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残灯、疑云与第三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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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的荒原上，风吹过枯黄的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天色将晚，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青铜灯盏在林凡手中泛着微凉的触感，那盏灯曾经燃烧过一个火种最后的生命，如今只剩下一道细微的裂痕，和一句绝笔。 墨心合上《史鉴》，指尖轻轻拂过封面上“史鉴”二字，眼神复杂。她刚刚记录了一个文明的最后守望者的终结，那种沉重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楚无涯望着远方，目光穿透虚空，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只是在发呆。烛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像一道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小心...楚无心...他不只是观测者...他还是...” 还是什么楚无涯努力回忆三百年前的往事，但那段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他只记得自己是“火种”，被师父送到这个世界，任务是阻止观测者。关于楚无心，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总是跟在他身后，眼神羡慕又自卑的师弟。 可烛的话，还有楚无心临死前的那些疯言疯语，都在暗示着更深层的真相。楚无心说师父抹去了所有人的记忆，包括楚无涯自己的。楚无心说他才应该是天书的传人。楚无心说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师父”林凡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楚无涯回过神，看向林凡手中的灯盏：“收好它。烛用生命换来的东西，不能浪费。” 林凡点头，小心地将灯盏收进乾坤袋。他能感觉到，这盏灯虽然熄灭了，但内部还残留着某种微弱的时间波动，也许将来能找到方法重新点燃。 “我们该走了。”墨心看向天空，虚空中，第三个坐标的光芒在闪烁，而且比前两个都亮，都稳定，“这个火种的状态似乎很好，没有受到污染，也没有被困。但...距离很远，以我们现在的速度，至少要两天才能到。” “两天...”楚无涯皱眉。他们已经用了两天，找到墨心用了一天，救烛用了一天，现在只剩五天。来回路上再花两天，就意味着他们最多只有三天时间说服第三个火种，然后必须立刻赶回韭香镇，否则就赶不上“星辰归位”了。 “有没有更快的方法”林凡问。 墨心沉吟片刻，翻开《史鉴》，手指在书页上快速滑动：“有。虚空中有一些天然的‘捷径’，是空间结构薄弱处形成的通道。通过这些通道，能大大缩短旅行时间。但...” “但什么” “但这些通道通常很危险，而且被各种势力占据。”墨心指向书页上的一幅星图，星图上标注着几个发光的节点，“最近的虚空通道在‘乱流海’，那里是‘星盗’和‘虚空兽’的巢穴。通过那里，一天就能到达第三个坐标，但我们要面对的风险...不会比时间牢笼小。” “星盗虚空兽”林凡第一次听到这些名词。 “虚空不是只有观测者和收藏家。”楚无涯解释，“就像大海里不只有鲨鱼，还有各种鱼类、水母、海盗。虚空中也生活着各种存在，有些是自然诞生的，有些是其他文明逃亡者，还有些是纯粹的混乱造物。星盗是虚空中的强盗，专门打劫弱小世界和旅行者。虚空兽则是虚空的‘野生动物’，什么都吃，包括世界碎片。” “那我们...”林凡犹豫了。刚从时间牢笼死里逃生，又要闯进贼窝 “去乱流海。”楚无涯做出决定，“我们没有时间了。多争取一天，就多一分希望。” 墨心点头，收起《史鉴》，开始计算路线。林凡没有反对，他知道师父是对的。有时候，明知是险路，也得走。 三人撕开空间，再次踏入虚空。这一次，他们没有朝第三个坐标直线前进，而是拐向了一个偏离的方向。按照墨心的计算，从那个方向进入乱流海，能避开最危险的几个区域。 虚空中，时间感依旧混乱。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奇异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色彩漩涡组成的“海洋”。漩涡大小不一，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堪比星辰，它们相互碰撞、融合、分裂，发出无声的轰鸣。而在漩涡之间，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建筑、断裂的桥梁、甚至半截世界的碎片，在虚空中缓缓漂浮、旋转。 这就是乱流海——虚空中最混乱、最危险的地带之一。 “跟紧我，别掉队。”墨心提醒，她翻开《史鉴》，书中飞出一道白光，形成一条细细的通道，指向海洋深处，“这条通道能避开大部分乱流，但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我们必须在一炷香内穿过乱流海，到达对面的出口。” 三人踏入白光通道。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墨心在前，林凡居中，楚无涯断后。他们沿着通道快速前进，周围是狂暴的虚空乱流，那些色彩漩涡偶尔会擦过通道，每一次擦过，通道都会剧烈震荡，仿佛随时会破碎。 “左边！”墨心突然喝道。 一道巨大的、暗红色的漩涡从左侧撞来，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只巨大的、长满触手的眼睛。那眼睛“看”向通道，触手猛地伸出，抓向通道！ 楚无涯转身，一掌拍出。金光与触手相撞，触手被震退，但更多的触手从漩涡中伸出，密密麻麻，像一张大网，罩向通道。 “是‘多目虚空兽’！”墨心脸色一变，“这种虚空兽是群居的，有一只出现，附近一定有更多！” 仿佛印证她的话，周围的虚空中，又浮现出七八个暗红色漩涡，每一个漩涡中心都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无数触手从漩涡中伸出，将三人团团包围。 “冲过去！”楚无涯暴喝，双手结印，金光化作一柄巨剑，斩向前方的触手。触手被斩断，但断口处立刻长出新的触手，而且更多、更粗壮。 林凡也出手了，额头龙痕发光，地脉之力涌出，化作一条金色的地龙虚影，与那些触手缠斗。但地龙虚影很快就被淹没，触手太多了，而且每一只触手都蕴含着恐怖的虚空之力，能侵蚀、腐化一切能量。 通道在触手的撕扯下开始出现裂痕。墨心咬牙，从怀中取出一支毛笔，在《史鉴》上快速书写。每一个字写出，都会化作一道白光，加固通道，暂时挡住触手的攻击。但她脸色越来越白，显然消耗巨大。 “这样下去不行！”林凡急道，“必须想别的办法！” 楚无涯看着那些不断再生的触手，忽然想到什么，从林凡的乾坤袋中取出那盏青铜灯盏。灯盏在他手中微微发烫，似乎对周围的时间乱流有反应。 “烛...”楚无涯低声说，“再借我一次力量。” 他将一丝“火种”之力注入灯盏。灯盏上的裂痕突然亮起微弱的金光，虽然很淡，但确确实实亮起来了。与此同时，周围那些狂暴的虚空乱流，突然“慢”了下来。 不，不是慢，是时间被影响了。 灯盏的光芒笼罩范围内，时间流速变得极其缓慢。那些触手的动作变得像蜗牛爬行，那些漩涡的旋转几乎停滞。只有楚无涯三人和他们所在的白光通道，还保持着正常的时间流速。 “走！”楚无涯大喝，一手持灯，一手拉住林凡，沿着通道向前冲。墨心紧随其后。 在时间放缓的领域内，他们很快冲出了触手的包围圈，冲过了乱流海最危险的核心区域。当灯盏的光芒开始暗淡、裂痕有扩大趋势时，他们已经看到了对面的出口——那是一个稳定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空间节点。 三人冲进节点，周围的景象骤然一变。乱流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的、星光点点的虚空。身后，那个空间节点缓缓闭合，将狂暴的乱流隔绝在外。 楚无涯停下，低头看向手中的灯盏。裂痕又扩大了一丝，几乎要贯穿整个灯身。而且他能感觉到，灯盏内部最后残留的时间之力，也消耗殆尽了。这盏灯，可能再也无法点燃了。 但他不后悔。用一件死物的最后价值，换三人的生路，值得。 “师父，你的手...”林凡忽然惊呼。 楚无涯低头，发现自己握着灯盏的手，皮肤上出现了诡异的、类似年轮的皱纹。那不是普通的皱纹，而是时间加速流动留下的痕迹。他试着活动手指，动作有些僵硬，像是这双手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 “时间之力的反噬。”墨心走过来，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在楚无涯手上。液体渗入皮肤，那些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这是‘时之泪’，是烛当年送给我的，能暂时缓解时间反噬。但你的手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会加速老化，这是不可逆的。” 楚无涯点头，收起灯盏。这点代价，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我们到了。”墨心指向虚空中的某个方向。那里，第三个坐标的光芒清晰可见，而且比在乱流海对面时更亮、更稳定。那光芒是温暖的橘黄色，像黄昏的篝火，给人一种安心感。 “这个火种的状态确实很好。”林凡感应道，“而且...他好像知道我们要来。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在主动释放信号引导我们。” “主动引导”楚无涯挑眉。这倒是意外之喜。前两个火种，一个自我封印，一个被困牢笼，都需要他们主动救援。这个火种不仅状态良好，还能主动引导，看来是个厉害角色。 三人朝坐标飞去。这一次没有阻碍，很快，他们就看到了那个“世界”。 那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世界，而是一艘船。 一艘巨大的、堪比星辰的木质帆船，静静地漂浮在虚空中。船身是深褐色的，布满岁月的痕迹，但每一块木板都散发着强大的生命力，像是有自己的呼吸。船帆是洁白的，上面绘制着复杂的星图，那些星图在缓缓旋转，仿佛在航行。船头，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老者，穿着朴素的水手服，头戴一顶破旧的船长帽，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他背对着三人，望着远方的虚空，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当三人靠近时，老者缓缓转身。他的面容很普通，皱纹深刻，但那双眼睛，却像是容纳了整个星海，深邃、智慧、沧桑。而他额头的火种印记，是三人见过最明亮、最稳定的，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 “欢迎来到‘方舟’。”老者开口，声音温和而有力，“我是船长，你们可以叫我...古河。” “你知道我们要来”楚无涯问。 古河微笑，手中的拐杖轻轻点地。船身周围的虚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幅画面——那是三人的影像，从他们离开韭香镇，到找到墨心，到救烛，再到穿越乱流海...所有的经历，都在这片虚空中一一呈现。 “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古河说，“或者说，从你们离开自己的世界那一刻起，我就通过‘方舟’的观测系统，关注着你们的旅程。因为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我的，是来...点燃最后之火的。” “最后之火”林凡不解。 “对抗‘造物主’的火焰。”古河望向虚空深处，眼神变得悠远，“三百年前，祖龙陨落前，曾托梦给我。他说，当第十七颗火种熄灭，当天选之灵诞生，当最后的希望踏上征途...那就是我们集结的时刻。而我的使命，就是在这里等待，等待你们到来，然后...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祖龙陨落之地，也是...‘造物主’封印的薄弱点。”古河缓缓道，“那里沉睡着祖龙最后的力量，也隐藏着对抗‘造物主’的关键。但要去那里，必须先集齐至少七个火种，用我们的力量共鸣，才能打开封印，进入其中。” 楚无涯和墨心对视一眼。七个火种他们现在只有三个（算上已经陨落的烛），还差四个。而他们只剩下五天时间。 “我知道时间紧迫。”古河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所以，我准备了礼物。” 他再次用拐杖点地。船身甲板上，突然升起三个光柱。光柱中，悬浮着三样东西：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一块破碎的玉佩，一枚干枯的种子。 “这是另外三个火种的信物。”古河解释，“他们无法离开自己的世界，但将信物托付给我，让我在关键时刻交给前来集结的人。持有信物，就能直接传送到他们所在的世界，省去在虚空中赶路的时间。而且，信物中蕴含他们的一部分力量，能暂时增强你们。” “那还差一个。”楚无涯计算。 “第七个...”古河沉默片刻，“在‘造物主’的监狱里。那是最危险的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如果你们能救出他，我们就有了与‘造物主’正面抗衡的资本。但...” “但什么” “但救他的代价，可能是...牺牲一个火种。”古河看向三人，眼中满是沉重，“因为那座监狱，需要以火种之力为钥匙才能打开。进去一个，才能出来一个。而且，监狱里关押的不只是第七个火种，还有‘造物主’的实验体、失败品、以及...各种不可名状的恐怖。进去的人，可能再也出不来。” 甲板上陷入沉默。风从虚空中吹过，扬起古河的衣角，也扬起三人心中的波澜。 牺牲一个，救一个。这种选择，太过残酷。 “我去。”楚无涯忽然道。 “师父！” “无涯！” 林凡和墨心同时开口。 楚无涯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话：“我是第一个火种，是这场征途的发起者。而且，我对楚无心，对‘造物主’，有太多的疑问。也许在监狱里，我能找到答案。” 他看向古河：“告诉我监狱的坐标，和进入的方法。” 古河看了他很久，缓缓点头：“好。但在这之前，你们先去找另外三个火种，集齐六人，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会告诉你们一切。” 他挥手，三样信物飞到三人面前。钥匙飞向楚无涯，玉佩飞向林凡，种子飞向墨心。 “信物会指引你们方向。记住，每个火种的世界都有其独特的规则和危险。小心行事，活着回来。” 楚无涯握住钥匙，入手冰凉，但内部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流动。他看向林凡和墨心：“分头行动，节省时间。我去找钥匙的主人，林凡去找玉佩的主人，墨心去找种子的主人。三天后，无论结果如何，回到这里集合。” 林凡和墨心重重点头。 三人各自激活信物。三道光芒闪过，他们的身影从方舟上消失，被传送到三个不同的世界。 古河独自站在船头，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最后的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他转身，看向船舱深处。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被锁链层层封锁的舱门。门缝中，隐约有暗红色的光芒在闪烁，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快了...就快了...”古河喃喃自语，“三百年的等待，终于要迎来结局。祖龙大人，您在天之灵，请庇佑这些孩子吧。” 虚空中，方舟缓缓调转方向，驶向一个连星辰都畏惧的黑暗深处。 而在那黑暗深处，有什么东西，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