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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庆郡王府表面平静依旧，暗地里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括。 胤禟手下的各路人马被充分调动起来，银子如同流水般洒出去，换回零零碎碎却逐渐清晰的情报碎片。 数日后，几份关键的密报被整理好，放在了胤禟的书案上。 报告详细列举了“悦来酒楼”和“潇湘馆”近一年来的异常之处：有几笔数额不大却来历不明的资金注入和转出； 有几个身份有些模糊的“贵客”长期包房，行踪诡秘；更重要的是，在去年胤禟晋封庆郡王、举办宴席前后，这两处地方的人员流动和物资采购，出现了一些微妙的、与往常不同的模式。 尤其是“潇湘馆”，曾短暂接待过一批自称是“关外商客”的人，这些人停留时间不长，但期间馆内戒备似乎有所加强。 而顺着与八阿哥府往来密切这条线深挖，一个几乎快被胤禟遗忘在角落的名字，逐渐浮出水面——隆科多。 “隆科多”胤禟用朱笔在这个名字上重重画了一个圈，“他还没学乖佟家最近不是挺安分么” “回爷的话，”负责此事的管事低声禀报，“隆科多大人自那事后，确实深居简出，朝堂上很少露面。佟家明面上的事务，也多由法海大人等出面。 但是……听说佟大人为了补偿隆科多，暗地里将佟家的一些产业给了隆科多。 还有，据下面人观察，隆科多大人近半年来，似乎新纳了一房爱妾，极其宠爱，时常带在身边出入一些私密的聚会或别院。 那女子……据说相貌，与从前那位，颇有几分相似。” “李四儿”塔娜在一旁听到，忍不住脱口而出，脸上闪过厌恶与警惕。 “是，福晋。底下人是这么传的，都说隆科多大人这是……旧情难忘，找了个替身。”管事回道。 胤禟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旧情难忘隆科多对李四儿或许有几分真情，但更多的，恐怕是李四儿带给他的、那种凌驾于规矩和嫡妻之上的、病态的掌控感和刺激。 找一个替身，不奇怪。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被隆科多如此宠爱、时常带在身边的“新宠”…… “查！给我死死盯住隆科多，还有他那个新得的女人！我要知道她从哪里来，什么背景，平时接触什么人，尤其是……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或能力。”胤禟下令，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可能是关键。 他不仅动用了府里和生意网络上的明暗线，更是通过一些隐秘的江湖渠道，不惜重金，雇佣了几位号称“鼠有鼠路、蛇有蛇道”的能人。 这些人或许上不得台面，但打听某些见不得光的消息，往往比官方渠道更有效。 金钱的力量和专业的追踪技巧相结合，成效显着。不到半个月，一份更加详尽、也更具冲击力的调查报告，连同几幅虽然模糊却特征明显的画像，被秘密送到了胤禟手中。 报告显示，那位被隆科多珍之重之的年轻女子，化名“湘云”，自称是江南小吏之女，因家道中落被卖。 但深入追查其来历，却发现所谓的“江南小吏”根本子虚乌有。此女大约一年前出现在京城，很快便以姿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风情”吸引了隆科多的注意。 她不仅相貌与李四儿相似，更奇的是，似乎懂得一些粗浅的医术，曾用一些奇特的草药或手法，为隆科多缓解过头痛宿疾，更让隆科多对她言听计从。 而江湖线人通过某些特殊渠道，最终将怀疑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令朝廷深恶痛绝的组织——白莲教身上。 进一步的秘密探查和多方印证后，一个惊人的结论被呈报上来：此女极有可能不是普通教众，而是白莲教中地位尊崇、行踪隐秘的“圣女”一级人物！ “白莲教……圣女……”胤禟拿着那张描绘着女子在灯下半侧面孔的画像，指尖冰凉。 画像上的女子低眉顺目，看似柔弱，但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白莲教！前明余孽，民间邪教，煽动叛乱，符水治病，甚至传说有种种诡异秘术，一直是朝廷严厉打击的对象。 其教中“圣女”，往往被塑造成沟通神佛的使者，在愚昧信众中拥有极高威望，且通常掌握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法”。 如果……如果隆科多真的暗中与白莲教勾结，而白莲教又通过某些不为人知的渠道，获得了天花痘种……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白莲教”和“隆科多”这两个关键词，猛地拼接在了一起！一条清晰、恶毒、环环相扣的链条，在胤禟脑海中轰然成型！ “砰！” 胤禟一拳重重砸在厚重的书案上，上好的端砚跳了起来，墨汁溅出少许。 他额角青筋隐现，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与后怕：“隆科多！好！很好！为了一个李四儿，你竟敢勾结朝廷钦犯，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报复！竟将主意打到了珠珠儿头上！白莲教……你们这些妖孽，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塔娜也瞬间想通了所有关节，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被胤禟一把扶住。 她抓住胤禟的手臂，指尖用力到发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爷……是了……定是他们！隆科多恨你入骨，他自己不便也不能明着动手，佟家更不会允许。 白莲教……他们本就与朝廷为敌，行事不择手段，弄到痘种对他们而言或许并非难事！ 他们需要隆科多这样的权贵庇护，需要钱财资源；隆科多则需要一把锋利且查不到他头上的刀！他们……他们这是狼狈为奸！” “八哥呢八哥在这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胤?急切地问，他也被这真相惊呆了。 胤禟强迫自己从暴怒中冷静下来，但声音依旧冷得像冰碴：“八哥……他或许知情，或许不知情。 以隆科多的心机和八哥如今笼络人心的做派，隆科多很可能只是利用八哥的某些人脉网络，或者买通了八哥门下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作为传递消息或物品的中转站。 甚至，隆科多可能刻意制造了一些假象，让事情看起来与八哥有关，以此作为烟雾，或者……万一事发，将祸水引向八哥！ 而八哥自己，可能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或者，只以为是寻常的利益交换、帮个小忙，根本不知道那‘小忙’会要了我女儿的命！” 这个推测让书房里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分。 如果八阿哥胤禩也是被利用的，那这幕后黑手的心计之深、算计之毒，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如果八阿哥是知情的……那其心性，就更加可怕。 无论如何，矛头已经清晰地指向了隆科多和白莲教！ “老十，”胤禟看向胤?，眼神锐利如刀，“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到邪教和朝廷勋贵。在拿到确凿铁证之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对八哥那边，一个字都不能提！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九哥，我明白！你放心！”胤?重重点头，脸上满是愤恨，“隆科多这杂碎！还有那装神弄鬼的白莲教！爷迟早将他们一锅端了！” “端，是一定要端的。”胤禟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带着花香的晚风吹散室内的压抑，“但现在，我们知道了毒蛇大概藏在哪个洞穴。接下来要做的，不是莽撞地冲进去，而是……”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属于猎人的微笑，“找到它的七寸，或者，布下陷阱，引它自己出来。” 他走回书案后坐下，重新铺开一张白纸，提笔蘸墨，开始勾勒下一步的计划。 同时，对塔娜温声道：“府里，尤其是珠珠儿身边，所有入口的饮食、用具、甚至衣物熏香，从今日起，检查要再严三分。我会加派两组绝对可靠的护卫，日夜轮值，暗哨也要调整。白莲教手段诡谲，不得不防。” 塔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爷，你放心去查。家里，珠珠儿，我一定会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