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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话音落下的瞬间，幽谷之内，空气骤然凝固。 那并非错觉。谷口处，警戒陷阱并未触发任何声响，但一股粘稠、冰冷、带着腐烂甜腥与刺骨恶意的气息，如同涨潮般无声无息地漫涌进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泉水的叮咚声、草木的微响，乃至三人的呼吸心跳，仿佛都被这股气息吞噬、隔绝。 黑荆瞳孔骤缩，独臂已握紧了短刃，弓身如猎豹，瞬间挡在沈默与乌娅身前。他虽然五感并未捕捉到具体敌人，但长期游走生死边缘形成的直觉疯狂预警——危险，来自四面八方，且数量……极多！ 乌娅吓得浑身僵硬，小脸惨白，下意识地捂住嘴巴，连哭都不敢。 沈默强撑着从青石上站起，体内刚刚恢复些许的秩序星辉艰难流转，眉心印记再次隐隐发烫。他的秩序感知比黑荆更清晰，“看”到了—— 谷口、两侧岩壁缝隙、甚至头顶那稀薄的毒瘴中，无数细小的、扭曲的阴影正在渗透、汇聚！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由纯粹恶念、毒瘴精华与“恶根”死寂能量混合而成的“灵体”或“怨念聚合体”！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纠缠的根须，时而如狰狞的虫豸，时而又如痛苦扭曲的人脸，无声嘶嚎，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与污秽！ “是‘蚀骨瘴灵’！”黑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悸，“毒龙潭最污秽之地才可能滋生的鬼东西！无形无质，专噬生气与灵魂，普通攻击根本无效！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多！” 显然，这是斗篷人的手笔！他能操控“恶根”与毒瘴，召唤乃至催生这种瘴地邪灵，并不奇怪。看来，对方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并动用了这种阴毒难缠的手段，要彻底将他们耗死或逼出！ 第一波攻击，毫无征兆地降临！ 嗤嗤嗤——！ 数道灰绿色、半透明的“瘴灵”如同毒蛇般从岩壁缝隙中电射而出，直扑最前方的黑荆！所过之处，空气留下淡淡的腐蚀痕迹，连光线都微微扭曲。 黑荆怒吼，独臂短刃化作一片幽蓝刀网，不退反进，悍然迎上！刀锋上涂抹的剧毒与特制的破邪符文在空气中划出凄厉的光痕，与那灰绿瘴灵撞在一起！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令人牙酸的“滋滋”腐蚀声！瘴灵被刀锋斩过，形体一阵扭曲模糊，散开些许，但并未溃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般缠绕上短刃，并顺着刀身迅速蔓延向黑荆的手臂！一股冰冷死寂、带着剧毒侵蚀感的意念，顺着手臂直冲黑荆识海！ 黑荆闷哼一声，只觉手臂瞬间麻木，眼前发黑，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他猛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强行凝聚意志，气血爆发，短刃上幽蓝光芒大盛，暂时逼退了缠上的瘴灵，但手臂已是一片乌青，动作明显迟缓。 更多瘴灵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不仅是黑荆，也分出一部分，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扑向后方气息虚弱的沈默和毫无反抗能力的乌娅！ “先生！”黑荆目眦欲裂，想要回援，却被数道格外粗壮的瘴灵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沈默将吓得几乎瘫软的乌娅拉至身后，面对蜂拥而来的灰绿邪灵，他深吸一口气，压榨着星核内每一丝可用的力量。纯粹的秩序星辉此刻效果不佳，这些瘴灵本质更接近“恶念”与“死寂”，寻常净化难以速效。 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缓缓抬起了右手，掌心向上。识海中，那融合了寂灭真意的星核光芒流转，炽金与灰白纹路交织闪烁。 “既然你们是‘死寂’的造物……那就试试，真正的‘秩序之寂’吧……” 秩序镇魂域！ 不同于之前范围广大的“净域”或“归墟引”，这一次，沈默将力量极度凝聚、内敛，以自身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仅有三尺、却凝实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微型领域！领域表面，炽金色的秩序星辉如同液态般流淌，其中却镶嵌着无数细微的、如同冰晶碎裂般的灰白色光点，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绝对平静”与“万法归寂”的波动！ 扑入这个三尺领域的灰绿瘴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又布满倒刺的冰墙！它们扭曲嘶嚎，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迟缓”、“凝固”，仿佛从流动的毒烟变成了缓慢结晶的冰渣！领域中那灰白光点所携带的“归寂”真意，对它们这种同源而生的邪灵，产生了某种层面的“压制”与“同化”效应！ 沈默脸色更白，维持这个高度凝聚、且同时调动秩序与寂灭双重特性的领域，对他本就匮乏的力量是巨大负担。但他眼神锐利，左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金灰色星芒吞吐，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点出，将那些被“镇魂域”迟缓、固化的瘴灵，一一“点散”、“归寂”！ 效率不高，但胜在稳妥，且最大限度地节省了力量，护住了身后的乌娅。 然而，瘴灵的数量似乎无穷无尽，源源不断地从谷外涌来。黑荆那边已是险象环生，独臂挥舞的刀网越来越滞涩，身上又添了几处被瘴灵擦过留下的乌青冻伤，气息开始不稳。沈默的“镇魂域”也在持续消耗下，范围开始微微收缩，光芒黯淡。 继续僵持下去，两人迟早被耗死！ 必须打破僵局！攻击源头，或者……找到这些瘴灵的弱点！ 沈默目光急闪，一边维持领域，一边将秩序感知竭力延伸，试图穿透层层瘴灵，探寻其涌来的核心方向与能量脉络。很快，他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这些瘴灵看似杂乱无章，但它们涌动的“潮汐”似乎遵循着某种极其隐晦的、与远方“恶瘴礁”核心同步的“脉搏”！而且，在谷地上方那片相对稀薄的毒瘴中，隐约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断散发指令性波动的“节点”！ “黑荆！上方！毒瘴里！有东西在指挥它们！”沈默厉声喝道，同时一指谷地上方某处。 黑荆闻言，精神一振！他擅长的是实体刺杀与远程狙击，对付这种灵体本就吃力，但若是有指挥节点存在，那就好办多了！ 他拼着硬挨了两道瘴灵擦身而过（左肩和肋下再添冻伤），身形猛然向侧方一滚，脱离缠斗中心，同时独臂闪电般取下背后长弓，搭箭上弦！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快如电光石火！ 弓是阿木留下的遗物，箭是仅存的三支特制“破煞箭”，箭镞以秘银混合桃木心炼制，刻有强效驱邪破魔符文，本是用来应对古祭坛可能出现的邪祟，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黑荆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沈默所指方向那片看似寻常的毒瘴。他屏息，凝神，将全部精气神灌注于这一箭之中！独臂稳如磐石，弓弦拉至满月！ 嘣——！！！ 弓弦震颤，声如裂帛！破煞箭化作一道银白色的流光，撕裂浓稠毒瘴，以超越声音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隐晦的波动节点！ 噗！ 一声轻响，仿佛刺破了某个水泡。箭矢没入毒瘴，并未坠落，而是悬停在了半空，箭身银白光芒大放，与一股骤然爆发的墨绿色怨毒能量激烈对冲！ “吱——！！！” 一声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嘶鸣，从箭矢命中的位置爆发！那点隐晦节点瞬间显形——竟是一只拳头大小、通体墨绿半透明、形如放大了无数倍的眼球、周围飘荡着无数细长触须的诡异生物！它显然是一种更高级的“瘴灵聚合体”或指挥单位！ 破煞箭的银光与它自身的墨绿能量疯狂抵消，这只“指挥之眼”剧烈挣扎、扭曲，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哀鸣中轰然炸开，化作漫天墨绿色的光点消散。 随着它的死亡，谷内汹涌的“蚀骨瘴灵”潮汐顿时一滞！它们失去了统一的指挥，攻击变得混乱、迟滞，甚至开始互相碰撞、吞噬。 机会！ 沈默眼中精光爆射，强提一口气，将“镇魂域”的力量猛然向外一扩！虽然只扩张了不到一尺，却将身前数道瘴灵彻底“定”住！他左手连点，金灰星芒闪烁，迅速将这几道瘴灵击散。 “黑荆，趁现在，清理靠近的！我们向谷内深处退！”沈默低喝。泉眼后方，岩壁似乎还有向内凹陷的缝隙，或许能形成更有利的地形。 黑荆会意，忍着手臂的麻木与冻伤的刺痛，再次挥刀，将几道因混乱而靠近的瘴灵劈散，护着沈默和乌娅，快速向泉眼后方的岩壁退去。 果然，泉眼后方岩壁有一个倾斜向内的、约一人高的天然凹洞，洞口狭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内部似乎更深。这地形，极大地限制了瘴灵从四面八方的围攻，只需守住洞口即可！ 三人迅速退入凹洞。洞内比想象中深一些，约有丈许，地面干燥，空气虽然依旧带着毒瘴味道，但比外面淡了不少。 沈默让乌娅躲到最里面，自己则与黑荆并肩守在洞口。他将“镇魂域”收缩，仅仅覆盖住洞口区域，形成一道稳定的防御屏障。黑荆则持刀立于屏障之后，准备应对任何突破屏障的漏网之鱼。 失去了指挥，又受地形所限，外面的瘴灵虽然依旧数量众多，但威胁大减。它们撞击在“镇魂域”上，被迟缓、削弱，然后被黑荆精准点杀。虽然两人的力量仍在持续消耗，但压力已然可控。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外面的瘴灵似乎也意识到难以攻破，加上失去指挥后本能地开始逸散、回归毒瘴，数量开始明显减少。 终于，最后几道瘴灵在不甘的嘶鸣中被黑荆斩灭，谷内重归“平静”。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冰冷死寂与腐蚀痕迹，证明着方才的凶险。 危机暂时解除。 黑荆一屁股坐倒在地，靠着岩壁，大口喘着粗气，独臂不住颤抖，身上多处乌青冻伤传来刺骨寒意，脸色发青。他受的更多是阴毒侵蚀与冻伤，气血和精神损耗极大。 沈默也缓缓撤去“镇魂域”，身形晃了晃，扶住岩壁才站稳。他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虚汗，眉心印记灼热感更明显了些。刚才的战斗对他负荷极大。 乌娅从里面爬出来，看到两人这副模样，眼泪又掉了下来，连忙取出皮囊里的泉水，小心地喂给黑荆和沈默。 喝了几口清冽的泉水，两人感觉稍好。 “那斗篷人……手段真是层出不穷。”黑荆声音嘶哑，带着后怕，“竟能驱使如此多的‘蚀骨瘴灵’远程围攻，若非先生发现指挥节点，我们怕是……” 沈默摇头，眉头紧锁：“这恐怕只是试探。他应该知道这种程度的攻击未必能杀我们，但足以消耗我们本就不多的力量，并进一步确认我们的位置。我担心……更猛烈的攻击，或者他本人，很快会到。” 他望向洞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忧虑更甚。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暴露，这处幽谷不再安全。必须尽快转移，或者……主动出击，打乱对方的节奏。 然而，以两人目前的状态，转移能否摆脱追踪主动出击更是无异于送死。 就在两人沉默思索对策时，乌娅忽然怯生生地开口：“恩公……我……我好像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更安全些……” 沈默和黑荆同时看向她。 乌娅被看得有些紧张，但还是鼓起勇气道：“我们寨子的‘药婆婆’，她以前采药时，发现过一条很隐秘的、通往毒龙潭西边‘落星坡’的地下山道。‘落星坡’那里……听说有很多奇特的石头，能吸收毒瘴，所以毒瘴比其他地方淡很多，而且地形复杂，容易躲藏。药婆婆只告诉过几个她信得过的采药人，我是有一次帮她晒药时，不小心听到她和岩虎哥说的……那条山道的入口，好像……就在这附近某个废弃的‘猎屋’下面……” 地下山道落星坡吸收毒瘴的奇石 沈默和黑荆眼中同时亮起希望的光芒！若真有这样的地方，无疑是绝佳的藏身和恢复之所！而且，“落星坡”位于毒龙潭西侧，或许能绕过“恶瘴礁”核心区域，更接近瘴灵部其他尚未被完全控制的寨子，比如乌娅提到的“雾隐寨”或“虫谷寨”！ “乌娅，你还记得那个‘猎屋’大概在什么方位吗”沈默急问。 乌娅努力回想，指向谷外一个方向：“好像是……往那边走，靠近一条干涸的河床，旁边有三棵长在一起的歪脖子铁棘树……我……我也是听药婆婆形容的，没真的去过……” 有线索就好！ 沈默与黑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断。留在此地已是死路，必须冒险一搏，寻找那条可能存在的生路！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沈默挣扎着站起，“黑荆，还能撑住吗” 黑荆咬牙，以刀拄地，缓缓站起，眼中凶光闪烁：“死不了！走！” 两人强提精神，带着乌娅，小心翼翼走出凹洞，再次踏入被毒瘴与危机笼罩的荒野。根据乌娅指出的方向，朝着那可能存在一线生机的“废弃猎屋”寻去。 身后，幽谷渐渐被升腾的毒瘴吞没。 而在“恶瘴礁”深处，水镜前的斗篷人，看着镜中沈默三人离开幽谷、朝着某个方向移动的景象，兜帽下的阴影中，传出沙哑而冰冷的笑声。 “想逃去吧……去‘落星坡’吧……那里……可是为你们准备的……更好的‘舞台’啊……” “等你们到了那里……就会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无处可逃’……” 他缓缓收起水镜，身影融入身后更加浓郁的黑暗之中。 毒龙潭的风，带着腥甜与死寂，吹过污浊的潭面，也吹向沈默三人前行的方向。 前路未卜，杀机四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