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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一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早，太子胤礽做东，邀了几位兄弟并家眷到南苑附近的皇庄小聚。 说是赏春，实则是难得的、让各家嫡出血脉的孩子们能撒开欢玩耍的机会。 太子带了嫡长子弘熙，胤禛带了弘晖，胤禟家自然是掌上明珠乌灵珠，胤?则领着他那对活宝双生子弘明弘亮。 一时间，皇庄里因着这群金尊玉贵的小主子们，充满了鲜活的生机。 乌灵珠无疑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小、也最受瞩目的存在。 刚满两岁不久的她，穿着嫩柳黄绣蝴蝶的小骑装，头发梳成两个小包包，用碧玉环扣着，跑起来像只灵动的小黄鹂。 她性子活泼不怕生，兼之长得玉雪可爱，嘴巴又甜，从下车起就被哥哥们围在了中间。 “珠珠儿，看！那边有好多蝴蝶！” 弘明最是性急，指着花圃就喊。 “妹妹，小心台阶。” 弘晖虽只大一岁，却已有了小兄长的沉稳，伸手虚护在她身侧。 弘亮眼珠一转，不知从哪儿摸出个草编的蚱蜢，得意地晃了晃：“珠珠儿，亮哥给你编了个好玩儿的！” 连年纪最长、已颇有小大人模样的弘熙，也含笑看着这个最小的堂妹，吩咐随从：“去拿些软和的点心来，别饿着妹妹。” 这一日，孩子们算是玩疯了。 庄子里没有紫禁城那么多规矩束缚，他们在草地上追着蝴蝶跑，到小树林边假装采蘑菇（其实大多是颜色鲜艳的毒菌，被嬷嬷们紧张地拦下），弘熙带头组织了小小的蹴鞠赛（乌灵珠被特许在旁边当最热情的啦啦队兼球童——虽然经常把球抱走不给），甚至还尝试了特制的小号投壶。 欢声笑语洒满了春日的庄园。几位阿玛和福晋们或在亭中品茶叙话，或在不远处看着孩子们玩闹，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胤禟尤其得意，看着自家闺女像个小太阳似的被侄子们捧着，眼角眉梢都是与有荣焉。 然而，孩童世界的“危机”，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玩累了的一群小家伙坐在铺了大毡子的草地上休息，吃着嬷嬷们端来的牛乳酥和蜂蜜水。 弘明啃着点心，看看左边安静喝水的弘晖，又看看右边正跟弘亮嘀嘀咕咕不知说什么悄悄话的乌灵珠，再看看对面被太监伺候着擦手的弘熙，脑子里那根属于憨直的弦忽然一动，脱口而出： “珠珠儿，你最喜欢哪一个哥哥” 话音落下，草地上瞬间安静了。 弘明还没意识到自己扔下了一颗多大的“石子”，兀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乌灵珠。 弘亮停止了耳语，挑起眉毛。 弘晖放下水杯，目光静静地投向小堂妹。 连弘熙也停下了动作，虽然面上依旧带着得体的浅笑，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关注。 所有哥哥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唰”地一下，全都聚焦在了中间那个嫩黄色的小团子身上。 乌灵珠正拿着一块牛乳酥小口啃着，闻言一下子僵住了，点心渣沾在嘴角都忘了擦。 她的小脑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一个个哥哥的身影和好处走马灯似的闪过： 弘熙哥哥——身份最高的大哥哥！虽然有时候有点小严肃，但对她可好了。 上回在宫里，她不小心把十六叔新得的蝈蝈笼子弄翻了，吓得那只好斗的“大将军”满殿乱跳，是弘熙晳哥哥第一时间把她护在身后，三言两语就把吹胡子瞪眼的十六叔给安抚住了，还悄悄让人又寻了只更神气的补上。 嗯，在宫里“闯祸”找靠山，弘熙哥哥首选！ 弘晖哥哥——最好看也最像小书生的哥哥！ 她那些“天为什么是蓝的”、“花儿为什么有各种颜色”、“蚂蚁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之类的古怪问题，问阿玛，阿玛总是敷衍“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问额娘，额娘笑着点点她鼻子说“小好奇精”； 只有问弘晖哥哥，他会认真地想一想，然后尽量用她能听懂的话解释，虽然有时候解释完她更糊涂了，但那份认真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的问题很重要。 而且弘晖哥哥会送她漂亮的墨锭和毛笔，虽然她现在只会乱画，但弘晖哥哥说“珠珠儿将来定会写一手好字”。 弘明哥哥——最能和她一起“犯傻”的哥哥！ 挖坑种苹果核指望长出苹果树的是他俩，把小鱼埋起来幻想明年收获一堆小鱼干的也是他俩，在泥地里打滚弄得像两个泥猴子被各自额娘拎回去洗澡的，还是他俩！ 其他哥哥要么觉得幼稚，要么无奈摇头，只有弘明哥哥会眼睛发亮地响应她所有异想天开的“尝试”，并且乐在其中。他们是天生的“玩泥巴”盟友！ 弘亮哥哥——主意最多、最“够意思”的哥哥！ 上次阿玛因为她不肯好好吃饭罚她少吃一块糕，是弘亮哥哥偷偷塞给她两块，还教她把点心渣抹在阿玛常看的书页里； 上上次她被嬷嬷看得紧不能去捞池塘里新放的小锦鲤，是弘亮哥哥调虎离山引开嬷嬷，帮她实现了“捕鱼大业”。 她那些无伤大雅、捉弄人的小点子，大半都有弘亮哥哥的“技术指导”和“行动支援”。有弘亮哥哥在，报复“坏阿玛”的成功率直线上升！ 这……这怎么选嘛！乌灵珠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感觉手里的牛乳酥都不香了。 选一个，其他哥哥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以后不跟她玩了不行不行！ “呃……蝴蝶！看！好大的蝴蝶！” 乌灵珠猛地指向天空，试图转移视线。 几只菜粉蝶悠悠飞过。哥哥们抬头看了一眼，又齐刷刷低下头看她，眼神明确：别想蒙混过关。 “啊！我渴了，要喝蜜水！” 乌灵珠举起自己的小杯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喝得太急还呛了一下。 弘晖默默递过自己的帕子。 弘亮撇撇嘴：“珠珠儿，喝水跟选哥哥有什么关系” “点心！弘明哥哥，再给我一块牛乳酥！” 乌灵珠去拉弘明的手。 弘明倒是实诚，立刻拿了一块给她，但嘴里还是执着地问：“珠珠儿你先说，最喜欢哪个哥哥是我吗” 乌灵珠：“……” 求助的目光看向弘熙。 弘熙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珠珠儿，慢慢想，哥哥们都等着呢。” 语气温和，却把路堵死了。 这边的“僵局”很快引起了不远处大人们的注意。 几位福晋先笑着走过来，听明白原委后，更是忍俊不禁。 太子妃瓜尔佳氏笑着逗乌灵珠：“哟，咱们小珠珠儿这么招人疼，难怪哥哥们都要争一争。快告诉伯母，你心里头最向着谁” 十福晋嘎鲁玳直接揽过儿子：“这还用问肯定是我们家弘明/弘亮！（看了眼双胞胎，改口）呃……反正跑不出这俩皮小子！” 塔娜哭笑不得，轻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小麻烦精，看把哥哥们急的。” 乌灵珠瘪着小嘴，扑进额娘怀里，把脸埋起来，小奶音闷闷地传出来：“都喜欢嘛……珠珠儿都喜欢……” 这可不行。哥哥们显然对这个“端水”答案不满意。 连胤禛都难得地嘴角微扬，胤?更是起哄：“不行不行，今儿必须分个高下！珠珠儿，十叔也想知道！” 最后还是胤禟看不下去了。 自家闺女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让他这颗老父亲的心又软又酸——软的是闺女招人疼，酸的是怎么这么多臭小子围着！ 他清了清嗓子，站出来主持“公道”： “咳！这么问，咱们珠珠儿也为难。我看不如这样，” 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们几个当哥哥的，不是想知道珠珠儿最喜欢谁吗那得拿出本事来。咱们比试比试！ 摔跤也好，角力也罢，不拘什么形式，只要你们谁能赢过珠珠儿——不管一对一，还是一起上（他故意加重语气）——珠珠儿就必须回答这个问题，而且愿赌服输，说出她‘最’喜欢哪一个！怎么样” 几个小阿哥一听，眼睛都亮了！尤其是弘明，立刻蹦起来：“比力气好啊好啊！我来！” 他觉得自己比妹妹大，又是男孩子，肯定能赢！ 弘熙皱了皱眉，觉得跟小妹妹比力气有点胜之不武，但看其他弟弟都跃跃欲试，而且九叔说了可以“一起上”，似乎……也行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弘晖有些犹豫，看向乌灵珠，却见小丫头从额娘怀里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还偷偷对他眨了眨眼。 只有弘亮，小脸一下子垮了，不开心地瘪瘪嘴。 他可是亲眼见过并参与过乌灵珠“力拔垂杨柳”、“举鼎”的“壮举”。跟珠珠儿比力气九叔这心偏到胳肢窝了！这不明摆着给珠珠儿递梯子嘛！ 果然，接下来的“比试”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弘明第一个冲上去，信心满满地抱住乌灵珠的腰想把她撂倒，结果被小丫头一个巧劲反手抱住，脚下轻轻一绊，“噗通”一声，弘明自己先坐了个屁股墩儿，愣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弘熙讲究风度，提议掰手腕。然后……他的手腕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只白嫩嫩的小手稳稳地压了下去，虽然乌灵珠小脸也憋得通红，但结果是毋庸置疑的。 弘晖抿着唇，选择了比较文雅的“顶牛”（两人额头相抵，看谁先被推得后退）。他坚持得最久，额头上都冒了汗，最终还是被乌灵珠“嘿呀”一声，顶得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弘亮在最后关头被哥哥们拉下水，象征性地比划了一下，就“哎呀”一声“不慎”摔倒，干脆利落地认输。 最后，按胤禟说的“一起上”，四个小阿哥围住乌灵珠，试图合力把她抱起来或推倒。 只见中间那个嫩黄色的小身影左支右绌，小脸蛋憋得通红，居然硬是扛住了四个哥哥的“围攻”，虽然脚步踉跄，却始终没有倒下，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松了劲，四个男孩子哎呦呦滚作一团，乌灵珠则趁机跳出圈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煞有介事地用小手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 草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小阿哥，中间站着个虽然发髻微乱、小脸通红却得意洋洋的小丫头。 胜负已分。 胤禟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宣布：“看来，是咱们珠珠儿赢了。既然如此……” 他拖长了调子。 乌灵珠立刻心领神会，挺起小胸脯，声音清脆又响亮，还带着一点点“好险”的庆幸： “哥哥们都好厉害！但是珠珠儿都赢了！所以……珠珠儿还是都喜欢！每一个哥哥，珠珠儿都喜欢得不得了！弘熙哥哥最可靠，弘晖哥哥最聪明，弘明哥哥最有趣，弘亮哥哥最够意思！没有‘最’喜欢，只有‘都’喜欢！” 说完，她还用力点了点头，加强语气，一副“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的小模样。 弘熙从地上坐起来，理了理衣袍，看着小丫头狡黠又理直气壮的眼神，摇头失笑。 弘晖也站了起来，轻轻拍掉身上的草屑，看着乌灵珠，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纵容。 弘明挠挠头，虽然没得到“最”字，但听到妹妹说喜欢他“有趣”，也挺高兴，傻笑起来。 弘亮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撇撇嘴，但眼里也带着笑。 几位阿玛和福晋们早已笑倒一片。 胤禟得意地搂过女儿，亲了一口：“好闺女！端的是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得罪！” 塔娜笑着摇头，对几位妯娌道：“瞧见没这小精怪，随了她阿玛，滑头得很！” 夕阳西下，皇庄的草地上，孩子们又笑闹着玩在了一起，仿佛刚才那场“夺珠大战”从未发生。只是乌灵珠悄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望着又和乐融融的哥哥们，心里偷偷想： 呼——还好我力气大！哥哥多了，这碗水可真难端平啊！还是阿玛的办法好！ 而关于“谁是珠珠儿最喜欢的哥哥”这个终极问题，似乎暂时无解，又似乎，在每个哥哥心里，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温暖的答案。 毕竟，能让她如此费心“端水”，本身不就已经是一种特别的“最喜欢”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