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卺交杯与“上岗”面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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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的流程繁琐得像一场马拉松。天不亮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沉重的凤冠霞帔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繁复的礼仪一环扣一环，祭拜、册封、迎娶、入府……舒兰像个被精心操控的提线木偶，凭着肌肉记忆和强大的意志力，完美地完成了每一个规定动作。 直到被簇拥着送入洞房，坐在铺着大红锦被的床榻边，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宴饮喧闹声，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红，红帐、红烛、红地毯，连空气都仿佛带着喜庆的灼热感。深吸一口气，隔着盖头，只能看到自己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和脚下有限的一片地面。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这不是羞涩，而是对即将到来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的紧张。 她知道，当宴席散后，那个男人就会走进来。洞房花烛，对于别的女子或许是旖旎缠绵的开始，对她而言，却更像是一场决定未来处境的关键“上岗面谈”。 暗暗调整呼吸，在心里再次复盘自己的“面试策略”：姿态要恭顺但不卑微，言谈要清晰有逻辑，眼神要坦然……对了，盖头还没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平息，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门被推开，一股淡淡的酒气混合着冷冽的檀香气味先飘了进来。舒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觉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自己面前。 胤禛穿着大红的吉服，身姿挺拔，脸上并无多少新婚的喜气，反而带着一丝应酬后的疲惫和惯常的清冷。垂眸审视着他这位新婚妻子，目光锐利得像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 舒兰按捺住心跳，依照礼仪，微微垂下眼帘，站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爷。” “嗯。”胤禛应了一声，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他在她面前站了片刻，才走到桌旁，拿起早已备好的玉如意，依照程序，挑开了她的盖头。 完整的视线相对。舒兰得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紧抿，确实称得上英俊，但那份迫人的威严感更胜一筹。而胤禛，也再次看清了这位嫡福晋。盛装之下，容貌昳丽，但最引他注目的，还是那双眼睛——清澈，沉静，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镇定，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意味 合卺酒的仪式简单而庄重。两人手臂交缠，饮下杯中酒液，辛辣中带着一丝甘甜。放下酒杯，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寻常新婚夫妻，此刻或含情脉脉，或羞涩无措，但他们之间，流动的却是一种类似谈判前的试探气流。 最终还是胤禛先开了口，话题却无关风月：“今日礼仪繁琐，辛苦你了。”标准的上级对完成任务的下属的慰问口吻。 “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舒兰回答得滴水不漏。 又是一阵沉默。胤禛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忽然问道：“府中事务，李侧福晋暂管已久，你初来，有何打算” 单刀直入，直接切入核心管理权问题。这无疑是一个尖锐的试探，想看看她是急于夺权，还是毫无主张。 舒兰心中凛然，知道重头戏来了。她抬起眼，目光坦然：“回爷的话，臣妾初来乍到，于府中人事、惯例皆不熟悉，贸然插手，恐生混乱。臣妾以为，李侧福晋管家经验丰富，眼下仍应以稳定为主。臣妾可先从熟悉账目、了解各处定例入手，循序渐进。若有不明之处，再向李侧福晋请教，或请爷示下。” 她这番话，既承认了现状，表明了自己不急于争权的态度，又清晰地规划了自己的“入职培训”路径（熟悉业务），同时暗示最终决策仍需他这位“老板”拍板，可谓进退有度，分寸拿捏得极好。 胤禛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他预想过几种回答，却没料到她是这般沉稳务实，思路清晰，甚至带着点……章程感这完全不像一个刚满十六岁的深闺少女应有的见识和心性。 又盯着她看了片刻，似乎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找出些许伪装的痕迹，但失败了。胤禛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如此甚好。府中规矩重，你既明白，便当好自为之。” 语气依旧平淡，但那股审视的压迫感却悄然散去了一些。 “是，臣妾谨记爷的教诲。”舒兰暗暗松了口气，这第一关，看样子是过去了。他至少认可了她的思路，没有表现出反感。 随后，胤禛又简单问了几句她在家中读什么书、习不习骑射之类的闲话，更像是例行公事的背景调查补充。舒兰一一谨慎作答，既不过分表现，也不露怯。 夜渐深，红烛燃过半。胤禛起身，语气听不出喜怒：“安置吧。” 帐幔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世界。身边多了一个存在感极强的、陌生的男性气息，舒兰身体僵硬，内心警铃大作。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但事到临头，生理上的紧张和不适还是难以避免。她该如何应对这“上岗”后的第一项“亲密任务”胤禛又会是怎样的态度 然而，预想中的情形并未立刻发生。胤禛只是平躺着，似乎并无进一步动作。就在舒兰疑惑之际，他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字字清晰： “既入了府，便是爱新觉罗家的人。往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行差踏错。” 这话，与其说是夫妻间的温存叮咛，不如说是一句明确的警告和划下的底线。舒兰心中一紧，立刻应道：“臣妾明白。” 黑暗中，她睁着眼，毫无睡意。新婚之夜，没有温情，只有冷静的评估和明确的规则。这完全符合她对胤禛的预期，但也让她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未来的路——她必须时刻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可靠性”，才能在这位心思深沉的“老板”身边，赢得一席之地。 长夜漫漫，身边人的呼吸逐渐均匀，而舒兰的头脑却异常清醒。这场“上岗面谈”算是暂告一段落，结果看似平稳。但真正的挑战，从明天踏出这个房门的那一刻，才算真正开始。李侧福晋，还有这府里形形色色的人，都会如何对待她这个新来的“空降主管” 曙光初现时，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局面这个悬念，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