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和谐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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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园祭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六二班的“星空花园”储藏室，一天一个样。 深蓝色的天鹅绒布料挂了起来，像一块沉静的夜幕，遮住了斑驳的墙壁。 静香和她的小分队用藤蔓和耐阴的小花精心点缀，绿意盎然。 小夫那个会发光、底座带八音盒的水晶球摆在角落，柔和的光晕流转，叮咚的轻音乐流淌，还真有那么点梦幻星辰的味道。 旧海报碎片被巧妙地粘贴在深蓝幕布上，如同散落的星屑。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苏羽成了理所当然的“总调度”。 胖虎哼哧哼哧地搬东西，毫无怨言。 小夫跑前跑后联络，格外积极。 大雄拿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地检查每一寸角落，把苏羽交代的“安全隐患排查员”当成了天大的责任。 静香则是园艺和细节的总设计师，眼睛亮亮的，充满了干劲。 大家都很投入，脸上洋溢着筹备节日的兴奋。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石子。 这天午休，苏羽正和静香在储藏室调整一盆藤蔓的位置。 小夫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圆框眼镜都歪到了一边，小脸涨得通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他跺着脚，声音又尖又急。 “怎么了，小夫同学”静香吓了一跳，手里的藤蔓差点掉地上。 苏羽扶住花盆，抬眼看他。 “隔壁的六一班！就是六一班那帮家伙！”小夫喘着粗气，指着门外，“他们到处说！说我们的‘星空花园’是抄的！抄他们去年的创意！” “啊”静香愣住了，小嘴微张，“抄……抄什么” “他们说！”小夫模仿着对方的语气，叉着腰，一脸鄙夷，“什么破星空花园，不就是学我们去年‘宇宙探险屋’的套路嘛！挂块黑布，弄点星星灯，老掉牙了！还吹得天花乱坠！不要脸！” “宇宙探险屋”静香努力回忆着，“去年六一班的……好像是有个屋子，里面黑乎乎的，挂了几个纸板做的星球模型和我们这个……完全不一样啊” “就是不一样啊！”小夫急得跳脚，“他们那个破破烂烂的！我们这多精致！有真花！有水晶球！有音乐！有海报碎片！气氛完全不一样！他们就是嫉妒！看我们班现在风头正劲，故意造谣生事！” 小夫的声音又尖又亮，在小小的储藏室里回荡。 正在角落里拿着放大镜检查墙缝有没有裂纹的大雄也听见了，慌张地跑过来：“什……什么有人说我们抄袭那……那怎么办学园祭评委会不会扣我们分啊” “扣分”小夫更气了，“扣分还是小事！名声都臭了！以后别人怎么看我们六二班怎么看我们” 就在这时，储藏室门口的光线一暗。 一个巨大的身影堵在了那里。 是胖虎。 他刚搬完最后一箱装饰材料，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显然，小夫刚才嚷嚷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全听见了。 胖虎那张圆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成了猪肝色。 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谁”胖虎的声音低沉得吓人，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谁他妈敢说我们抄袭六一班哪个混蛋！” 他猛地往前跨了一大步，沉重的脚步踏在地板上，“咚”的一声闷响。 储藏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静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抱紧了怀里的花盆。 大雄更是吓得一哆嗦，躲到了苏羽身后。 小夫也缩了缩脖子，刚才的气焰被胖虎的怒火压下去不少。 “胖……胖虎，”小夫指着外面，“就是六一班那几个，以佐藤为首的家伙……” “佐藤！”胖虎的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喷出火来，“那个手下败将上次打棒球被我三振出局的家伙他敢放屁！”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咔吧”的脆响。 “妈的！找死！看我不把他们揍得满地找牙！让他们知道知道，污蔑胖虎大爷的班级是什么下场！” 说完，他转身就要往外冲，那架势，活脱脱一辆即将启动的人形坦克。 “胖虎！”一个声音响起，不高，但异常清晰，像根无形的线，瞬间绊住了胖虎的脚步。 是苏羽。 胖虎庞大的身躯顿在门口，猛地回头，怒视着苏羽：“苏羽！你拦我干嘛他们欺负到我们头上了！这口气能忍！” 他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立刻冲出去揍人的冲动。 苏羽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慌张，就是很平静。 像一潭深水。 胖虎被他看得心里那股邪火莫名地滞了一下，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了半分。 “打人，能解决问题吗”苏羽问，声音还是那样平稳。 “那……那也不能让他们这么污蔑我们啊！”胖虎梗着脖子，声音却没那么冲了。 “他们污蔑，我们就要用拳头回应”苏羽走到胖虎面前，挡住了门口，“那不正中了他们的下怀打架闹事，学园祭筹备泡汤，说不定还要挨处分。到时候，抄袭的帽子没摘掉，又扣上个暴力班级的名声。胖虎，你觉得划算” 胖虎张了张嘴，想反驳，一时又找不到词。 他拳头捏得死紧，牙关紧咬，显然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那你说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胡说八道”他闷声闷气地问，像头不甘心的困兽。 “当然不是。”苏羽语气依旧平淡，“谣言止于智者。用事实说话，比用拳头有效得多。” “事实什么事实”小夫立刻凑上来，推了推眼镜，“苏羽，难道你有办法证明我们是原创” 苏羽没直接回答，反而看向静香：“静香同学，我记得你说过，设计这些藤蔓缠绕的方式，是你参考了园艺社一本杂志上的灵感” 静香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对！是《家庭园艺》最新一期！讲垂直绿化的！那本杂志就在园艺社活动室，借阅记录本上还有我的名字和日期呢！” “很好。”苏羽点点头，又转向小夫，“小夫，你那个会发光的水晶球，底座能放音乐，还有旋转的星云投影，对吧这玩意儿，六一班去年有吗” “开什么玩笑！”小夫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这可是我老爸从瑞士带回来的最新款！限量版！去年去年六一班那破纸板星球能跟这比他们连投影灯都没有！” “嗯。”苏羽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墙壁上那些用旧海报碎片拼贴出的“星屑”效果，“至于这个点子，是星野同学看到我们清理储藏室，主动送来废旧海报，提议可以废物利用做背景点缀的。对吧，静香” “对！星野同学亲口说的！”静香肯定道。 “那不就结了。”苏羽摊了下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藤蔓设计的灵感来源有据可查，水晶球是独一无二的新鲜货，海报碎片再利用的点子来自星野梦同学的提议。哪一点是抄六一班去年的‘宇宙探险屋’” 他顿了顿，看着胖虎：“胖虎，你觉得他们去年那纸板屋，有哪一点值得我们‘抄’” 胖虎被问住了。 他挠了挠后脑勺，刚才那股要杀人的怒气，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是啊，六一班去年那个破屋子，黑咕隆咚，挂几个歪歪扭扭的纸球，走两步就撞头，哪有他们这个又是花又是音乐又是水晶球又是星星碎片的好看 “好像……是没啥好抄的。”胖虎嘟囔了一句。 “就是！”小夫立刻来了精神，腰杆挺直了，“我们这明明比他们高级一百倍！一千倍！” 苏羽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促狭：“所以啊，他们越这么说，越显得他们酸。我们不用去找他们对质，那太掉价。该干嘛干嘛，把我们的‘星空花园’弄得漂漂亮亮的。到时候，所有参观的人自然会比较，谣言不攻自破。” 他看向大雄：“大雄，下午你负责去园艺社一趟，把那本杂志和借阅记录复印一份，贴在咱们班门口的宣传栏里。不用写别的，就贴那个。” “啊我……我去”大雄指着自己鼻子。 “嗯，你眼神好，复印东西仔细。”苏羽点头。 大雄脸上立刻放光：“好！保证完成任务！” “小夫，”苏羽又看向他，“水晶球的说明书，或者包装盒上印有型号和生产日期吧也复印一份，贴杂志旁边。”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闪瞎他们的眼！”小夫拍着胸脯。 “至于星野同学的点子……”苏羽想了想，“静香，你下午碰到她，跟她说一声，谢谢她的好主意帮了大忙，我们班门口的宣传栏想提一下她这个创意来源，问她介不介意如果她愿意，可以写上她的名字；如果她不愿意，就写‘感谢某位同学的好点子’。” “嗯！我明白了！”静香用力点头，觉得苏羽处理得滴水不漏，又尊重了星野同学。 胖虎看着苏羽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刚才那股子蛮劲显得特别傻。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那……那我能干点啥” 苏羽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胖虎，你的任务最重要。谣言嘛，像苍蝇，你越理它，它叫得越欢。你不理它，它自己觉得没趣就飞走了。你就当没听见，该搬东西搬东西，该吼……嗯，该练歌练歌。用咱们花园的漂亮，堵住所有人的嘴！这比打人厉害多了，对吧” 胖虎琢磨着苏羽的话。 “用漂亮堵嘴……”他咂摸了一下，虽然觉得有点绕，但意思他懂了——就是把他们班的东西弄好，好到让那些说闲话的人自己打脸！ “行！”胖虎重重一点头，脸上重新焕发出斗志，“看我的！胖虎大爷搬东西，一个顶俩！保证咱们这‘星空花园’，是整个学园祭最靓的崽！” 储藏室里紧张的气氛彻底消散了。 大家各就各位，继续忙碌起来。 胖虎扛起一个装饰用的木架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脚步咚咚响，像是在宣告他的存在。 小夫也掏出他那锃亮的小手机，开始联系家里佣人送水晶球的包装盒。 大雄拿着苏羽给他的便条，小心翼翼地收好，准备下午去复印。 静香则继续摆弄她的藤蔓，心里想着怎么跟星野梦开口。 苏羽走到角落里，拿起那个从储藏室垃圾堆里捡出来的、已经被他清理干净的小木块。 木头纹理温润，带着点旧物的沉淀感。 他无意识地用手指摩挲着木块的棱角，感受着那点微妙的、仿佛与它建立了某种联系的“顺手”感。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深蓝的幕布上，那些海报碎片反射着细碎的光。 谣言 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小孩子之间的嫉妒和嚼舌根，就像这阳光里的微尘，看着碍眼，其实无足轻重。 让事实的光芒照一照，自然就散了。 他现在想的，是怎么把这小木块，也变成“星空花园”里一个不起眼却有趣的小点缀。 下午放学，六二班门口的宣传栏前围了不少人。 大雄贴上去的杂志内页复印件和借阅记录清清楚楚，静香的名字和日期一目了然。 旁边是小夫带来的水晶球豪华包装盒照片和说明书复印件，上面印着的“瑞士制造”和“限量发售”字样格外显眼。 最后一张纸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海报碎片创意灵感来源：感谢星野梦同学（六一班）的好点子！” 佐藤和他那几个六一班的朋友，挤在人群后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有人小声议论： “哇，静香同学参考的是最新杂志啊！” “小夫那个水晶球是瑞士的限量版好厉害！” “星野梦那个转学生点子不错嘛！” “就是，跟六一班去年那个黑屋子哪像了” “有些人啊，就是酸葡萄心理……” 佐藤听着这些议论，脸上挂不住，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 胖虎扛着一个大纸箱路过，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用他那“被苏羽调过音”后洪亮了不少、却意外不那么刺耳的声音，冲着佐藤的背影大声“哼”了一下，充满了胜利者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