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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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城难得的阳光，我却感觉全身冰凉，两个坏消息接踵而至：一是计算机考试要提前到次日上午，二是系里风声鹤唳，传我们院要搬到遥远又荒凉的北校区。 “不要啊北校区进城一趟要颠簸两个小时！我的小吃街，我的音像店啊”薇薇哀嚎着，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我站在阳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窗框。搬走这意味着要远离逐渐熟悉起来的环境，还有熟悉起来的人。我没机会听到文君给予我最后的判决，也没机会再走进肖景明的世界，毕竟，他说过距离和时间是个问题。 就在这时，肖景明仿佛心有灵犀，打来电话。我用力眨掉眼底突然涌上的酸涩，按下接听键。 “喂肖景明，”我故意拖长了调子，故作嫌弃，“我真的觉得你好闲啊，找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他惯有的低沉悦耳的笑声：“啧，你是第一个这么嫌弃我的人。” “说吧，找我什么事该不会又有什么‘不良少年’事迹需要跟我分享吧”我靠着窗，看着隔壁宿舍一楼食堂进进出出的人。 肖景明沉默片刻，语调里沉淀着显而易见的为难：“183，还记得吧昨天拖着我喝酒，把自己灌得人事不省，抱着我哭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说秋英不理他了。” “啊……”我了然，心里叹了口气，“所以呢需要我做什么当说客，去劝秋英重新理他”我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肖景明，我不太喜欢掺和别人的感情” “为难你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怎么听说你假期去帮林美刺探军情，还招惹了林美意中人，频频想要见网友” “倒也不是为难，”我组织着语言，“就是总觉得不合适……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帮林美那点事儿……你知道的也太多了吧！该杀！” 他的笑声仿佛近在耳边：“你舍得杀我” “哼！”我故意扬起声调，“我身边莺莺燕燕的可多啦，杀你一个又如何” “哎，我终究是错付了。” “你都付了什么，我倒是想听听”我挑衅地问道。 “付了大把的时间，用在你这个薄情寡义的人身上。” 我轻哼一声，想起清晨那个沉重的消息，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倒是希望我薄情寡义……那样，大概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情绪。 “肖景明，”我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寻求某种确认，“我们院好像要搬到北校区去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过了几秒，他的声音才传来：“确定吗” “七成可能性吧……放心啦，搬之前，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跟辛小小勾搭上！就是以后在北校区，见面就没那么方便了……”我故作洒脱地补充。 “不是说，再远的距离，不过一张机票而已吗” “真好……”我几乎是脱口而出。真心羡慕那些能为了喜欢的人跨越山海的人。 “什么真好”他追问。 “喜欢一个人，真好。”我望着窗外那片被阳光染成金色的树叶，“我今天还在想，如果搬过去，我可能就真的和文君老死不相往来了。这样也好，不用再患得患失，不用再猜他的心思，彻底断了念想。对你们，距离是考验；对我，距离是解脱。” “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喜欢他的那个自己。也可能是舍不得我用在他身上的时间。”长久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包裹着我。我忍不住问：“肖景明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 “嗯，那下次聊。拜拜。”我挂了电话，暧昧的轻松调侃转瞬之间就变成如山般的沉默，肖景明的心思越来越看不透了。 “哟”秋英端着水杯飘过，不忘打趣，“这是哪位追求者啊电话挂得这么迫不及待，看来是没戏喽” “不是追求者，是肖景明！” “肖景明！”秋英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水杯，这才开怀大笑，“哈哈哈哈！肖景明也有今天！喜闻乐见！” “什么今天明天的！还不都是因为你！说不理人就不理人，昨天183抱着肖景明伤心的嗷嗷哭。”秋英的笑声戛然而止：“肖景明跟你说的”我点头，“你看看你惹的这桃花债，肖景明大早上打电话就为这事儿。” 秋英脸上的嬉笑褪去，面露为难：“我也想试试。可是……我对他，真的没有那种感觉。一点都没有。所以我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拖下去对彼此都不好。” “我理解。但是你好歹给人一个明确的解释啊哪怕发个e-mail也好过这样突然消失吧”就像我，多希望文君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秋英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e-mail这倒是个好办法！行，我这两天就给他发一封。” “欧了！”我松了口气，“那我跟肖景明说一下，让183去查邮件，也算给他个交代。” 我拿起手机，拨了肖景明寝室的号码。电话是他的室友阿魏接的。我惊讶于肖景明居然不在寝室，阿魏被我逗乐了，“这位爷每天忙得跟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似的，我都建议他请个秘书了！”我握着电话，彻底怔在原地。练琴练球排练舞蹈学业之外，他竟然还有这么多需要投入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可为什么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显得那么“闲”也许他说了句实话，他确实付出了大把的时间，用在我这个薄情寡义的人身上。 我失魂落魄地挂掉电话，慢慢转过身，看向正在整理资料的秋英：“秋英，我是不是有点儿不知好歹”秋英抬起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个问题：“你第一次被人告白，是什么时候”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我的思绪被强行拉回久远的、布满尘埃的童年角落。那段因为肥胖而充满自卑的时光。“小学四年级时，我胖得像个球，班上的男生总爱围着我起哄，但有个男生不太一样……他会默默帮我捡掉在地上的文具，会在别人过分捉弄时小声说一句‘别这样’。有一次作文课，题目是《我最喜欢的人》，他写了我。他特别兴奋地把作文本拿给我看，我当时觉得他一定是在故意戏弄我，嘲笑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配得上‘喜欢’两个字我气疯了，一把抢过他的作文本，当着全班的面撕得粉碎，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秋英静静地听我说完，忽然目光灼灼盯住我，“你看，你总是习惯性地觉得自己不值得。不值得被人欣赏，不值得被喜欢，不值得别人为你付出时间和心意。这样是不对的。别人对你好，不是因为可怜你，是因为你值得被欣赏，值得被喜欢！肖景明愿意花时间在你身上，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现在就值得，以后才会更值得，值得拥有更多更好的东西！” 我的眼眶瞬间就热了，视线变得模糊。秋英的话像一道光，照亮我心上“自卑”的枷锁。那枷锁禁锢了我太久，久到我以为它就是我的一部分。直到在炽热的光芒下，我才知道本不应如此。那天晚上，我们边下棋边聊天，从感情说到童年趣事，说到人文历史，说到艺术和梦想，最后在诗墨忍无可忍的催促下，我们才结束这场意义深远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