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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青青在码头挥舞短棍、亮出令牌，以雷霆手段清扫地痞、震慑“漕运会”、查处贪吏的同时，在运河上游那段淤塞最严重的河湾处，另一场“战斗”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文澜带着慕容秋秘密调拨来的一小队精干工兵（对外宣称是雇来协助试点工程的“熟练河工”），扎在了工地上。 这里远离码头的喧嚣，只有河水奔流和风吹芦苇的声音。 文澜脱下了那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袍，换上了和工兵们一样的粗布短打，头发用布条随意束起，脸上、胳膊上很快就晒出了一层健康的小麦色，甚至还有些脱皮。 他的“战场”是摊开在临时搭起的木板桌上的厚厚图纸，是插在河岸边的测量标杆，是计算用的算盘和炭笔。 慕容秋派来的工兵小队长是个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的老兵，名叫石勇，他最初对这个晒得黝黑、整天写写算算的“书生监理”颇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又是来个纸上谈兵的。 但很快，石勇就改变了看法。文澜不是那种只会指手画脚的老爷。 他几乎吃住都在工地，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带着人测量水位、流速、泥沙含量； 亲自跳进齐膝深（有时更深）的河水里探查河床情况； 和石勇以及有经验的老河工商量施工细节； 每一处关键的数据，他都要反复核算； 图纸上的线条，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了无数遍。 “文大人，这段坝基的石头这么摆，真能扛住汛期大水” 石勇看着图纸上新颖的交叉堆砌法，有些怀疑。 文澜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着旁边他用小石头做的模型： “石队长你看，这样交叉受力更均匀，缝隙用糯米灰浆填实，比单纯垒砌更牢固，还能让部分水流过，减轻冲击。我们试一小段看看。” 结果试点的那一小段坝基异常稳固，石勇这才服气。 修建小型滚水坝时，需要在水流较急处打下木桩作为基础。 文澜和工兵们一起，喊着号子，抡着大锤，手上磨出了水泡，水泡破了结成茧。 他清瘦的身板在沉重的体力劳动中反而显得越发结实，虽然累得倒头就睡，但那双眼睛，在谈及水利原理、展望成效时，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神采和自信。 柳青青偶尔会抽空从码头赶过来查看进度。 她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码头整顿的最新消息，也会塞给文澜一些干净的水和干粮（她总觉得这书呆子不会照顾自己）。 两人就在工棚外简陋的木墩上坐着，一个讲如何“以理服人”加“以武慑人”整合帮派，一个讲滚水坝的坡度怎么调才能最优分流。 虽然领域不同，但那份想把事情做好的心是一样的。 柳青青看到文澜晒黑的脸和手上的茧子，会难得地放软语气： “别太拼，身体要紧。” 文澜则会推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青青姑娘才是，码头龙蛇混杂，务必小心。” 在文澜的精准计算、亲力亲为和工兵们的扎实苦干下，试点工程进展顺利。 改良后的小型滚水坝和新型船闸逐渐成型。 当第一股被有效调节、变得温顺许多的水流按照设计穿过滚水坝，当第一艘漕船平稳、快速地通过新船闸，耗时比以往缩短了近两成时，整个工地爆发出了欢呼声！ 文澜看着那顺畅的水流和船只，眼眶都有些发热——他的图纸，真的变成了利国利民的现实！ 试点成功的消息，连同更精确的数据（泥沙沉积减缓三成，船只通行效率提升两成），迅速被整理成报告。 这成为了柳青青在码头推进整顿最有力的“技术背书”和“利好前景”。 而码头上，柳青青的“新政”也在全面推进。 在初步武力清扫、立威之后，她深知光靠打打杀杀不能长久。 她拿出了第二招——“讲理”。 她以朝廷巡察使的名义，正式发帖，邀请了码头各个漕帮、车马行、脚行的头面话事人，到临时设立的“漕运革新所”码头办事处（由一间仓库简单改造）议事。 会议上，柳青青开门见山，摆出皇帝整顿漕运的决心，亮出文澜试点成功、未来全线通行效率将大幅提升的数据，也坦承之前码头存在的种种弊病。 她的话很实在： “以前大家你争我夺，层层盘剥，最后落到卖苦力的兄弟手里没几个子儿，还整天提心吊胆。现在朝廷要管了，要把这漕运理顺，把该清的虫子清掉，把该提的效率提上来。” “船走得快，货损得少，大家都能多挣钱。但前提是，不能再搞私下斗殴、欺行霸市、克扣工钱那一套！谁再搞，就是跟朝廷过不去，跟我柳青青过不去！我第一个不答应！” 她声音清亮，道理明白，加上之前雷霆手段的余威尚在，更重要的是，她给出的“效率提升、收入增加”的前景确实诱人。 大多数话事人心里都开始盘算，跟着朝廷新政走，似乎比在“漕运会”的阴影下互相倾轧更有赚头，也更安稳。 当然，也有个别刺头或者与“漕运会”牵扯深的，阴阳怪气，或者试图讨价还价。 柳青青也不客气，当场点名，摆出已经查实的某些劣迹或与“漕运会”来往的证据，要么限期整改，要么依法查办。 软硬兼施之下，会议最终达成了初步共识：遵守新规，配合整顿，共谋发展。 紧接着是第三招——“施恩”。 柳青青联合几个相对正派的帮派老大和账房先生，参考文澜提供的效率提升预估，重新核定了不同工种的合理工价标准，张榜公布，并要求各环节必须足额、及时发放到漕工、苦力手中，巡察所会随时抽查。 同时，设立了简单的纠纷调解处，由柳青青指定的人员和帮派推举的代表共同处理日常小摩擦，避免矛盾升级。 她处事力求公正，不偏袒任何一方，答应的工钱说到做到，调解纠纷也很快能给出让人信服的处理结果。 加上她本人身手高强，不惧任何挑衅，很快就在底层漕工和普通力夫中赢得了极高的声望。 “柳巡察说话算数！” “跟着柳巡察，干活有钱拿，不受气！” 这样的口碑迅速传开。 原本一盘散沙、互相提防甚至敌对的各个小团体，在柳青青“立威、讲理、施恩”的组合拳下，被迅速整合起来。 一套虽然简陋但相对公平、高效、透明的新秩序在码头逐渐建立。 打架斗殴、抢活欺生的现象锐减，装卸搬运因为协调顺畅而效率大增，以往被层层克扣的工钱如今能实实在在拿到手，码头上的风气肉眼可见地好转，人们的脸上多了笑容和干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