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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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云岫盘踞在溪流这边一丛茂密的、带着锯齿边缘的长草下，身体紧贴潮湿的地面，一动不动。鳞片的颜色与阴影和腐叶近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冰冷的竖瞳，透过草叶的缝隙，死死锁定对岸。 那条暗绿色的蛇依旧盘踞在朱果旁，姿态看似放松，实则紧绷。它的头颅时而转向朱果，细长的信子探出，捕捉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甜香；时而猛地转向某个方向，警惕地扫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它身体微微弓起，做出攻击姿态。 它在害怕。害怕这即将成熟的灵果气息，会引来它无法应付的对手。 云岫能理解这种恐惧。她自己何尝不是她就像躲在螳螂背后的那只小黄雀，只不过，她这只黄雀，实在太过弱小，稍有不慎，就会被螳螂的反扑或者更强大的掠食者碾碎。 太阳渐渐升高，林间的光线变得明亮了些，但溪流附近因为树木高大，依旧显得阴凉潮湿。那颗朱红色的果子，颜色似乎变得更加深邃鲜艳，表面仿佛笼罩着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氤氲红光，散发出的甜香也越发诱人，连躲在远处的云岫，都感到一股股渴望从身体深处涌起。 快了。就快成熟了。 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也隐隐变得不同。虫鸣似乎稀疏了些，连风都好像停滞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悄然凝聚。 就在这时—— “沙沙……沙沙……” 一阵不同于风吹落叶的、有节奏的摩擦声，从云岫侧后方的灌木丛中传来。 云岫心中一惊，立刻将身体伏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停滞，只留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转向声音来源。 对岸那条绿蛇的反应更为激烈，它猛地昂起上半身，颈部微微膨起，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竖瞳死死盯住云岫这个方向的对岸灌木。 来的不是云岫这边的，是对岸的！ 灌木晃动，一个灰褐色的身影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老鼠不，比普通老鼠大得多，几乎有云岫身体的两倍长，浑身覆盖着粗硬的灰褐色短毛，一双门牙外露，闪烁着黄光，小眼睛里透着贪婪和凶光。它的爪子锋利，尾巴粗短，身上散发着一股骚臭和土腥混合的气味。 这是一只成了点气候的鼠妖或者说，是沾染了妖气的凶鼠。它显然也被朱果的气息吸引而来。 凶鼠人立而起，抽动着鼻子，小眼睛死死盯住巨石下的朱果，又警惕地看了看盘踞在前方的绿蛇。它似乎有些忌惮，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原地焦躁地刨着地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绿蛇的嘶鸣声更加尖锐，身体盘得更紧，摆出了明显的防御和攻击姿态。它守了这么久，绝不容许到嘴的鸭子飞了。 一蛇一鼠，隔着几尺的距离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以及那朱果越来越诱人的香气在弥漫。 云岫屏息凝神，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机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来了！她需要的就是混乱！ 对峙并没有持续太久。那朱果的香气似乎达到了某个顶点，果皮表面的氤氲红光微微一闪，仿佛内部有光华流转。 成熟了！ 就在这一刹那，凶鼠按捺不住贪婪，后肢猛地蹬地，化作一道灰影，直扑朱果！它的目标明确，抢了就跑！ 几乎同时，绿蛇也动了！它蓄势已久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不是扑向朱果，而是精准地拦截向凶鼠的脖颈！张开的蛇口里，细长的毒牙闪烁着寒光！ “吱——！” 凶鼠似乎早有防备，半空中竟然强行扭身，锋利的爪子朝着蛇头抓去！ 嘶鸣与尖叫声顿时响作一团。灰影与绿影纠缠在一起，在溪边的空地上翻滚、撕咬。鳞片与毛发飞溅，鲜血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混合着朱果的甜香，形成一种怪异而危险的味道。 绿蛇显然更擅长攻击，几次都想缠住凶鼠注入毒液，但凶鼠速度更快，爪子锋利，力量也不小，几次惊险地避开蛇吻，反而在蛇身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战斗异常激烈，双方都打出了真火，注意力完全被彼此吸引。 就是现在！ 云岫没有任何犹豫。她像一道灰色的闪电，从藏身的草丛中激射而出！她没有选择从正面靠近，而是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凉的溪水中。 溪水不深，刚能没过她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了一下，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利用水流和溪底石块的掩护，紧贴着岸边，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对岸那块巨石游去。 水声被激烈的打斗声完美掩盖。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颗刚刚成熟、无人看管的朱果！ 几尺的距离，此刻显得如此漫长。她能听到身后血肉撕裂的声音，能感受到空气中震荡的妖力和暴戾的情绪。 快！再快一点！ 终于，她抵达了对岸，湿漉漉的身体攀上巨石边缘的湿滑苔藓。朱果近在咫尺，那诱人的红光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她猛地探出头，张口就向那枚朱果咬去！ 然而，就在她的牙齿即将碰到果实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 那条绿蛇，竟然在与凶鼠搏斗的间隙，凭借某种本能或者是眼角余光，瞥见了这个企图偷窃的小贼！ “嘶！” 一声饱含愤怒和暴戾的尖啸，绿蛇竟然不顾凶鼠抓向它七寸的利爪，强行扭过上半身，张开毒牙密布的大口，朝着云岫噬咬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腥风扑面！ 云岫浑身的鳞片都炸开了！生死的危机让她的大脑一片冰冷，但身体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 不能退！退了就前功尽弃！甚至可能死在这里！ 她没有选择后退躲避，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迎上去！ 在绿蛇的血盆大口即将合拢的刹那，云岫细小的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几乎是贴着蛇口的下颚滑了过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头向上一顶！ “咔嚓！” 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而是果柄被咬断的轻微声响！ 成功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清甜汁液瞬间在她口中爆开，伴随着一股温和却庞大的热流，轰然涌入她冰冷的身体！ 但她也付出了代价。绿蛇虽然一口咬空，但下颚撞击和蛇信扫过的力量，依旧将她细小的身体狠狠掀飞出去！ “噗通！” 云岫掉回了溪水中，冰冷的溪水让她一个激灵。那口朱果的汁液和部分果肉已经咽下，庞大的能量开始在她体内疯狂窜动，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胀痛和灼热感。 她顾不上这些，也顾不上摔得晕头转向，拼命摆动身体，向着下游、向着远离战场的方向潜游。她必须立刻离开！无论是受伤暴怒的绿蛇，还是那只凶鼠，都不会放过她这个偷走了最大好处的小贼！ 身后传来绿蛇更加疯狂的嘶鸣和凶鼠尖利的叫声，似乎那两个家伙发现朱果被夺，短暂的停滞后，战斗变得更加激烈，或许，也带上了一丝同仇敌忾 云岫不管这些。她借着水流的推力，将速度提到极限，细长的身体在清澈的溪水中划出一道微弱的水线。体内的能量像一团火在燃烧，所过之处，冰冷的溪水都似乎变得温热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被重塑，每一片鳞片，每一寸肌肉，都在贪婪地吸收着那股能量，传来又痛又麻又痒的复杂感觉。视线开始模糊，意识也有些昏沉。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死定了！ 她死死咬着牙，凭借一股顽强的意志，拼命向前游，只记得要远离，远离那个危险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后的打斗声早已听不见，直到体内的灼热感稍微平复了一些，变成一种温暖的、流淌在四肢百骸的舒适感，云岫才精疲力尽地爬上岸边，钻进一堆乱石下的缝隙里，再也支撑不住，盘缩起来，陷入了半昏迷的沉睡之中。 沉睡中，那朱果的能量依旧在持续不断地改造着她驳杂弱小的身躯。她那身灰扑扑夹杂褐斑的鳞片，边缘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金属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