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残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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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校长办公室高处的彩色玻璃窗，滤成一片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斑，静静洒在厚实的地毯上。 莱尔兰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醒来——这房间紧邻着主办公室，是他幼年时在霍格沃茨的“家”，即使后来搬去了斯莱特林寝室，这里也一直为他保留着，陈设依旧，只是随着他长大，悄悄变换了尺寸。 宿醉带来的头部隐隐闷痛在庞弗雷夫人出品的优质醒酒药作用下已经消退大半，只剩下一点轻微的晕沉和口干。他拥着柔软的羽绒被发了会儿呆，昨晚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碎片才如同潮水般缓慢而坚定地涌回脑海。 猫耳朵……尾巴……被父亲抱走…… 莱尔兰纳猛地拉起被子盖住头，在黑暗中无声地呻吟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强迫自己面对现实，慢吞吞地爬下床。 房间里就有配套的小盥洗室。他走到镜子前，想用冷水让自己更清醒些，却在抬头看清镜中影像的瞬间，整个人再次僵住了。 镜子里的人，银发因为一夜的睡眠而有些凌乱，几缕挑染过的蓝紫色发丝缠绕在颊边。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眼角、靠近睫毛根部的位置，那些昨晚潘西精心点上去的银色和蓝色细闪，竟然还在！经过一夜的睡眠，它们没有脱落，反而像是更紧密地贴合在了皮肤上，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折射出极其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璀璨光芒。脸颊上被潘西用来“提亮气色”的极淡腮红似乎也还残留着些许痕迹，让他的脸看起来比平时少了些血色，却多了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自带柔光的微妙感觉。 莱尔兰纳下意识地抬手去擦眼角，手指触碰到皮肤，细闪颗粒有着极其轻微的磨砂感，用水冲洗，竟然不太容易掉！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嘴唇，透明的润泽膏效果早已消失，但唇色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红润一点或许是心理作用。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回到这里后，他困得眼皮打架，父亲们显然对“卸妆”这种事毫无概念，家养小精灵大概也从未处理过此类事务，而他自己当时满心都是社死的羞窘和困倦，胡乱用清水抹了把脸就倒头睡了。 梅林的旧袜子！他就顶着这满脸的“舞会残妆”睡了一夜，而且现在还得顶着它去上课、见人！ 莱尔兰纳看着镜中眼角那点该死的、仿佛在嘲笑他的细闪，绝望地闭了闭眼。现在回寝室拿卸妆水肯定来不及了，第一节是魔咒课，弗立维教授最讨厌迟到。他只能尽量用冷水多洗几次脸，又用柔软的毛巾轻轻擦拭眼角，效果微乎其微。那细闪如同最顽固的魔法粘贴咒，牢牢霸占着眼角一隅。 最终，他放弃了，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换上了日常的校袍，仔细梳理了头发——至少要把那几缕挑染藏得好一些，虽然颜色依然显眼。他对着镜子看了又看，除了衣服从华丽的礼服换成了普通的黑色校袍，发型从精致的半束发变成了简单的披散，脸上的那点妆容痕迹……尤其是眼角的细闪，简直和昨晚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挺直脊背，推开小房间的门，走进了主办公室。 邓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已经起来了，正在小圆桌旁用早餐。看到儿子出来，邓布利多蓝眼睛立刻关切地望过来：“睡得好吗，莱尔头还疼吗” 他显然注意到了莱尔兰纳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阴影，以及……他眼角那点熟悉的、在晨光下微微闪烁的光芒。邓布利多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瞬，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被温柔的担忧取代。 “好多了，爸爸。” 莱尔兰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拿起一片涂了黄油的吐司，食不知味地嚼着。他能感觉到格林德沃的目光也扫过他的脸，异色眼眸里没什么情绪，但莱尔兰纳就是觉得对方肯定也注意到了。 “今天课程结束后，记得去医疗翼让庞弗雷夫人再检查一下。” 格林德沃淡淡地开口，语气是惯常的平静，“另外，关于魔力控制的额外练习，从今晚开始。” 莱尔兰纳肩膀几不可察地垮了一下，低声应道：“是，父亲。” 匆匆吃完早餐，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校长办公室。走在清晨还有些冷清的走廊里，他总觉得墙壁上的画像们在偷偷打量他，议论他眼角那不合适的亮晶晶的东西。 魔咒课教室在四楼。当莱尔兰纳踩着点走进教室时，大部分同学已经就座。他一进来，原本有些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好奇的、探究的、善意的、带着笑意的、还有昨晚亲眼目睹了“盛况”的激动目光……莱尔兰纳尽量目不斜视，保持着脸上礼貌而疏离的平静，快步走到斯莱特林常坐的区域，在布雷斯拉开的、他惯常的座位坐下。 布雷斯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但眼底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昨晚也没怎么睡好。他凑近莱尔兰纳，压低声音，带着戏谑：“早上好，我们‘闪亮亮’的小王子。看来昨晚的星光还舍不得离开你的眼睛啊” 莱尔兰纳耳根更红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闭嘴，布雷斯。”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不想让对方看清自己眼角的细闪。 潘西和达芙妮坐在前面一排，此刻也回过头来。潘西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莱尔兰纳的眼角，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作品”经过一夜的留存效果，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但嘴上却一本正经：“早上好，莱尔。气色看起来比想象中好。” 达芙妮则用羽毛笔轻轻掩着嘴，眼底满是了然和有趣的笑意。 西奥多坐在莱尔兰纳的另一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瓶未开封的、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魔力缓和剂轻轻放在莱尔兰纳面前的桌上，然后便翻开自己的课本，仿佛只是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莱尔兰纳看着那瓶药剂，愣了一下，低声道：“谢谢，西奥多。” 西奥多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弗立维教授站在一堆书摞成的讲台上，拍了拍手，开始上课。今天的课题是复习快乐咒，并为下节课学习更复杂的情绪类魔咒做准备。 莱尔兰纳努力集中精神听讲，但眼角那点细微的闪烁感仿佛有自己的生命，时刻提醒他昨晚的“壮举”。他走神了几次，目光飘向窗外，或者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课本的边缘。 弗立维教授在讲解咒语挥动要领的间隙，目光扫过全班，自然也注意到了那个坐在斯莱特林中间、有些心不在焉的银发少年。弗立维教授矮小的身躯里藏着敏锐的观察力，他看到了莱尔兰纳眼下的淡影，也看到了那点眼角的细闪——对于一位见证了这孩子从蹒跚学步到如今几乎能无声无杖施展许多咒语的教授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 他甚至觉得有点有趣。这孩子从小就在他们这些教授眼皮子底下长大，聪明、懂事，偶尔有点小调皮（比如小时候偷偷往斯内普的库存里加过会变色的泡泡豆，虽然很快被发现了），魔力天赋极高但身体底子弱，让他们这些教授总忍不住多关照几分。昨晚舞会的事，他当然听说了，除了觉得年轻人活泼些没什么不好，更多的是对这孩子醉酒后无意识露出幼年特征的莞尔。 所以，当看到莱尔兰纳明显走神时，弗立维教授并没有像对待其他学生那样出声提醒或扣分。他只是稍稍提高了音量，或者朝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便继续讲课。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下课后要不要提醒这孩子去医疗翼再看看，或者给他推荐一本关于魔力稳定后微控的小册子。 魔咒课在莱尔兰纳的些许恍惚中结束了。接下来是魔法史，宾斯教授照本宣科的沉闷声音反而让莱尔兰纳松了口气，至少在这门课上，走神是普遍现象。 午休时间，莱尔兰纳没什么胃口，只想快点回寝室想办法处理掉脸上的痕迹。他匆匆吃了点东西，便起身准备离开礼堂。 “莱尔。” 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莱尔兰纳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到塞德里克迪戈里正从赫奇帕奇长桌那边快步走来。高大的男孩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灰眸仔细地打量着莱尔兰纳。 “你感觉怎么样昨晚……后来没事吧” 塞德里克的声音很轻，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他的目光落在莱尔兰纳脸上，自然也看到了那些未卸干净的妆容痕迹，尤其是眼角的细闪。他微微蹙眉，显然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装饰”。 “我没事了，塞德，真的。” 莱尔兰纳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些，“只是……昨晚好像忘记了一些步骤。” 他有些尴尬地指了指自己的眼角。 塞德里克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心里微软，又觉得那点细闪在他脸上其实……并不难看，甚至有种别样的灵动，但显然莱尔自己非常在意。他想了想，提议道：“你需要卸妆水之类的吗我可以帮你问问……嗯，赫奇帕奇有些女生可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就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深蓝色磨砂玻璃瓶，瓶身上贴着简洁的标签，写着一种温和魔法卸妆洁颜液的名称。 是西奥多诺特。他不知道何时也走了过来，就站在莱尔兰纳身侧半步远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将瓶子往前递了递，言简意赅：“给。” 莱尔兰纳和塞德里克都愣了一下。 莱尔兰纳看着那瓶明显是崭新、甚至可能刚让猫头鹰从蜂蜜公爵或其他高级魔法美容用品店送来的卸妆液，又看了看西奥多平静无波的脸，迟疑道：“西奥多，这是……” “多买的。” 西奥多的回答依旧简短，目光平静地看着莱尔兰纳，“你应该需要。” 塞德里克看着西奥多手中的瓶子，又看了看西奥多那双沉静的黑眸，灰眸深处有什么情绪微微闪动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了表情，对莱尔兰纳温和地笑了笑：“看来有人比我动作快。这样也好，快去处理一下吧，下午还有课。” 不远处，潘西和达芙妮看似在优雅地享用餐后甜点，实则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锁定在这边。潘西用银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奶油，目光在西奥多递出的瓶子和塞德里克关切的表情之间来回逡巡，嘴角勾起一抹克制又兴奋的弧度。达芙妮则用羽毛扇半掩着脸，低声对潘西说：“看，‘沉默的守护者’行动总是这么直接有效。而‘阳光的勇士’……哦，那眼神，担忧中带着一丝被抢先的无奈，多么美妙的张力！”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但眼中的光芒简直比莱尔兰纳眼角的细闪还要亮。 潘西保持着完美的淑女坐姿，同样用气音回应：“我早就说过，西奥多才是那个洞察先机、默默准备一切的。布雷斯那家伙，就会耍嘴皮子和事后喝闷酒。不过……塞德里克的直球关怀也确实令人心动。啧，难选，真是难选。” 她故作苦恼地摇摇头，但脸上的兴奋完全出卖了她。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继续“专注”于甜点，耳朵却竖得老高，不肯错过那边任何一丝动静。 莱尔兰纳被两人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接过了西奥多递来的瓶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微凉的指尖。“谢谢，西奥多。我……我会用完还你新的。” “不必。” 西奥多收回手，插回兜里，淡淡地说，“你用就好。” 说完，他对着塞德里克也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黑色校袍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塞德里克看着西奥多离开的背影，目光微微沉静了一瞬，随即又转向莱尔兰纳，笑容重新变得温暖：“快去吧，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赫奇帕奇休息室找我，或者……你知道怎么给我传纸条。” 他最后一句带着点轻松的调侃，试图缓解莱尔兰纳的尴尬。 莱尔兰纳握着手里微凉的瓶子，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暖意，也有更多的羞窘。“谢谢，塞德。那我先回去了。” 他朝塞德里克笑了笑，这次笑容真实了许多，然后也转身快步朝地窖的方向走去，步伐显得有些匆忙，仿佛要逃离这个让他同时感受到温暖和尴尬的焦点区域。 潘西和达芙妮目送着莱尔兰纳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礼堂大门外，才终于放松了紧绷的“优雅”姿态。 “梅林啊，” 达芙妮放下扇子，眼睛闪闪发亮，“刚才那一幕，足够我回味一周！西奥多的‘不经意’关怀，塞德里克的温柔体贴，莱尔那不知所措又暗自感动的样子……哦，我简直要不行了！” 潘西也难得地没有维持完全的矜持，她优雅地呷了一口红茶，但眼中的光芒同样炽热：“我承认，西奥多这次得分很高。但塞德里克的基础分太扎实了。而且别忘了，还有布雷斯那个不定时炸弹，以及……我们那位还没完全开窍的马尔福少爷。”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斯莱特林长桌另一端，正心不在焉地戳着盘子里的食物、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格兰芬多长桌某个方向的德拉科。 “一场持久而美妙的观察，” 达芙妮总结道，重新拿起羽毛扇，恢复了优雅的姿态，但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让我们拭目以待。” 而对于握着卸妆液瓶子、匆匆赶回斯莱特林寝室的莱尔兰纳来说，他只想立刻、马上、彻底地清除掉脸上这些提醒他昨晚“黑历史”的痕迹。至于朋友们那些复杂的眼神和暗流涌动……此刻身心俱疲的他，暂时没有多余的心力去仔细分辨了。 他只知道，今天，绝对是他霍格沃茨生涯中，最想快速翻过的一页之一。而那一头需要一周才能慢慢褪去挑染颜色的银发，恐怕在未来几天里，还会继续为他引来不少注目和善意的调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