铁,决定之事难以更改。他长叹一声:“既然如此,沈先生务必保重!需要什么物资、人手,尽管开口!守望堡,永远是你的后盾!” “多谢堡主。”沈默拱手,随即又道,“在我前往毒龙潭之前,还有一事需做。我想闭关数日,一方面借助万物之语者前辈的灵韵进一步疗伤,另一方面,尝试梳理此次古祭坛之战的感悟,或许……能对秩序之力的运用,有所精进。” 他隐隐感觉到,与“寂核碎片”的深度连接,对抗裂痕深处的“终结”意志,虽然凶险万分,却也让他对“秩序”与“混乱”、“生命”与“死寂”的对抗本质,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若能消化这些感悟,或许他的秩序星核不仅能修复,甚至可能……发生某种蜕变。 雷烈自然应允,立刻命人将堡内灵气最浓郁、最安静的“磐石心洞”整理出来,供沈默闭关之用。 会议散去,众人各自忙碌。黑荆搀扶着沈默前往磐石心洞。 “先生,您真觉得……我能帮上忙”洞府门前,黑荆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与自责。断臂之痛,兄弟之殇,让他这个惯于行走于阴影中的老手,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无力。 沈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目光平静而深邃:“黑荆,你的价值,从来不止于你的身手。你对南疆的熟悉,你的坚韧与忠诚,以及在绝境中依旧能保持的冷静判断,都是无可替代的。阿木的牺牲,不是你的过错,那是他为了保护更多人做出的选择。我们能做的,是背负着他们的意志,继续走下去,直到终结这场灾厄。你的弓,你的经验,你的心,都还有用武之地。” 黑荆身体微震,紧握的右拳缓缓松开,眼中的迷茫逐渐被重新点燃的坚毅取代。他重重点头:“我明白了,先生。我会做好准备。” 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步入洞府厚重的石门之后。 洞府内灵气氤氲,石壁上镶嵌着发光的萤石,中央是一座天然的玉石平台。沈默盘膝坐下,首先取出那枚万物之语者灵韵凝聚的翠绿叶片(通灵叶的残留灵韵所化),置于掌心。温和浩大的自然生机缓缓渗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脏腑,抚慰着受创的灵魂。 同时,他将心神沉入识海,凝视着那枚布满裂痕、附着灰白气息的秩序星核。 这一次,他没有急于驱散那缕灰白气息,而是尝试以秩序之力,去“理解”它,去“解析”它所代表的、那种趋向“绝对静止”与“万物归零”的规则本质。 “秩序,并非一成不变的死板。真正的秩序,应能容纳变化,引导变化,甚至……从混乱与毁灭中,诞生出新的、更稳固的结构……” 古祭坛裂痕深处,生命本源与死寂虚空对抗湮灭的景象,再次浮现心头。那并非简单的你死我活,而是在最极端的冲突中,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暂时的“平衡”与“中和”。 “或许……‘逆源归序’,不仅仅是将混乱归于有序,也可以是在有序与混乱的边缘,建立起一种动态的、富有韧性的‘缓冲’或‘转换’地带……” 心念转动间,沈默开始小心翼翼地引导秩序星辉,不再试图粗暴地净化或排斥那缕灰白气息,而是如同织网般,以秩序星辉为经纬,将那缕灰白气息“编织”进去,试图将其转化为星核结构的一部分,一个特殊的、能够感应甚至一定程度上“模拟”死寂规则的“功能模块”。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尝试,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灰白气息彻底反噬,污染星核根本。 但沈默的意志,历经石林心魔与古祭坛死战的磨砺,早已坚不可摧。他以无比的耐心与精妙的操控,如同在刀尖上雕花,一点点地进行着这前无古人的“改造”。 时间在洞府中静静流逝。 一天,两天…… 沈默的气息逐渐从虚弱变得平稳,虽然依旧不强,却多了一份内敛的厚重。识海中,那枚秩序星核上的裂痕,在自然灵韵的滋养和沈默自身的调理下,开始缓慢愈合。而星核的表面,隐隐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仿佛冰裂纹理般的灰白色纹路,与原本的炽金色星轨交织在一起,不仅没有破坏星核的整体稳定,反而使其结构显得更加……复杂、深邃,仿佛蕴含着某种对立统一的道韵。 就在沈默闭关第三日的深夜。 遥远的毒龙潭深处,那翻涌的彩色毒瘴之下,一片被墨绿色浑浊潭水环绕的黑色礁石区域。 一个披着斗篷、身形略显佝偻的身影,正立于礁石之上。他(或她)的手中,托着的正是那枚从古祭坛战场拾回的、光芒黯淡的“寂核碎片”。此刻,碎片被浸泡在一小滩粘稠的、不断蠕动、散发着刺鼻腥甜与混乱波动的墨绿色液体中——那是从毒龙潭最污秽的角落提取的“恶根”脓血。 斗篷人低声吟诵着晦涩的音节,指尖流淌出暗绿色的诡异符文,落入脓血之中。脓血如同活物般沸腾起来,疯狂地侵蚀、包裹着寂核碎片。 碎片起初毫无反应,但随着脓血的侵蚀和斗篷人符文的激发,其内部那缕近乎沉寂的石化本源,竟开始缓慢地吸收脓血中的混乱、剧毒与变异能量!碎片表面的灰白色,逐渐染上了一层污秽的、不断变幻的暗绿与紫黑色泽,散发出的气息也变得越发诡异,死寂中夹杂着狂暴的混乱与剧毒。 “以潭之秽……养寂之核……铸就……‘万毒寂心’……”斗篷下传来沙哑而兴奋的低语,“守石那个蠢货……只会蛮横地抽取与毁灭……岂知‘母亲’的力量……在于侵蚀与转化……在于将万物……纳入永恒的……‘有序之寂’……” 他抬起头,望向守望堡的大致方向,斗篷阴影下,似乎有两点幽绿色的光芒闪烁。 “秩序的伤痕……带着‘母亲’的标记……等你来到潭边……这份‘礼物’……会让你惊喜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已变得颜色诡异、气息混杂的碎片收起,身影如同融入夜色与水汽,悄无声息地沉入毒龙潭翻涌的毒瘴之中,消失不见。 毒龙潭的“恶根”深处,传来一阵低沉而欢愉的蠕动声,仿佛品尝到了绝佳的美味,又仿佛……在孕育着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 磐石心洞内,正在尝试将一缕新领悟的、融合了少许“死寂”特性的秩序星辉纳入经脉的沈默,心头毫无征兆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却令他灵魂本能颤栗的寒意。 他猛地睁开眼,望向毒龙潭方向,眉头深深蹙起。 “变数……已经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