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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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带调侃地轻叹一声，语气里满是宠溺与无奈：我要是知道你出来之后是这种状态，我就不急着让你过来了。 小双这才刚躺下，烧得迷迷糊糊的，身边离不得人。 你这一来，这房里又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病号，我一个人可顾不过来，到时候累垮了，咱们三个人排排躺，那可就闹笑话了。 这番半真半假的责备，像一阵温暖的风，瞬间吹散了苏然心头因着众多检查引起的恐惧与无助。 她愣了一下，看着贺婕故作严肃的脸，眼泪却掉得更凶了，只是这次，不再是纯粹的害怕，还夹杂着一丝被关心的委屈和暖意。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嗫嚅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哎呀，怎么越说哭的越厉害了！快别哭了，免得小双也被你哭醒过来…… 贺婕贺婕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有些无奈，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顺势转了个话头，将气氛从感性的安抚拉回到理性的探寻上，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安抚包裹着循循善诱的意味：好啦好啦，快别哭了，免得把小双也给吵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最重要的是，在医疗室里，刘院长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就在贺婕全神贯注地安抚苏然，试图从她混乱的记忆中梳理出关键信息时，一个沉稳而有力的脚步声靠近了床边。 此刻的李博文见苏然情绪稍稳，便无声地绕到床的另一侧。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俯下身，开始仔细检查苏小双的状况。 他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掀开被子一角查看体温，喊来一旁的小艺，示意她用体温计夹在小双的腋下，确认她现在的温度，又翻开她的眼睑观察瞳孔反应。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专业力量。 检查的同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录板，低头在上面快速地书写着什么，眉头紧锁，显然对小双突如其来的高热和虚弱状态颇为无语。 半晌后，房间里只剩下苏小双均匀的呼吸声和苏然低声跟贺婕抱怨的声音。 李博文完成了初步检查，这才似有所觉一般，缓缓直起身，转头看来。 只见贺婕和苏然已经停下了话头，齐齐看向自己，目光里满是询问与期待。 贺婕见李博文停下动作，立刻对上他的眼神，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急切地询问道：李医生，小双现在怎么样情况严重吗她烧得这么厉害，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 李博文的目光从贺婕写满焦虑的脸上，移到床上昏睡不醒的苏小双身上，最后又扫了一眼旁边依旧红着眼眶、惊魂未定的苏然。 作为医生，他首先关注的是病人的生理指标。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凝重而专业。 贺同学，你先别急。 他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从体征上看，小双小姐是急性高热，诱因很可能是情绪剧烈波动和长期精神紧张导致的免疫力暂时性紊乱，合并了风寒。 体温38度8，虽然偏高，但目前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心肺功能没有受到明显影响。 他顿了顿，拿起记录板，看着上面的数据继续说道：我看你们之前已经给在她用了物理降温，我这边会尽快安排人送药过来，让她服下，想来会很快恢复的。 这种情况，只要及时干预，退烧后好好休养，短期内不会对心脉造成器质性损伤。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目光变得异常严肃：她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脆弱，心理防线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这种情况下，任何额外的刺激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最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和稳定，不能再经受任何惊吓或压力了。 苏然小姐这边的情况因着还不太明朗，我是不太建议小双小姐在继续跟进下去了…… 贺婕听后微微皱眉，试探性的询问李医生，小双平时身体状况一直不错，今天这发热来的猝不及防，会不会是她今天误食了什么东西，导致放大了她心底的压力，才会如此 李博文听后抬了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光时，贺婕并没有看清镜框后，他那一刻的眼神。 但李博文也没有让贺婕等太久，贺同学，恕我冒昧，你的这个猜测可能有些天马行空了，小双小姐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有人专门给她下药，只为让她发生一场高热…… 苏然却是想到什么一般，打断李博文的未尽之言，李叔，不然你抽一管小双的血液，下去查一查里面的东西吧，反正高热不也是可以抽血化验数值吗，就是顺便的事…… 李博文看向一旁的苏然，久久未曾言语。 这短暂的沉默，在房间里发酵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张力。 贺婕敏锐地捕捉到，李博文的目光在苏然脸上停顿的这几秒钟里，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那不再是单纯的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而是掺杂了审视，以及一丝……被触及专业领域边界的不信任。 作为一个顶尖的医生，李博文的第一反应是抗拒苏然的提议。 在他的世界观里，医学是严谨的科学，讲究证据链和概率。 给一个高烧的少女无故抽血，去验证一个天马行空的阴谋论，这在他看来，是对医疗资源的滥用，更是对病人不负责任的表现。 他的沉默，是在本能地进行逻辑推演，试图找出一万个理由来否定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然而，苏然那双清澈眼眸中不容置疑的坚持，以及贺婕在提出假设时那份冷静到可怕的条理，像两把无形的钥匙，撬动了他固若金汤的专业壁垒。 他开始意识到，眼前这两个女孩，尤其是贺婕，思考问题的方式已经超出了常理的范畴。 而且，苏小双再怎么普通，也是苏家的小姐，有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专门给她下药，也不是没有可能。 或许，她们的怀疑，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医生，而医生的天职是探查病因，无论这病因听起来多么匪夷所思。 苏然的提议，虽然听起来极端，但从纯技术的角度看，确实可行。 高热状态下的血液样本，的确能检测出是否有异物或毒素。他无法反驳这一点。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正在为苏家服务，她们如果有需求并提了出来，自己是有必要替她们解决问题的。 最终，他缓缓地、郑重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这一次，不再是审视，而是进入了临床医师的模式。 既然两位坚持，那我这边马上安排抽一管血，做个全面的毒物与代谢物筛查。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果决，在排除了常规病因后，我们必须考虑所有可能性。这不是‘顺便的事’，这是在当前情况下，最必要的诊断步骤之一。 他转向小艺，语气恢复了医生的权威与不容置疑：麻烦你去医疗室，找小雨准备采血工具，要最细的针头，让她亲自把东西带过来，就说我在这等她。 是，李医生。 小艺愣了一下，没想到李博文会采纳苏然的提议，但她立刻应声，领命而去。 房间里再次回归到那种紧绷而凝滞的寂静，只剩下苏小双均匀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像一只永不停歇的节拍器，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苏然强撑着扬起的笑脸，在门关上的瞬间，便如被抽去了筋骨般垮了下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苍白与疲惫。 她感激地看了李博文一眼，嘴唇翕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婕一个轻轻的摇头制止了。 李医生，贺婕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寂，谢谢你愿意采纳我们的建议。 不过，在你安排人手到来之前，我必须跟你坦诚一件事。 李博文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他能感觉到，贺婕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简单。 贺婕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们之所以怀疑小双的食物有问题，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测。 从我们踏入苏家大门开始，就一直处于一种被严密监视的状态下。 我们的一举一动，包括我们和小双的饮食，都有可能被人为干预。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直视着李博文，观察着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所以，我必须提醒你，抽血化验这个方案本身没有问题，但血样在运输和检测的过程中，同样存在被污染或调包的风险。 如果检测结果‘正常’，我们是该相信科学，还是该怀疑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李博文的心头。 而李博文，这位一向以冷静、理智着称的顶尖医生，在短暂的震惊与权衡之后，确实是被贺婕这一番层层递进、逻辑严密却又极度疯狂的推论给气笑了。 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抑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荒谬感的笑声。 呵…… 这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苏然被李博文突如其来的笑，惊的浑身一哆嗦，不解地看向李博文。 就连贺婕，眼中也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李博文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试图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失态。 他看向贺婕，镜片后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无奈，有被冒犯的愠怒，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不可理喻的年轻后辈时，那种混杂着欣赏与头疼的复杂情绪。 贺同学，他终于止住笑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放缓的、长辈式的调侃与严肃，试图将话题拉回他熟悉的理性轨道，你平时……是有被害妄想症吗 那不是嘲讽的笑，也不是无奈的笑，而是一种…… 洞悉了对方思维模式后的、居高临下的了然。 李医生，您误会了。贺婕嘴角带笑，回话的声音依旧平静。 您说我的猜测‘天马行空’，是因为您的人生经验告诉您，‘没有人会为了一场高热而专门给人下药’。这是基于统计学和社会普遍认知的正常推理，我尊重您的专业判断。 李博文微微一怔，没想到贺婕会先肯定他。 贺婕没有停下，继续说道：但是，李医生，我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只是想让发热的小双做个简单的血液检测而已，你实在不用反应这么大。 说到这，贺婕嘴角的笑意，幅度似是更大了几分，微微歪头，带着几分年轻少女的俏皮，看向李博文，不是吗 这话一出，室内凝固的空气，忽的散了开来。 但这份轻松只是表象。 李博文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镜片后的目光死死锁住贺婕那张带着浅笑、甚至有些俏皮的脸，仿佛想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分辨出她到底是天真无畏，还是在用一种更尖锐的方式进行嘲讽。 贺婕的攻击，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我只是想让发热的小双做个简单的血液检测而已。 她将之前夸张讲述的一场关于世界格局、惊天阴谋的宏大叙事，瞬间拉回到了一个最基础、最纯粹的医学操作层面。 在这个层面上，他的所有专业骄傲、所有被害妄想症的指责，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是在挑战他的世界观，她是在告诉他：你看，我们想要的，不过是你作为一名医生，最最基本、最本职的工作罢了。 而你，却因为它的不寻常，而拒绝履行你的职责。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