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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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舞会带来的余波如同城堡外厚厚的积雪，看似平静覆盖一切，实则在其下悄然改变着某些微妙的生态。流言、惊叹、善意的调侃，以及那些更加隐秘的注视，在走廊和公共休息室里流传了将近一周，才随着期末复习压力的临近和新一场大雪的降临，渐渐被新的焦点取代。 第一个舞会后的霍格莫德周，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到来了。城堡外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黑湖冻成了巨大的墨色玻璃，远处的禁林边缘挂着晶莹的雾凇，连那些歪斜的小屋屋顶都戴上了厚厚的白帽。 学生们裹得严严实实，欢呼着冲进雪地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呼气成白雾，脸颊冻得通红，但每个人都兴致勃勃。 赫敏格兰杰比平时更加兴奋，她背着一个看起来鼓鼓囊囊的挎包，里面除了常备的书本和羊皮纸，还有一个用柔软绒布仔细包裹的物件——一台崭新的麻瓜相机。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之一，经过一些巧妙的魔法改造，它已经能在霍格沃茨范围内正常使用，并且使用的胶卷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捕捉并固定魔法影像。 “看！哈利，罗恩！” 赫敏找到正在三把扫帚酒吧外跺脚取暖的两个男孩，迫不及待地从包里取出相机，小心翼翼地展示，“它能拍下雪中的霍格沃茨！想想看，等我们毕业后，这些照片会是多棒的回忆！” 哈利好奇地凑近看了看那台黑色金属外壳的相机，罗恩则挠了挠被冻红的鼻子：“这玩意真的不用画画就能把景色‘装’进去和画像一样” “原理不同，但效果类似。” 赫敏熟练地调整着镜头，对着远处白雪覆盖的城堡尖塔，按下快门。轻微的“咔嚓”声后，她满意地检查着取景框，“瞧，定格了。这雪景太美了，神秘又宁静，和晴天完全不一样。” 她像是找到了新大陆，开始沿着霍格莫德的主干道漫步，不时停下，寻找最佳角度，拍摄被积雪压弯的树枝、挂着冰棱的商店招牌、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学生、还有远处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城堡轮廓。哈利和罗恩跟在后面，起初还觉得有趣，后来就有些无聊，开始讨论起蜂蜜公爵的新款糖霜羽毛笔和谁会赢得下一场魁地奇比赛。 赫敏完全沉浸在摄影的乐趣中。她绕过一群正在打雪仗的赫奇帕奇学生，走到尖叫棚屋附近相对安静的地方，这里视野开阔，能望见城堡的全貌和更远处绵延的雪白山峦。雪花不大，但很密，缓缓飘落，天地间一片静谧的灰白。 她举起相机，调整焦距，想要拍下这完整的冬日画卷。镜头缓缓移动，掠过雪地、树丛、远处模糊的人影……突然，镜头边缘捕捉到了一个与雪景几乎融为一体，却又异常醒目的身影。 那身影站在一处稍高的坡地上，背对着她，面向着城堡的方向。他穿着一件裁剪合体的白色长款风衣，在雪中几乎不显突兀，反而更衬出一种清冷的洁净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上那顶灰蓝色的针织毛线帽，帽子顶部，赫然有两个……圆润的、微微立起的角看起来……特别像某种毛茸茸小动物的耳朵造型。一条同色系的、柔软蓬松的围巾将他小半张脸和脖颈围得严严实实，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一部分脸颊。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肩头、帽子上，有几片甚至顽皮地停留在他银色睫毛的末梢。他静静地站着，仿佛在欣赏雪景，又仿佛只是在出神。风衣的下摆和围巾的流苏在细微的风中轻轻拂动。 整个画面像一幅精心构图的水彩画，宁静，孤独，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雪精灵般的剔透感。 赫敏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了快门上。但就在这时，似乎是被远处雪球砸中墙壁的声音惊动，又或许是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那个身影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转过了头。 镜头里，那张脸转了过来。围巾遮住了下巴，但露出了完整的、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和嘴唇。帽檐下，银白色的发丝有几缕滑出，落在额前和颊边。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双眼睛——即使在灰蒙蒙的雪天，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那蓝金色的异瞳依然清晰可辨，带着一丝被打扰的疑惑，望向镜头的方向。 他的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之前沉思时，无意识弯起的一点极淡的弧度，混合着此刻的茫然，形成一种奇特的、近乎透明的神情。 “咔嚓。” 赫敏的手指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在这一瞬间按下了快门。不，不止一下。她几乎是连按了好几下去，贪婪地想要捕捉这转瞬即逝的画面——回头刹那的疑惑，雪花飘落肩头的瞬间，那双在灰蓝帽檐和白色背景衬托下愈发夺目的异色眼眸…… 是莱尔兰纳邓布利多。 他显然也看到了赫敏，以及她手中那个指向自己的、奇怪的黑色小盒子。他脸上的疑惑更深了，眉头微蹙，但因为距离和围巾的遮挡，那蹙眉看起来并不严厉，反而像是被雪花迷了眼睛。 “莱尔！” 赫敏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放下相机，朝他挥了挥手，喊了一声。 莱尔兰纳听到了，他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坡地上走了下来，踏着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朝着赫敏这边走来。随着他的靠近，赫敏看得更清楚了。那顶帽子……果然是类似猫耳朵的可爱造型，甚至顶端还有两个小小的毛球，随着他的走动微微颤动。围巾很厚实，几乎遮到了他的鼻梁下方。白色的风衣纤尘不染，衬得他整个人像是在雪中发光。 “格兰杰” 莱尔兰纳在几步外停下，声音隔着围巾传出来，有些闷，但依旧清冽。他看了看赫敏手里的相机，蓝金异瞳里带着询问，“你刚才是在……” “啊，我在拍照！用这个麻瓜相机，呃，经过魔法改造的。” 赫敏连忙解释道，脸有点红，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刚才未经允许就拍人家的举动，“它能把看到的景象固定下来，就像一幅会动的画，但更……真实。” 她有些语无伦次，举起相机，“我刚才在拍雪景，然后……不小心拍到你了。抱歉，我没经过你同意。” 莱尔兰纳眨了眨眼，长长的银色睫毛上沾了一两片未化的雪花。他似乎对“拍照”这件事本身并不太惊讶（或许从小在霍格沃茨长大，对各种魔法物品见怪不怪），更多是对自己被拍下有点意外。他摇了摇头：“没关系。”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相机上，带着一丝好奇，“能……看到吗” “当然！” 赫敏眼睛一亮，立刻操作起来。魔法改造后的相机有一个即时预览的小窗口。她小心地将相机递过去，指着预览窗，“你看，这是刚才拍的。” 莱尔兰纳接过相机，动作有些生疏，但还是稳稳地拿住了。他微微低头，看向那个小小的窗口。 预览窗里，动态的画面无声地循环播放着：雪花飘飞，那个穿着白风衣、戴着奇特帽子的身影站在雪坡上，然后回头，带着一丝疑惑望来……画面清晰，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雪花的微光，和眼中那抹蓝金的色泽。画面定格在他回眸的某一帧，雪花恰好在他身侧形成一道朦胧的帘幕。 莱尔兰纳看着画面里的自己，明显愣住了。他似乎没想过自己在别人镜头里会是这个样子。围巾下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握着相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有些发白。 就在这时，几个路过的女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们原本可能只是好奇赫敏在干什么，但当她们凑近，目光无意中瞥见相机预览窗里那个定格的、冰雪精灵般的回眸画面时，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 “梅林啊！那是……莱尔兰纳” “这……这也太美了吧像圣诞卡片上的画面！” “赫敏！这是你拍的吗太厉害了！” “这角度，这雪花，这光线……天哪！” “赫敏，好赫敏，这照片……能不能，能不能复制一份给我我拿最新款的速记羽毛笔跟你换！” “我也要我也要！这比巫师画报上的模特好看一万倍！” 女生们瞬间将赫敏和莱尔兰纳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眼睛放光地盯着那台相机，完全忘了矜持。赫敏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她下意识地看向照片的“主人公”。 莱尔兰纳已经被这阵势惊得后退了半步，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乎要烧起来。他匆匆将相机塞回赫敏手里，蓝金异瞳里满是窘迫和无措，围巾下的声音闷闷地，带着明显的慌乱：“随、随便你……我、我先走了！” 说完，他几乎像只受惊的兔子，也顾不上方向，转身就挤出了女生们的包围圈，脚步匆匆地踏着积雪离开了，白色的风衣下摆在空中划过一个仓促的弧度，那顶有着猫耳造型的灰蓝色帽子很快消失在纷飞的雪花和街道拐角。 “哎！莱尔……” 赫敏想叫住他，但他已经跑远了。她看着手里的相机，又看看周围依旧兴奋期待的女生们，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女生催促道：“赫敏，快说嘛，能不能复制我们可以一起出材料费！” 赫敏想了想，莱尔兰纳刚才确实说了“随便你”，虽然听起来完全是羞窘之下的敷衍。她看着预览窗里那张确实美得惊人的照片，心里也有些舍不得独享。这些影像，或许真的会成为珍贵的回忆。 “好吧，” 她最终点了点头，“我可以试着用魔法复制几张，但需要一点时间，而且可能效果没有原版这么清晰动态……” “没关系！有静态的也行！” 女生们欢呼起来。 赫敏看着莱尔兰纳消失的方向，又举起相机，对着他离去的背影，在雪花纷飞中，又抓拍了几张。少年匆匆的身影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白色的风衣几乎与雪景融为一体，只有那顶灰蓝色的帽子像一个移动的焦点。每一张的构图和氛围都无可挑剔，静谧的雪，孤单的背影，延伸向远方的路……随便一张拿出来，都像巫师童话绘本里的插画。 但是，赫敏看着预览窗里连续翻过的画面，心里不得不承认，所有这些背影，都不如刚才那张意外的回眸。那瞬间捕捉到的疑惑、纯净、以及冰雪般剔透的气质，混合着雪花的灵动，有一种击中人心的、难以复制的魔力。 她小心地收起相机，像是守护着一个珍贵的秘密，同时也开始头疼该怎么应付这群热情过头的“求图者”，以及……事后该怎么跟莱尔兰纳解释这些“复制品”的去向。 另一边，莱尔兰纳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事故现场”。脸上的热度在寒冷的空气里久久不散，他甚至能感觉到帽子下的耳朵都在发烫。被拍照就算了，还被一群女生围着要求复制照片……梅林，今天就不该答应姐姐戴这顶可笑的帽子出门！虽然……确实很暖和。 为了平复心情，也为了兑现原本的计划，他拐进了蜂蜜公爵糖果店。店里温暖甜腻的空气和熙熙攘攘的学生让他稍微放松了些。他心不在焉地挑选了几种父亲们喜欢的滋滋蜂蜜糖和蟑螂堆，一种带有辛辣肉桂和黑胡椒风味的、据说能提神醒脑的奇特软糖，又给莫法和阿萨利斯拿了一些造型精巧的巧克力蛙和吹宝超级泡泡糖。付钱的时候，胖胖的老板娘还笑眯眯地夸他“今天这顶帽子真别致，像只可爱的小雪猫”，让莱尔兰纳差点又把脸埋进围巾里。 抱着几包糖果走出蜂蜜公爵，冷风一吹，他感觉清醒了不少。不想立刻回到可能遇到更多熟人的主干道，他下意识地挑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 雪花依然不紧不慢地飘落，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两旁是一些看起来不太起眼的旧店铺和后门，堆着被雪覆盖的木箱和杂物。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条小巷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栋歪歪扭扭、看起来摇摇欲坠的三层木楼，招牌在风雪中吱呀作响，上面画着一只被砍下来的、正在滴血的野猪头。木门脏兮兮的，窗玻璃糊着一层厚厚的油腻，几乎看不清里面。 猪头酒吧。 莱尔兰纳的脚步停住了。他站在巷口，望着那栋破败的建筑，抱着糖果袋子的手臂微微收紧。 他想起来了。很小的时候，爸爸曾经抱着他，坐在城堡最高的塔楼窗边，指着远处霍格莫德的方向，用温柔而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声音说过：“看到那边最旧的房子了吗那是猪头酒吧。爸爸的弟弟，你的阿不福思叔叔，就在那里。” 当时他还很小，对“弟弟”和“叔叔”的概念都很模糊，只记得爸爸当时的眼神，像是透过很远的时间和风雪，看向某个地方。后来长大了些，他知道了更多关于邓布利多家族的往事，知道那位脾气古怪、独自经营着肮脏酒吧的阿不福思邓布利多，是爸爸的亲弟弟，也是他血缘上的……另一位叔叔。 爸爸很少主动提起，父亲更是对此讳莫如深。但他知道，爸爸每年都会独自去猪头酒吧几次，有时带着一瓶蜂蜜酒，有时什么也不带，只是待上一会儿。回来时，爸爸的表情总是很平静，但蓝眼睛里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更深邃的东西。 莱尔兰纳从未见过阿不福思。爸爸从未主动带他去过，他也从未想过要自己去。那仿佛是一个被刻意划出的、带着旧日伤痕和沉默的禁区。 此刻，他站在风雪中，望着那扇紧闭的、脏污的木门，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混合着一丝莫名的怯意。里面……会是什么样子那位据说脾气暴躁、山羊胡子邋遢的叔叔，看到他，会有什么反应会像爸爸偶尔提起时那样，露出复杂难言的表情吗 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又迅速融化。他站了很久，怀里的糖果袋子被抱得温热。最终，他还是没有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 他转过身，踩着来时的脚印，慢慢地往回走。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将他白色的身影渐渐吞没。那顶有着猫耳造型的灰蓝色帽子，最后也变成了视野尽头一个模糊的、摇晃的小点，消失在霍格莫德村交错的小巷和愈加密集的雪幕之中。 猪头酒吧二楼一扇蒙尘的窗户后面，一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透过几乎不透明的玻璃，一直追随着那个白色的身影，直到他彻底消失。目光的主人，有着和城堡里那位校长相似的鹰钩鼻和锐利蓝眼，只是更多风霜痕迹，胡子拉碴。他哼了一声，粗声粗气地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低得几乎被风雪掩盖，然后猛地拉上了厚重的、打着补丁的窗帘，将外面那个银装素裹、却又与他格格不入的世界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