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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着乌娅模糊的记忆指引，沈默三人如同惊弓之鸟，在愈发浓稠、色彩斑斓的毒瘴中艰难穿行。沈默将所剩无几的秩序星辉主要用来遮掩三人气息，并净化身前数尺范围内的毒瘴，开出一条勉强通行的“净路”。黑荆则强忍冻伤侵蚀与毒素带来的麻木，持刀在前，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扑来的危险——无论是残留的瘴灵、被侵蚀的妖兽，还是影楼的杀手。 乌娅被护在中间，小脸紧绷，努力辨认着周围越发陌生而诡异的环境。干涸的河床、扭曲的铁棘树……这些地标在毒瘴侵蚀下都已面目全非，寻找的过程充满不确定性。 一个时辰后，就在三人都有些绝望，怀疑是否记错方向时，前方毒瘴中，隐约出现了三株扭曲缠绕、如同痛苦挣扎人形的巨大黑影——正是三棵长在一起的歪脖子铁棘树！而在铁棘树后方不远，一座低矮、几乎被藤蔓与滑腻苔藓完全覆盖的破烂木屋轮廓，隐约可见。 “就是那里！”乌娅低呼，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三人加快脚步，来到木屋前。木屋早已腐朽不堪，门扉半塌，里面空无一物，积满厚厚的灰尘与枯叶，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入口会在哪里”黑荆快速扫视屋内，目光最终落在屋内一角那片看起来比周围略微干燥、且灰尘似乎有被轻微扰动痕迹的地面上。他走过去，用刀柄敲击，传来空洞的回响。 “下面有空间！” 沈默也上前查看，秩序感知渗入地面，果然发现下方有一条向斜下方延伸的、狭窄的通道，通道内空气虽然也带着毒瘴，但相对稀薄稳定，且有微弱的气流流动，说明另一端可能通向某处。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撬开那块松动的地板木板，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一股混杂着土腥、霉味与淡淡矿物气息的冷风从洞内吹出。 “我先下。”黑荆毫不犹豫，率先钻入洞口，短刃在前探路。片刻后，下面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安全，通道向下，不算陡，可以下来。” 沈默让乌娅紧跟黑荆，自己殿后，并将撬开的木板尽量复原，遮掩入口。 通道狭窄潮湿，石壁湿滑，充满压迫感。三人只能弯腰前行，速度不快。沈默不时以微弱的秩序星辉探查前后，确认安全。 这条地下通道似乎存在了很久，石壁有人工开凿的粗糙痕迹，但更多是天然形成。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矿物气息越来越明显，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微弱的、能够吸附甚至分解毒瘴能量的特性，使得通道内的毒瘴浓度远比地面低。 大约向下行进了半里左右，通道开始变得平缓，并逐渐开阔。前方隐约有微弱的光芒传来，并非火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月光透过水面般的银白色莹光。 走出通道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洞顶高悬，垂落着无数闪烁着银白色、淡蓝色、乃至浅紫色微光的钟乳石。这些钟乳石并非寻常的石灰岩，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内部仿佛有星砂流转的奇异矿石！正是这些矿石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溶洞。地面同样布满这种矿石的碎块，踩上去有细微的咔嗒声。 空气中几乎感觉不到毒瘴的存在，反而弥漫着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金属与星辰气息的味道，沁人心脾。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这就是‘落星坡’的地下这些石头……好奇特。”黑荆环顾四周，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他能感觉到，这些奇异矿石散发出的微光，似乎对体内的毒素和冻伤侵蚀也有微弱的压制和舒缓作用。 沈默更是心中震动。他的秩序感知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活跃。这些矿石不仅吸收毒瘴，似乎还能梳理、稳定混乱的灵气，隐隐与秩序之力有某种共鸣！他甚至能“看”到矿石内部那些流转的星砂，蕴含着某种极为古老、精纯的星辰与大地精华。 “此地……或许曾是远古星辰碎片坠落之处，与大地灵脉结合，形成了这种‘星沉石’。”沈默推测道，这也能解释为何它们能克制毒瘴——星辰之力本就具有净化与稳固的特性，更何况是这种与大地结合的异种。 溶洞深处，有潺潺水声传来。循声而去，发现一条清澈的地下暗河，河水同样泛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河岸边，甚至生长着一些外界罕见的、不需要阳光也能存活的荧光苔藓和低矮蕨类，生机勃勃。 这简直是一处绝佳的避难所和疗伤地！ “暂时安全了。”沈默长舒一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靠着一根粗大的星沉石柱缓缓坐下，开始全力调息恢复。这里的纯净灵气和星沉石散发的稳定场域，对他恢复有极大裨益。 黑荆也卸下紧绷的心神，处理自己身上的冻伤和毒素。他撕下衣物，用暗河清水清洗伤口，然后嚼碎最后一点“净尘草”敷上。乌娅则乖巧地取水，照顾两人。 时间在寂静而安全的地下溶洞中缓缓流逝。 沈默沉浸在深度调息中，引导着溶洞内精纯的灵气和星沉石散发的星辰精华，滋养修复着千疮百孔的经脉与黯淡的星核。眉心那灼热的印记，在星沉石稳定场域的压制下，也渐渐平复。他甚至能感觉到，星核表面那些融合的灰白寂灭纹路，在星辰精华的浸润下，似乎变得更加内敛、稳固，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深沉。 黑荆的伤势也在缓慢好转，星沉石的光芒似乎能驱散那种阴寒的侵蚀感。 足足调息了一日一夜，沈默才缓缓睁开眼。眼中神光虽未完全恢复往日的璀璨，但已不再涣散，气息也平稳厚重了许多。星核恢复了六七成的光芒，运转自如。虽然距离全盛状态尚有距离，但已有一战之力。 黑荆的状态也好了不少，冻伤处乌青褪去大半，虽然独臂依旧有些不灵便，但精气神恢复了许多。 乌娅一直没怎么睡，守着两人，此刻见他们都恢复不少，小脸上终于露出些许血色。 “先生，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黑荆问道，“此地虽好，但终究是藏身之处。斗篷人知晓我们大致方向，迟早会找到这里。而且，瘴灵部那些被关押的人……” 沈默点头，他自然没有忘记外面的危机。休整是为了更好的出击。 “此地特殊，星沉石能干扰毒瘴与混乱能量，或许也能干扰斗篷人那种基于‘恶根’的追踪手段。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沈默分析道，“但被动躲藏不是办法。我们需要主动情报，需要联系瘴灵部内尚存反抗力量的人，也需要了解‘落星坡’地面的具体情况。” 他看向乌娅：“乌娅，你提到的那位‘药婆婆’，她既然知道这条密道，且未被完全控制，或许是我们最好的突破口。你可有办法，在不惊动大巫祭和斗篷人的情况下，联系到她或者，找到她可能留下的记号、联络点” 乌娅咬着嘴唇，努力思索：“药婆婆的草药屋在寨子东头，比较偏僻。她有时候会借口采药，独自外出好几天……大巫祭对她有些忌惮，不太敢逼得太紧。至于联络方式……岩虎哥好像说过，药婆婆如果在寨外留消息，会用一个特殊的符号，像……像三片叶子的‘鬼哭草’图案，刻在不起眼的石头或树根上。” 鬼哭草图案沈默记下。这是一种南疆特有的剧毒草药，形如三片扭曲的尖叶，寻常人避之不及，用作暗号确实隐蔽。 “好。我们接下来，分两步走。”沈默做出决定，“第一步，由我和黑荆，从这密道返回地面，在‘落星坡’外围区域侦查，看能否找到药婆婆留下的标记，或探查到瘴灵部其他寨子、以及斗篷人势力的动向。乌娅你留在这里，这里最安全，你熟悉环境，守着我们的退路。” 乌娅虽然害怕独自留下，但也知道自己跟着反而是累赘，用力点头：“恩公放心，乌娅会藏好的！” “第二步，”沈默继续道，“若能联系上药婆婆或其他反抗者，弄清楚寨内地牢守卫、大巫祭与斗篷人的具体布置，我们再制定计划，设法营救被关押者，并尽可能破坏斗篷人在瘴灵部的控制。”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斗篷人以‘万毒寂心’催化‘恶根’，控制瘴灵部，所图非小。我们必须在其计划完成前，打断他！而‘落星坡’这个特殊地点，或许能成为我们的一个优势。” 计议已定，三人不再耽搁。沈默与黑荆再次通过那条地下通道，返回地面废弃猎屋。这次他们更加小心，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才悄然钻出。 此时已是第二日的下午，天色阴沉，毒瘴依旧浓重，但身处“落星坡”范围内，明显感觉毒瘴的活性与侵蚀性降低了许多，视线也稍好一些。放眼望去，四周是起伏的、遍布嶙峋怪石和低矮扭曲灌木的坡地，许多岩石表面都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星沉石”矿脉或碎屑，在晦暗光线下散发着微光，显得奇异而荒凉。 两人按照乌娅指示的大致方位，开始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仔细搜寻可能存在的“鬼哭草”标记，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搜寻过程并不顺利。“落星坡”范围不小，地形复杂，怪石林立，寻找一个刻意隐藏的标记如同大海捞针。且两人不敢分开太远，以免遭遇不测。 一个多时辰后，就在两人有些焦躁时，黑荆忽然在一处背风的巨石根部，发现了几道新鲜的、似乎是利器刻划的痕迹。凑近一看，那痕迹赫然是三片扭曲叶子组成的图案——鬼哭草！ “找到了！”黑荆低呼。 沈默立刻上前，仔细查看。图案刻得很浅，但很清晰，旁边似乎还有几个更小的、难以辨认的符号。他尝试以秩序感知探查，发现巨石内部隐隐有极微弱的灵气残留，指向某个方向。 “这不仅是标记，可能还是个简单的指向灵引。”沈默判断，“顺着灵气残留的方向走。” 两人循着那微弱的指引，在乱石坡中穿行。又走了约莫两里地，前方出现一片由更加密集、高大的星沉石柱构成的石林。石林深处，隐约有篝火的微光和人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更加谨慎，收敛所有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入石林，借着石柱的掩护靠近。 很快，他们看到了火光来源——石林中央一小块空地上，燃着一堆用干燥灌木点燃的普通篝火（在星沉石区域，毒瘴稀薄，普通火焰可以燃烧）。火堆旁，围坐着五个人。 其中四人穿着瘴灵部普通的麻布猎装，脸上虽有疲惫和忧色，但眼神清明，并未被控制的迹象。他们手中拿着简陋的武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而被他们隐隐围在中间、正对着火堆摆弄着几株草药的，是一位身形佝偻、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如沟壑的老妪。她穿着打满补丁的麻衣，身旁放着一个陈旧的药篓，手中动作麻利，眼神却锐利而清醒，不时抬眼扫视周围环境。 正是乌娅描述的“药婆婆”！ 而在药婆婆脚边的地面上，用树枝划出了几个简单的符号和箭头，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沈默没有立刻现身，而是静静观察了片刻，确认这几人确实未被控制，且药婆婆的行为举止也与乌娅描述相符。 他示意黑荆稍待，自己则从藏身处缓缓走出，同时刻意散发出一点温和的、蕴含秩序之力的气息，以示无害。 “谁！”那四名战士立刻警觉，齐刷刷站起，武器对准沈默方向。 药婆婆也猛地抬头，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住沈默，手中下意识地握紧了药篓旁的一根乌黑木杖。 “在下沈默，为探查毒龙潭异变、对抗邪祟而来。”沈默停下脚步，摊开双手，声音平和，“受贵部少女乌娅所托，特来寻找药婆婆。” “乌娅！”一名年轻战士失声惊呼，“她还活着她在哪里” 药婆婆眼中也闪过一丝激动，但很快被警惕取代：“乌娅那孩子……你如何证明” 沈默将乌娅的形貌、她被选为“灵媒”、以及她提到的关于药婆婆和岩虎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细节吻合。同时，他也提到了在废弃猎屋下发现的鬼哭草标记和灵引。 药婆婆听罢，紧绷的神色稍缓，示意战士们放下武器。她站起身，仔细打量着沈默，又看了看从另一侧阴影中走出的黑荆（黑荆收敛了杀气，但独臂和伤痕依旧显眼）。 “秩序的异力……还有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味道……”药婆婆喃喃道，眼中闪过复杂神色，“你们……真的从圣使……不，从那个魔鬼手中，救下了乌娅还打伤了他” “侥幸而已。”沈默简单将瘴灵部夜袭之事说了一遍，略去自身伤势细节，重点描述了斗篷人及其“万毒寂心”的诡异，以及大巫祭的助纣为虐。 药婆婆和那四名战士听得脸色变幻，时而愤怒，时而惊惧，时而振奋。 “岩虎他们……果然是被岩豹那个叛徒出卖的！”一名战士咬牙切齿。 “枯骨（大巫祭）……他真的彻底疯了！竟然相信那种邪魔能拯救部族！”另一人悲愤道。 药婆婆沉默良久，才长长叹了口气：“老身早就察觉枯骨不对劲，那‘圣使’更是浑身透着邪气。可惜，老身人微言轻，又被打压，只能暗中联络一些尚存理智的族人，躲在这‘落星坡’苟延残喘，等待机会。”她看向沈默，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之火，“你们……真有办法对付那魔鬼，救出被关押的人” “需要大家的帮助。”沈默坦诚道，“我们需要知道寨内地牢的具体位置、守卫力量、以及大巫祭和斗篷人的日常行踪、力量弱点。还有，瘴灵部其他寨子，如今是什么态度” 药婆婆点头，示意沈默和黑荆坐下，慢慢讲述起来。 原来，瘴灵部共有五个主要寨子，“毒牙寨”（乌娅所在）已被斗篷人和大巫祭完全控制，作为核心据点。“雾隐寨”和“虫谷寨”虽然也有斗篷人的使者去过，并施加了压力，但两寨的巫祭长老较为强硬，且寨子距离稍远，尚未被完全渗透，目前处于一种紧张的对峙和观望状态。“石泉寨”和“风吼寨”则位置更偏，消息闭塞，态度不明。 被关押的反抗者，主要关在“毒牙寨”北侧祖祠山壁下的地牢，那里原本是部族存放重要物品和关押重犯的地方，现在由斗篷人带来的黑袍武士（影楼杀手）和部分被控制的寨中战士共同看守，约莫有二十余人，日夜轮换。大巫祭枯骨大部分时间待在祖祠内，似乎在配合斗篷人研究什么。斗篷人本人则行踪不定，时常出入“恶瘴礁”深处，但每隔几日，必会去地牢“巡视”，并挑选一两名被关押者带走，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 “他的弱点……”药婆婆皱眉思索，“老身观察，他似乎极度依赖手中那枚邪恶的晶体，每次动用强大力量后，气息会明显衰弱。而且，他对‘落星坡’的这种星沉石，似乎有些忌惮，从不靠近这片区域太深，可能这种石头干扰甚至克制他的力量。” 星沉石能克制斗篷人这倒是个重要的信息！ 沈默与黑荆对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药婆婆，你们现在还能联系上‘雾隐寨’和‘虫谷寨’的人吗或者，寨内还有多少像你们一样，心怀反抗但被迫隐藏的人”沈默问。 “雾隐寨和虫谷寨，老身暗中派去过人，但他们态度摇摆，不敢明确表态，怕引火烧身。”药婆婆叹道，“寨内……像我们这样躲出来的，还有几小股，加起来可能有三四十人，但分散在各处，武器简陋，人心惶惶。更多人是被恐惧和那魔鬼的精神手段控制，或麻木顺从。” 力量依旧悬殊，但并非没有希望。 沈默沉吟道：“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一个能最大限度发挥我们优势、打击敌人弱点的计划。星沉石是关键。或许……我们可以设法将斗篷人，引到‘落星坡’来” 黑荆眼中寒光一闪：“设伏” “不完全是。”沈默脑中思绪飞转，“斗篷人目标是我，或者说，是我身上被他标记的东西。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主动露出一些‘破绽’，将他引来‘落星坡’。而这里，有星沉石的环境削弱他，有我们提前布置的陷阱，还有药婆婆你们作为接应和扰乱……” 他看向药婆婆：“婆婆，您能否尽快联络其他躲藏的反抗者，并尽量筹集一些星沉石碎块或粉末我们需要在选定区域，布置一个能放大星沉石干扰效果的临时阵法。另外，还需要一些人手，在外围制造混乱，牵制寨内的普通守卫和被控制者。” 药婆婆眼中精光闪烁，枯瘦的手握紧了木杖：“老身这把老骨头，为了部族，拼了！联络人和筹集星沉石的事，交给老身！这‘落星坡’别的没有，这种石头多得是！” “好！”沈默精神一振，“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开始准备！黑荆，你协助药婆婆，布置陷阱和联络。我需要一点时间，熟悉这星沉石的特性和思考阵法布置。” 他抬头望向溶洞方向，目光仿佛穿透岩层。 “这一次，我们要主动出击，在‘落星坡’，给那斗篷人……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 计划的大致轮廓已然清晰，但细节充满风险。然而，面对步步紧逼的邪恶，退缩只有死路一条。 一场围绕着“落星坡”星沉石、针对斗篷人的反击与陷阱，开始悄然布置。而毒龙潭上空的阴霾，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翻滚得更加剧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