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时之囚徒与记忆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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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坐标所在的“点”看起来与虚空中其他光点没有区别，但当三人接近时，一股奇异的、令人不安的波动从那里传来。那波动很规律，像心跳，但又比心跳复杂——每一次波动，都会带来短暂的时空扭曲，周围虚空的色彩会“定格”一瞬，然后加速流动，仿佛被强行拉扯了一下。 “时间异常。”墨心皱眉，怀中的《史鉴》自动翻开，书页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文字，那些文字在快速重组、分析，“这个世界的坐标在时空维度上...不连贯。它在不同时间点之间跳跃。” “跳跃”林凡不解。 “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时间是‘破碎’的。”楚无涯解释，“可能前一秒是三百年前，后一秒就跳到了三百年后。生活在其中的生灵，会不断经历时间的错乱和重置。” 墨心点头：“而且这种跳跃不是自然的，是人为的。我在《史鉴》中读到过类似案例——观测者有时会用这种方式囚禁‘有价值’的实验体。通过让目标不断经历时间的循环和错乱，消磨其意志，最终使其灵魂崩溃，成为完美的‘标本’。” 三人对视，都意识到这个火种的处境可能比想象中更糟。 “能确定他现在的时间点吗”楚无涯问。 墨心闭目感应，书页上的文字快速流转。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不...不可能...这个世界的‘现在’有...三百二十七个不同的时间点同时在运行。”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被切成了三百二十七块‘时间碎片’，每一块都独立运行，代表这个世界不同历史时期的某个瞬间。而这些碎片，在以某种规律旋转、交替，形成一个巨大的、永恒的‘时间牢笼’。”墨心声音发颤，“被困在里面的存在，会同时经历三百二十七个不同的‘现在’，他的意识会被撕裂、重组、再撕裂...这是最残酷的刑罚，也是最彻底的洗脑。” 林凡倒吸一口气。同时经历三百二十七个不同时间点的“现在”那是什么样的体验你前一秒还是婴儿，下一秒就成了老人；前一秒在天堂，下一秒就在地狱。没有任何意识能在这种折磨下保持完整。 “那这个火种...”楚无涯不敢想下去。 “他还活着。”墨心肯定道，“火种之间的感应虽然混乱，但没有熄灭。只是...很痛苦，非常痛苦。我能感觉到，他的意识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随时可能崩溃。” “能进去吗”林凡问。 “能，但风险极大。”墨心警告，“进入这个世界，我们的意识也会被时间牢笼影响。如果不能在意识崩溃前找到他、带他出来，我们也会被困在里面，成为这个牢笼的一部分。” 楚无涯沉默片刻，看向林凡：“你怎么想” “救人。”林凡毫不犹豫，“既然感应到他还在求救，就不能不管。” 楚无涯点头，看向墨心：“你在外面接应。如果我们三天内没出来，你就离开，去找下一个火种。” “不，我跟你们一起。”墨心摇头，“《史鉴》对时间类异常有部分抗性，而且我能通过火种感应，锁定他的大致位置。没有我，你们在三百二十七个时间碎片里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楚无涯没有坚持。他撕开空间，三人踏入那个扭曲的世界。 踏入的瞬间，天旋地转。 眼前景象以惊人的速度切换：一会儿是冰天雪地，一会儿是岩浆沸腾；一会儿是繁华都市，一会儿是荒芜废墟；一会儿是婴儿的啼哭，一会儿是老者的叹息。无数个画面、声音、气味、触感，像洪水般涌入三人的意识，几乎要将他们冲垮。 “静心！”楚无涯暴喝，额头金符大亮，形成一道屏障，隔绝了大部分混乱信息。林凡额头龙痕发光，地脉之力化作锚，将三人的意识与现实“锚定”，避免被彻底卷入时间的洪流。墨心则翻开《史鉴》，书中飞出一道柔和的白光，笼罩三人，进一步稳固他们的时间感知。 即便如此，三人依旧感到头晕目眩，像是同时做了三百二十七个完全不同的梦，而且每个梦都无比真实。 “他在那边！”墨心指向一个方向。在那里，火种的感应虽然混乱，但有一个“点”相对稳定，像风暴眼中的平静。 三人艰难前行。每走一步，周围的时间就会切换数次。上一秒脚下的地面还是坚硬的岩石，下一秒就变成了柔软的沙滩；上一秒头顶是烈日，下一秒就飘起鹅毛大雪。更诡异的是，他们偶尔会看到“自己”——是不同时间碎片中的投影，在做着不同的事情。那些投影也会看向他们，眼神茫然，然后消失在时间切换中。 “不要看那些投影！”墨心警告，“看得久了，你会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哪个是时间的幻影。一旦混淆，你的意识就会被时间牢笼同化。” 林凡强迫自己目视前方，但眼角余光依旧能捕捉到那些诡异的画面：他看到“自己”在战场上厮杀，看到“自己”在书房读书，看到“自己”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每一个画面都带着真实的情感冲击，让他心脏揪紧。 “这些都是...这个火种经历过的”他声音发颤。 “是这个世界三百二十七个时间碎片中的景象。”墨心解释，“他被困在这里，被迫不断经历这些。每一次经历，都会在他的灵魂上刻下一道‘印记’。印记越多，他就越难分清现实与幻影，最终彻底迷失。” 前方出现了一座建筑。那是一座高塔，通体洁白，但在时间碎片的切换下，塔身时而完整，时而残破，时而崭新，时而古老。而在塔顶，隐约有一个人影盘坐着。 “就是他。”墨心确认。 三人加快脚步。但越靠近高塔，时间切换的频率就越高。到最后，几乎每走一步，周围就会切换十几个不同的场景。那些场景开始“侵入”三人的意识，他们开始“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年，在实验室里兴奋地记录着什么； ——同一个少年，跪在废墟中，抱着一个女子的尸体痛哭； ——他站在高台上，面对无数民众，宣布某个重大的发现； ——他被锁链捆缚，押送到这座塔顶，眼中满是绝望... “这是...他的记忆”楚无涯咬牙抵抗着记忆的侵蚀。 “是时间牢笼在强迫我们‘体验’他的人生。”墨心脸色苍白，“它在试图用这种方式，把我们也变成‘囚徒’。” 终于，三人抵达塔下。塔门紧闭，门上刻着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符文。符文在三百二十七个不同的形态间快速切换，每一次切换，都散发着不同的时间波动。 “这是时间锁。”墨心观察片刻，“必须同时用三百二十七个正确的时间波动激活，才能打开。错一个，锁就会重置，我们也会被时间乱流卷走。” “同时激活三百二十七个”林凡傻眼，“这怎么可能” “用《史鉴》。”墨心将书按在门上，书页自动翻动，每一页都浮现出一个符文的形态，以及对应的时间波动。“我会用书中的‘记录’功能，模拟出所有正确波动。但需要有人来引导、协调，让这些波动在瞬间同时作用在锁上。” “我来。”楚无涯上前，双手按在门上。他闭上眼，额头金符再次大亮，但不是防御，而是“解析”。他的意识顺着墨心模拟出的波动，快速理解、掌握着这三百二十七个不同的时间频率。 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同时接触三百二十七个时间频率，就像同时听三百二十七个不同节奏的鼓点，还要在瞬间找到它们的“和谐点”。稍有不慎，意识就会被彻底撕裂。 楚无涯的额头开始渗出鲜血，那是意识过载的表现。但他咬牙坚持，双手在门上快速移动，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注入一道正确的时间波动。 一秒，两秒，三秒... 当第三百二十七道波动注入时，门上的符文突然静止，然后缓缓旋转，最终停在一个固定的形态。门，开了。 楚无涯踉跄后退，被林凡扶住。他脸色惨白如纸，鼻孔、眼角、耳朵都在渗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师父！” “没事，快进去。”楚无涯擦去血迹，率先踏入塔中。 塔内很空旷，只有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盘坐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破烂的白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他闭着眼睛，但眼皮在快速跳动，像是在做噩梦。最诡异的是，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而且不断在不同的年龄之间切换——一会儿是婴儿，一会儿是孩童，一会儿是少年，一会儿是青年，一会儿是中年，一会儿是老年...就像一个人生所有阶段的重叠投影。 而在他的额头，有一个淡淡的、几乎要熄灭的火种印记。印记的光芒在三百二十七种不同的“色调”间快速切换，与周围的时间碎片同步。 “烛。”墨心轻声呼唤，那是《史鉴》中记载的这个火种的名字。 男子没有反应，依旧沉浸在时间的循环中。 墨心走到石台前，伸手按在男子额头。她的手掌亮起柔和的、与《史鉴》同源的白光，试图用“记录”的力量，为他建立一个“稳定”的时间锚点。 男子的眼皮跳动得更厉害了。终于，在某个瞬间，他所有年龄段的投影突然“坍缩”，全部汇聚到三十岁左右的形态。他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让三人心头一颤。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疲惫，沧桑，绝望，疯狂，麻木，还有一丝几乎熄灭的、对“正常”的渴望。就像一个人在无尽的地狱中挣扎了千万年，已经忘了光明的模样。 “你们...是谁”他开口，声音嘶哑，像是很久很久没说过话了。 “我们是来救你的。”楚无涯上前，将一道温和的能量输入他体内，帮他稳定几乎崩溃的灵魂。 “救我...”烛喃喃重复，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变成恐惧，“不...不能救我...这是个陷阱...你们快走...” “陷阱” “这里是‘时之观测者’的实验场...”烛艰难地说道，“它把我困在这里，用时间牢笼磨灭我的意识，就是为了...为了提取‘火种’最纯净的‘时间样本’...你们来了，它就会启动最后的提取程序...到时候，不仅是我，你们也会被困在这里，成为它新的标本...” 话音未落，整个高塔突然剧烈震动！塔顶裂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齿轮和钟表组成的机械结构从虚空中浮现。机械结构中心，悬浮着一只巨大的、由纯粹时间构成的“眼睛”。 “检测到新样本...质量极高...启动最终提取程序。”机械的声音响起，冰冷而漠然。 那只时间之眼“看”向三人，眼瞳中倒映出他们过去、现在、未来的无数个剪影。然后，那些剪影开始“剥离”，从他们的灵魂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化作一缕缕彩色的丝线，飞向机械结构。 “小心！它在抽取我们的‘时间线’！”墨心惊呼，“一旦时间线被抽完，我们就会变成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永远困在‘现在’的时间幽灵！” 楚无涯撑起金光屏障，但时间之力是比空间更高维的力量，屏障在时间之眼的注视下迅速老化、风化，像经历了千万年岁月，最终化作粉末。 林凡尝试用地脉之力对抗，但地脉之力在这个时间破碎的世界里也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防御。 眼看三人的时间线就要被完全抽取，烛突然站起。他额头的火种印记，在绝境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 “够了...”他低声说，眼中第一次燃起真正的火焰，“三百年的折磨...该结束了。” 他双手结印，那个印记突然脱离他的额头，飞到空中，化作一盏古朴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油灯。油灯的火焰很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它的光，却奇迹般地穿透了时间之眼的封锁，照亮了这座塔，照亮了这个破碎的世界。 “这是我的本命法宝——‘时光灯’。”烛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丝释然，“能燃烧时间，照亮过去、现在、未来的迷雾。当年我就是用它，发现了观测者的秘密，才被它们盯上，囚禁于此。” 他看向那盏灯，眼中满是不舍，但更多的是决绝：“现在，我要用它，做最后一件事。” “你要做什么”楚无涯有种不祥的预感。 “点燃‘时光回溯’。”烛微笑，笑容疲惫而解脱，“用我剩余的全部时间，将这个世界，将这只时之眼，将我们所有人...送回三百年前，回到这一切开始之前。” “可那样你会...” “会死。我知道。”烛点头，“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三百年前，时之观测者还没有完成这个牢笼。回到那时，我就能在它囚禁我之前逃离。而你们，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不行！还有其他办法！”林凡急道。 “没有了。”烛摇头，“我的灵魂已经被时间牢笼侵蚀得太深，就算逃出去，也活不了多久。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用这最后的时间，做一件有意义的事。” 他看向墨心：“《史鉴》的守护者，请把我的故事记下来。告诉后来者，有一个叫烛的火种，曾用生命点亮过黑暗。” 又看向楚无涯和林凡：“地龙之魂的传承者，还有...楚无涯。谢谢你们来救我。虽然晚了三百年，但这份心意，我收到了。请继续走下去，找到其他火种，对抗‘造物主’。这是...我们这些被遗忘的文明，最后的希望。” 他最后看向那盏油灯，轻声说：“老朋友，陪我走完这最后一程吧。” 油灯的火焰突然暴涨，金色的光芒吞没了整个高塔，吞没了时之眼，吞没了这个世界。在光芒中，三人感到时间在倒流，周围的一切都在“逆流”回三百年前的某个瞬间。 而在光芒的最中心，烛的身影渐渐淡去。在彻底消失前，他看向楚无涯，用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话： “小心...楚无心...他不只是观测者...他还是...” 话没说完，身影彻底消散。油灯也随之熄灭，化作普通的青铜灯盏，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光芒散去，三人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那座高塔消失了，时之眼消失了，时间牢笼也消失了。天空是正常的蓝色，大地是正常的褐色，时间恢复了正常的流动。 他们回到了三百年前，这个世界还没有被改造成时间牢笼的时刻。 而烛，用最后的时间，将他们送到了这里，自己却永远留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林凡弯腰捡起那盏青铜灯盏，入手冰凉，灯芯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燃烧过度的痕迹。而在灯盏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愿此灯长明，照尽世间迷雾。——烛，绝笔。” 墨心翻开《史鉴》，新的一页自动浮现，上面记载着烛的故事，从出生到陨落，从希望到绝望，从挣扎到解脱。而在这一页的末尾，有一滴干涸的、金色的泪痕。 楚无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拳头紧握。烛最后没说完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小心楚无心...他不只是观测者...他还是...” 还是什么 师弟叛徒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天空。虚空中，那第二个坐标已经彻底熄灭，再也不会亮起。 一个火种，熄灭了。 而他们的时间，又少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