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地龙与韭菜盒子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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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涯的影子睡着的第七天,青溪镇下了场雨。雨不大,淅淅沥沥的,把老槐树的叶子洗得发亮。苏晴抱着花盆坐在檐下,哼着跑调的歌,手指在花瓣上轻轻点着,像是在弹琴。 林凡在厨房剁馅。李婶新调的韭菜馅,加了虾皮和木耳,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夜枭蹲在灶台上打盹,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锅盖。 “菜鸟,”夜枭突然睁眼,“地脉在跳。” 林凡停手,凝神感知。脚下的地脉确实在颤动,很轻微,像心跳,但节奏很乱,时而快,时而慢,时而停一下,像喘不上气。 “北边。”他放下刀,“三十里外,卧牛山。” “卧牛山”李婶从外面探头,“那儿不是荒了吗前年山崩,埋了半个村子,早没人住了。” “现在有人了。”林凡擦擦手,“不,不是人。” 夜枭炸毛:“邪祟” “不像。”林凡皱眉感受,“更像…地脉生了病,在发烧。” 地脉生病,在青溪镇是三百年头一遭。楚无涯在时,地脉温顺得像绵羊,让往东不往西。现在楚无涯散了,地龙换了人,绵羊开始闹脾气了。 “得去看看。”林凡解下围裙,“师娘,我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 苏晴抬头,比划:小心。 “嗯。” 林凡拎上保温箱——里面装着刚出锅的韭菜盒子,热乎的——又揣了把伞,推门出去。夜枭跳上他肩膀,嘀咕:“看个地脉还带外卖,你是去治病还是去野餐” “万一遇上人呢”林凡说,“荒山野岭的,送份外卖,结个善缘。” “遇上鬼呢” “鬼也要吃饭。” “……” 雨渐渐大了。出镇三里,土路变成泥路,脚印一深一浅。林凡走得不快,但稳,泥泞沾不上他的鞋——地龙走在自己的地盘上,有这点特权。 三十里路,走了半个时辰。卧牛山在雨幕里像头趴着的牛,山头塌了一半,露出赤红的山岩,像牛被开了瓢。山脚下确实有个荒村,残垣断壁,野草长得比人高。 地脉的颤动就从村里传来。林凡踏进村口,脚下猛地一陷——不是泥,是地脉在收缩,像人疼得蜷起身子。 “病得不轻。”夜枭说。 村子中央有口老井,井口被乱石封着,但仍有黑气从石缝里渗出来,腥臭扑鼻。地脉的“心跳”就是从井里传出来的,一下,一下,撞得林凡胸口发闷。 他走近井口,蹲下身,手按在井沿上。地脉的“声音”更清晰了:痛苦,焦躁,还夹杂着…恐惧 “下面有东西。”林凡说。 “捞上来看看”夜枭跃跃欲试。 “等它自己上来。”林凡打开保温箱,拿出个韭菜盒子,掰开,扔进井里。 韭菜盒子掉进黑暗,几秒后,井底传来“咕噜”一声,像吞咽。紧接着,黑气剧烈翻涌,井口的乱石“咔嚓”裂开,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 手很大,指节粗壮,但皮肤是死灰色的,指甲长得打卷。它扒住井沿,用力,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接着是头,身子… 爬出来的是个“人”,如果还能叫人的话。它很高,很瘦,肋骨根根分明,皮肤紧贴着骨头,像具风干的尸体。但眼睛是活的,猩红,盯着林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饿…”它说。 林凡又扔了个韭菜盒子过去。它接住,塞进嘴里,嚼都不嚼就吞了。吞完,眼睛更红,伸手还要。 “没了。”林凡合上保温箱,“想吃,告诉我你是谁,怎么在井里。” “我…是谁”它歪头,动作僵硬,“我…是山神。不…是土地。不…是守井人…守…守什么” 它抱住头,痛苦地蹲下。地脉随之剧震,林凡脚下裂开一道缝。 “想不起来就别想。”林凡按住它肩膀——触手冰凉,像摸到玉石,“你先告诉我,井里有什么” “井…井里有…”它抬头,猩红的眼里闪过恐惧,“有‘门’!不能开!开了会…会…” 话没说完,井底突然传来巨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撞门。整口井开始震动,黑气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张狰狞的鬼脸,朝林凡扑来! 夜枭炸毛嘶吼,林凡不退反进,一掌拍在鬼脸上。掌心龙印金光大盛,鬼脸惨叫一声,散成黑烟。但更多黑气从井里涌出,凝成鬼手、鬼脚、鬼身子…转眼间,井口爬出十几个黑影,个个猩红着眼,朝林凡扑来。 “退!”林凡低喝,脚尖一点,地面隆起土墙,挡在身前。黑影撞在墙上,发出闷响,但立刻散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菜鸟,用这个!”夜枭尾巴一甩,甩出个东西——是主编给的玉佩,“平安”二字在雨中发光。 林凡接过玉佩,按在土墙上。金光如涟漪荡开,所过之处,黑影惨叫着消散。但井里的撞击声更急了,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拼命撞门。 “门要开了!”夜枭急叫。 林凡咬牙,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井口。地龙血渗入泥土,化作金色符文,封住井口。撞击声停了,黑气也停了,那些爬出来的黑影僵在原地,渐渐化为黑烟,飘回井里。 只剩最开始那个“人”还站着,但眼睛不红了,变回普通的灰褐色。它看着林凡,眼神茫然。 “我…想起来了。”它说,声音沙哑,“我是守井人陈三,守这口‘饿鬼井’,守了三百年。” “饿鬼井” “井通幽冥,幽冥有饿鬼道。”陈三指着井,“三百年前,幽冥动乱,饿鬼涌出,为祸人间。当时的山神以身为封,镇住井口,命我世代看守。可三年前山崩,封印松动,饿鬼又开始往外钻…” “所以地脉在‘生病’”林凡问。 “是。”陈三点头,“饿鬼吸食地脉精气,地脉衰弱,山就病了。山病了,地就不稳,庄稼不长,人畜不安…我试过加固封印,但力量不够,反而被饿鬼侵染,变成这副鬼样子。” 他苦笑,露出森白的牙:“刚才,多谢你。那韭菜盒子…很香。三百年没吃过人间的饭了。” 林凡从保温箱里又拿出个韭菜盒子递过去。陈三接过,小口小口地吃,吃得很慢,像在品尝。 “封印还能撑多久”林凡问。 “最多三天。”陈三吃完,舔舔手指,“三天后,饿鬼破封,这方圆百里,将成死地。” “有办法加固吗” “有,但需要两样东西。”陈三看着他,“地龙血,和…山神印。” “地龙血我有。山神印是什么” “是山神信物,代代相传。”陈三指向山顶,“山崩时,山神印被埋在山神庙废墟下。但我现在这样子,上不了山——饿鬼侵染,我靠近神印,会被神力反噬。” 林凡抬头看山。雨中的卧牛山沉默着,像头垂死的巨兽。 “我去取。”他说。 “你”陈三打量他,“你是地龙不假,但山神印认主。非山神血脉,碰之即伤。” “总得试试。”林凡把保温箱塞给夜枭,“你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 “菜鸟!”夜枭咬他裤腿,“那山不对劲!我闻到…血味!” 林凡也闻到了。雨水中混着极淡的血腥气,从山顶飘下来。不是人血,是…更古老,更腥甜的东西。 “等着。”他拍拍夜枭的头,转身往山上走。 山路被泥石流冲得七零八落,林凡走得很慢。越往上,血腥味越浓,地脉的颤动也越剧烈。到半山腰时,他看见第一具尸体——是只野猪,肚皮被撕开,内脏没了,伤口处有黑气缭绕。 饿鬼干的。 林凡加快脚步。到山顶时,他愣住了。 山神庙确实塌了,但废墟上坐着个人。穿红衣,撑红伞,背对着他,在看雨。伞沿垂下的红色流苏在风里晃,像血。 “来了”那人没回头,声音很年轻,带着笑,“比我想的慢。” “你是谁”林凡握紧玉佩。 “我”那人转过来,伞抬起,露出张脸——很俊秀,但脸色苍白,唇色艳红,像刚喝过血。他眼睛是竖瞳,金黄,像蛇。 “我是这座山的…新山神。”他笑着,露出尖牙,“或者说,是饿了三百年的,饿鬼王。” 林凡后退半步。不是怕,是惊——饿鬼王怎么能成山神 “很奇怪”饿鬼王起身,红伞在手中转了个圈,“简单。老山神镇我三百年,我就吃他三百年。吃光他的神力,吃光他的神格,最后…吃光他。” 他舔舔嘴唇:“地龙的味道,我还没尝过。你送上门,我很高兴。” 话音未落,红伞骤旋,伞面张开,化作漫天血影扑来!林凡抬手格挡,血影撞在金光上,炸成血雾。但血雾不散,反而凝成锁链,缠向他四肢。 “地龙血,大补。”饿鬼王轻笑,“吃了你,我就能彻底炼化山神印,成为真正的…山!” 锁链收紧,林凡感觉血液在沸腾,要被抽离体外。他咬牙,龙印金光爆涨,震碎锁链,但更多血雾涌来,无穷无尽。 “没用的。”饿鬼王漫步走近,“这座山,这片地,现在都是我的胃。你逃不掉。” 林凡喘着气,看向废墟深处。那里有微弱金光透出——是山神印。但饿鬼王挡在中间,过不去。 “夜枭!”他大喊。 山下传来回应——不是夜枭,是鹰啼。一道黑影破雨而来,是只巨鹰,爪下抓着个东西。飞到近前,巨鹰松爪,那东西直坠而下,砸向饿鬼王! 饿鬼王挥伞去挡,“砰”地一声,那东西炸开——是个酒坛子。酒液混着雨水浇了他一身,他愣了下,随即惨叫——酒液触及皮肤,竟冒起白烟,灼出一个个坑洞! “雄黄酒!”林凡反应过来。夜枭这厮,什么时候偷了李婶泡的雄黄酒! 趁饿鬼王惨叫分神,林凡冲向废墟。饿鬼王挥伞斩来,林凡不闪不避,硬挨一记,肩头飙血,但手已触到山神印—— 炽热!像握住了烧红的铁!林凡惨叫松手,掌心焦黑一片。山神印抗拒他,地龙的血脉,不被承认。 “我说了,你不行。”饿鬼王狞笑,伞尖刺向林凡后心。 千钧一发,林凡咬破舌尖,第二口血喷在山神印上。地龙血渗入神印,神印剧烈震动,发出嗡鸣。嗡鸣声中,隐约有个苍老的声音叹息: “罢了…既是地龙,便予你暂用。但记住,印在,山在。印碎,山亡。” 金光暴涨!山神印浮起,落入林凡掌心。这次不再灼热,而是温润,像握住了整座山的心跳。 林凡转身,举印。金光如潮,轰然荡开!饿鬼王尖叫,红伞炸裂,血雾溃散。他倒飞出去,撞塌半面残墙,瘫在泥水里,难以置信地瞪着眼。 “不…可能…山神印…怎么会认你…” “因为它饿了。”林凡步步逼近,“饿了三百年的,不止你一个。” 他举起山神印,印底朝下,对准饿鬼王额头,缓缓按下。 “不——!”饿鬼王嘶吼,身形暴涨,化作三丈高的血色巨鬼,扑向林凡! 林凡不闪不避,印落下。 “镇。” 轻飘飘一个字。山神印金光大盛,化作山岳虚影,轰然压下!饿鬼王被压在山下,惨叫,挣扎,最终化作一滩污血,渗入泥土。 山,静了。雨,停了。风,歇了。 林凡跪倒在地,大口喘气。山神印脱手,滚落一旁,光芒黯淡。他掌心焦黑,肩头流血,浑身脱力。 夜枭扑棱棱飞下来,落在他肩头,舔他伤口。“菜鸟,还行不” “死不了。”林凡扯出个笑,“就是…有点饿。” 夜枭翻白眼,从羽毛里抖出个东西——是韭菜盒子,用油纸包着,还温着。 “李婶塞我羽毛里的,说以防万一。”它说,“吃吧,补补。” 林凡接过,咬了一口。韭菜的香,鸡蛋的鲜,面皮的脆…人间至味。 他慢慢吃着,看向山下。村庄里,陈三站在井边,正用他给的地龙血画符。金光渗入井口,封印重新加固。地脉的颤动平息了,像头被安抚的巨兽。 “结束了”夜枭问。 “暂时。”林凡吃完最后一口,抹抹嘴,“饿鬼王死了,但饿鬼道还在。井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 “那咋办” “凉拌。”林凡爬起来,捡起山神印。印很沉,像托着整座山。“先回去,吃饱饭,睡一觉。剩下的,明天再说。” 他下山,陈三在村口等他,鞠了一躬。 “谢地龙大人救命之恩。” “别,我就一送外卖的。”林凡摆手,“这印还你,好好守着。再守丢,我可不管了。” 陈三接过神印,苦笑:“守了三百年,累了。大人若不嫌弃,这山神之位…” “打住。”林凡打断他,“我有编制了,观测者总部特别顾问,五险一金,不兼职。” 陈三愣住,随即大笑,笑着笑着,哭了。“三百年…终于,能歇歇了。” 他身影渐渐淡去,化作光点,融入山神印中。印亮了亮,飞出,落在山顶废墟上。废墟震动,重组,眨眼间,一座崭新的山神庙立在那里,虽小,但庄严。 庙门自开,里面供着山神像——是个穿红衣撑红伞的少年,眉眼温和,再没有饿鬼的狰狞。 “他成山神了”夜枭惊讶。 “嗯。”林凡转身往回走,“以鬼身成神,镇守饿鬼道。这是他选的赎罪,也是新生。” 回程路上,雨彻底停了,夕阳露出来,把山路染成金色。林凡走得很慢,肩上的伤还在疼,但心里踏实。 到镇口时,天已擦黑。醉仙楼亮着灯,李婶在门口张望,见他回来,松了口气。 “咋样” “解决了。”林凡递过空保温箱,“就是盒子没了,明儿个补上。” “人没事就行!”李婶拉他进屋,“苏姑娘等你半天了,饭都热三回了。” 堂屋里,苏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菜,都用碗扣着保温。见他进来,她起身,比划:受伤了 “小伤。”林凡坐下,“师娘的手艺,闻着就饿了。” 苏晴笑,给他盛饭。夜枭跳上桌,偷了块红烧肉,被李婶一筷子敲了头。 吃饭时,林凡讲了卧牛山的事。讲到饿鬼王,李婶骂“缺德玩意儿”;讲到陈三成神,苏晴双手合十,闭眼默祷;讲到山神印,夜枭嗤之以鼻:“那破印,白给我都不要。” “你倒是想要。”林凡戳它脑袋,“你扛得动吗” 夜喵炸毛,被苏晴用鸡腿安抚了。 吃完饭,林凡回房。掌心的焦黑已褪,留下淡金色的疤,像片龙鳞。他对着灯看,鳞片里有光在流,是山神印留下的印记。 “菜鸟,”夜枭蹲在窗台上,“你今天用了两次地龙血。再这样下去,不等老楚醒,你先成人干了。” “知道。”林凡躺下,“下次注意。” “下次下次,你每次都下次。”夜枭跳上床,窝在他枕边,“主编那边咋交代卧牛山的事,肯定瞒不过。” “瞒不过就不瞒。”林凡闭眼,“他问,我就说送外卖送的。反正他也习惯了。” 夜枭无语,尾巴甩了他一脸。 夜深了,青溪镇睡了。林凡也睡了,梦里全是山,一座接一座,压得他喘不过气。半夜惊醒,发现苏晴坐在床边,正用湿毛巾给他擦汗。 “师娘”他哑声。 苏晴比划:做噩梦了 “嗯,梦到山塌了。” 苏晴笑,摸摸他头,比划:山不会塌,有你在。 林凡愣了愣,也笑了。“嗯,有我在。” 苏晴给他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出去了。林凡睁着眼,看帐顶。帐顶上,月光透过窗纸,印出一小片光斑,晃晃悠悠,像在笑。 他抬手,看掌心的鳞片印记。金色,温润,像山的心跳。 “菜鸟,”夜枭在黑暗里说,“你变了。” “哪变了” “以前你送外卖,是混日子。现在你送外卖,是…过日子。” 林凡没说话。半晌,他翻个身,嘟囔:“睡觉。明天还要送外卖呢。” “送哪” “卧牛山。新山神上任,得随个份子。” “送啥” “韭菜盒子。”林凡闭眼,“山神说,好吃。” 夜枭笑了,笑声在夜里很轻,很暖。 窗外,月过中天。青溪镇的灯火,一盏盏灭了。 只有山神庙里,那盏长明灯,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