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龙蜕与人命,井底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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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涯开始咳血,是在幼龙蜕角的前夜。 血不是红的,是金中带灰,落在青砖上就凝成冰渣。夜枭用尾巴尖碰了碰,冰渣瞬间蒸腾,散发腐坏的甜腥气。 “地脉反噬。”土地公拄拐站在门外,白胡子微微颤抖,“他强行动用九龙之力挡斩龙钉,命脉被地气污染了。” 林凡扶着楚无涯躺下,掌心龙印滚烫,却无法渡一丝暖意过去。幼龙从他袖中钻出,怯生生蹭楚无涯的手背。每蹭一下,楚无涯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幼龙头顶的鼓包却亮一分。 “它在吸收老楚的生机。”夜枭炸毛,“停下!” 幼龙“吱吱”哀鸣,不肯挪开。林凡这才看清,它头顶鼓包裂开了细纹,露出底下玉色的角芽——蜕角开始了,而它需要海量生机。 楚无涯艰难睁眼,咧嘴笑了:“好事…老子这破身子,还能废物利用…” “闭嘴。”林凡手在抖,他调动地脉试图稳住楚无涯心脉,却被更汹涌的死气顶回来。那不是病,是“规则”层面的崩解——楚无涯偷渡来此世,本就违背天道,能活到现在全凭地脉吊命。如今地脉被污染,他的存在根基开始崩塌。 土地公突然说:“有个法子,但很险。” “说。” “锁龙井。”老土地拐杖顿地,“镇子底下有口上古锁龙井,井水是地脉精华所化,可洗去污染。但…” “但什么” “井里锁着东西。”土地公声音发颤,“上次开井,是三百年前,镇子死了大半人。” 幼龙突然剧烈颤抖,头顶裂纹扩大,玉色角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每长一分,楚无涯就衰老一岁,片刻间已是白发苍苍。 “没时间了!”夜枭急吼,“菜鸟,做决定!” 林凡咬牙:“开井。” 土地公深深看他一眼,拐杖划地。青砖裂开,露出向下的石阶,阴风呼啸而出,带着铁锈与陈腐的气味。林凡抱起楚无涯,夜枭叼起幼龙,纵身跃下。 井道深不见底。石壁上刻满龙形浮雕,每道龙都被锁链穿过脊椎。越往下,浮雕越狰狞,到后来已不是龙,是扭曲的、长满触手的怪物。 “到了。”土地公停步。 前方是口青铜井,井口八条锁链延伸进黑暗深处,链身篆刻的符文已黯淡无光。井水是浓稠的银色,散发月华般的光晕。但井水中央,悬浮着一颗心脏——仍在跳动的心脏,每跳一下,井水就泛起涟漪。 “这是…”林凡寒毛倒竖。 “上古龙皇的心。”土地公声音空洞,“当年天兵镇压龙族,将龙皇剜心锁于此井,以心为眼,监视地脉。三百年前井水干涸,镇民献祭半数性命,才重新涌出活水。” 幼龙见到心脏的瞬间,发出凄厉尖啸,头顶角芽疯狂生长,竟要挣脱林凡的怀抱扑向井心! “它要吞心化龙!”夜枭死死咬住幼龙尾巴,“拦住它!吞了心,老楚必死!” 林凡将楚无涯放在井边,单手结印——地脉之力化作金色锁链缠向幼龙。幼龙挣扎,玉角迸发刺目白光,竟将锁链寸寸崩断! “没用的。”土地公叹息,“龙皇之心对幼龙是天大诱惑,它现在凭本能行事…” 话音未落,楚无涯突然睁眼。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幼龙,竟将它按进自己胸口! “老楚!”林凡目眦欲裂。 楚无涯胸口金光大盛,幼龙半个身子没入他体内,玉角卡在肋骨间,发出“咔嚓”碎裂声。但更诡异的是,楚无涯的衰老停止了,白发转黑,皱纹平复,而幼龙的角停止生长,开始反向收缩。 “他在用最后的生机…喂养幼龙”夜枭惊呆了。 “不。”土地公颤声说,“他在…换命。” 楚无涯的瞳孔变成龙类的竖瞳,声音却异常平静:“菜鸟,听好。龙皇之心是陷阱,井水也是。观测者真正的目标,是让幼龙吞心化龙,然后…屠龙取丹。” 林凡脑中“嗡”的一声。所以斩龙钉是幌子,锁龙大阵是前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逼他们来这口井! “那这井水…” “能洗去污染,但也会洗去我的人性。”楚无涯惨笑,“我会变成…井里那东西的傀儡。” 幼龙彻底没入他胸口。楚无涯的皮肤下,玉色龙鳞若隐若现。他盘膝坐地,双手结印,竟开始主动吸收井水!银色的水线逆流而上,钻入他七窍,每钻入一丝,他眼中的“人”气就淡一分。 “停下!”林凡扑上去,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听着。”楚无涯的声音开始重叠,像两个人同时说话,“我撑不了太久。井底有样东西,能救我也能杀我。去取来,在我完全化龙之前。” “什么东西!” “我的…‘人性’。”楚无涯闭眼,眼角滑下银色的泪,“当年我偷渡来此时,把人性的部分剥离开,藏在井底。本想着…若有朝一日失控,可用它拉自己一把。” 他猛地睁眼,竖瞳已占满眼眶:“但现在,我要你用它…杀了我。” 林凡如遭雷击。 “若我化龙,必为祸苍生。”楚无涯一字一句,“你是地龙,是青溪镇的‘心脏’。该怎么做,你清楚。” 屏障消散。楚无涯彻底入定,银白水茧将他包裹,茧中隐约有龙影游动。土地公拽着林凡往井边拖:“快!下井!在他破茧前!” 林凡看向夜枭。黑猫金瞳闪烁,最终点头:“我守着他,你去。” 井水冰冷刺骨。林凡下潜时,掌心龙印亮起,照亮了井壁。壁上刻满壁画:巨龙被锁,万民跪拜献祭,天兵持戟镇守…最后一幅,是个背影跳入井中,怀中抱着一团光。 那背影,分明是年轻时的楚无涯。 井底没有水,是片干燥的洞窟。洞窟中央有座石台,台上摆着个陶罐,罐口贴着泛黄符纸,纸上字迹已模糊,但能认出是楚无涯的笔迹: “若见此罐,我已非我。开罐之法:以徒之血,浇灌三日。罐中物出,或可救赎,或永沉沦。慎之,慎之。” 林凡割破手掌,血滴在罐上。罐身震动,符纸自燃,露出罐中物——是颗跳动的、鲜红的心脏。 不,不是心脏。是心脏形状的玉,玉中封着一滴血。那血在玉中流转,每次流转都映出画面:楚无涯在笑,在怒,在哭,在骂,在熬夜写稿,在偷吃韭菜盒子…是他作为“人”的全部记忆与情感。 玉心跳动着,向林凡靠近。触手的瞬间,海量记忆涌入脑海—— 他看见楚无涯偷渡那日,从主编桌上抢走废稿,跳进时空裂缝;看见楚无涯初到青溪镇,埋下第一个韭菜盒子时哼着小调;看见楚无涯捡到还是幼崽的夜枭,用米汤一口口喂大;看见楚无涯在无数个深夜,对着废稿发呆,喃喃“这样写,会不会有人喜欢”… 最后,是楚无涯剥离“人性”那日。他亲手剖开自己胸膛,将最柔软的部分封进玉中,然后笑着说:“这样就好了。无情无欲,才能活得长。” 玉心跳进林凡掌心,融入龙印。龙印剧痛,像被烙铁烫穿。但痛楚中,他听见楚无涯的声音,很轻,带着笑: “菜鸟,师父这辈子…写得最烂的稿,是偷来的废稿。但收得最对的徒,是你。” 井水突然沸腾!上方传来龙吟,混杂着夜枭的尖啸!林凡握紧玉心,向上冲去。 冲出水面时,他看见银茧已裂。茧中盘踞着半龙半人的怪物——龙首人身,竖瞳金黄,浑身覆满玉鳞。怪物手中,捏着夜枭的脖子。 “老楚!”林凡嘶吼。 怪物转头,金瞳冰冷无波。它张嘴,吐出楚无涯的声音,却毫无温度: “人性…无用之物。” 它捏碎玉心。 林凡脑中“轰”的一声,某种联系断了。夜枭瘫软在地,生死不知。怪物舒展龙躯,井壁开始崩塌。 土地公拽林凡:“走!它已化龙,你不是对手!” “不。”林凡盯着怪物,突然笑了,“他不是龙。” “什么” “他是楚无涯。”林凡踏前一步,掌心龙印灼亮如日,“是那个会为了一口韭菜盒子,追着我打三条街的楚无涯。是那个偷稿子时,还不忘给主编留张欠条的楚无涯。是那个…把我从轮回里捡回来,教我摆烂的楚无涯!” 他每说一句,就踏前一步。龙印光芒笼罩怪物,怪物发出痛苦嘶吼,玉鳞片片剥落,露出底下苍老的皮肤。 “回来!”林凡一拳砸在怪物心口,“你的稿子还没写完!你的韭菜还没收成!你的徒弟…还没出师!” 玉心碎片从怪物胸口迸出,重新凝聚,没入它体内。怪物僵住,竖瞳剧烈颤抖,金与黑交替闪烁。最终,黑色压过金色,楚无涯的眸子重新出现。 “菜鸟…”他虚弱地笑,“下手真重。” 林凡抱住他瘫倒的身体。井水开始倒灌,土地公急吼:“井要塌了!走!” 三人一猫冲上井口时,身后传来锁链崩断的巨响。井彻底塌陷,将龙皇之心永远埋葬。 回到地面,晨曦初露。楚无涯昏睡不醒,但呼吸平稳。夜枭醒来,第一件事是挠了楚无涯一爪子:“老混蛋,吓死猫了!” 幼龙从楚无涯胸口钻出,头顶玉角完整,但黯淡无光。它蹭蹭林凡,又钻回袖中——它用本源救了楚无涯,自己也陷入沉睡。 土地公望着坍塌的井口,长叹:“锁龙井没了,地脉要乱一阵子。你得好生安抚。” 林凡点头,看向怀中师父。楚无涯的鬓角,多了缕刺眼的白发。 那是换命的代价。 也是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