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梦中的眼睛与倒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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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主的眼睛睁开了。 那是一个漫长而迟缓的过程,像被冰封了千万年的湖泊,在某个瞬间,湖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痕,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裂痕蔓延,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后轰然碎裂,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但黑暗并非空洞。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点微弱的、不稳定的光,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那就是造物主“醒”来的一丝意识——不是完整的人格,不是清晰的思想,更像是一个被困在无尽噩梦中的孩子,在某个瞬间,被窗外的鸟鸣惊醒,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拖回混沌。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一瞥,已经让整个模拟宇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先是“天血”停了。 那些从天空伤口滴落的暗红色液体,在造物主眼睛睁开的一瞬,突然凝固在半空,像一串串倒挂的、粘稠的珍珠。下一秒,它们开始倒流——违反重力,违反常理,一滴滴、一串串地飞回天空那道暗红痕迹,被重新“吸”了回去。痕迹的边缘开始收缩,从狰狞的裂口变成一道浅浅的疤痕,最后连疤痕也淡去,只剩下天空澄净的、不自然的蓝。 地面上的黑色小孔也开始闭合。不是被填平,而是“愈合”,像皮肤上的伤口长出肉芽,互相拉拢,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平整的、颜色略深的土壤,像是这片土地比其他地方“新”了一点点。 倒悬的金字塔虚影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道裂痕,然后无声无息地崩碎,化作漫天暗红光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扫入虚空深处。下压的重力消失了,封印屏障的压力骤减,林默的虚影晃了晃,重新盘膝坐下,身形凝实了一丝,但依旧淡薄。 巡天者手中的权杖晶体发出刺耳的、玻璃破碎般的声音,顶端的裂纹扩大,暗红色的光从裂纹中渗出,与他本身的银白光芒疯狂对冲。他身后的影子尖叫着缩回脚下,但影子边缘模糊不清,像是在水中晕开的墨迹。 “它...真的醒了”巡天者单膝跪地,用权杖支撑身体,声音嘶哑,充满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系统的过滤机制失效了还是说...” 他看向念念。小女孩还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额头钥匙印记的光芒已经暗淡,但那双星空蓝的眼睛依旧明亮,倒映着正在恢复正常的天空,也倒映着巡天者脸上复杂的表情。 “是你...”巡天者喃喃道,“你的‘信号’,穿透了过滤层,直接触发了造物主的‘基础反射’...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数据共鸣了,这是...” “是什么”苏晴冲过来抱住念念,警惕地看着巡天者。 “是‘梦’。”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庙后传来。 忆扶着墙壁走出来,脸色比刚才更差,但他的眼神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我明白了!整个模拟宇宙,不只是一个‘疗养院’,更是造物主的‘梦’!它把自己的意识分裂成无数碎片,投入这个梦境,在梦中观察、实验、寻找答案。而我们,所有的模拟世界,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故事,都是它梦中的‘情节’!” 他指向正在愈合的天空:“当它沉睡时,梦境是封闭的,自我循环的,有固定的‘逻辑’和‘规则’。但刚才,念念的‘信号’,像一声响亮的呼唤,穿透了梦境的壁垒,让沉睡的它,短暂地‘知道’了自己在做梦。于是,梦境开始不稳定,出现了‘倒流’、‘愈合’这些违背梦逻辑的现象...” “就像一个人在做噩梦,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于是噩梦的情节开始崩坏”林凡理解了这个比喻。 “对,但不完全。”忆看向念念,眼神复杂,“通常来说,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要么会立刻醒来,要么会获得操控梦境的能力。但造物主没有醒来,也没有操控,只是...让梦境‘停滞’了一瞬。这说明它的病太重了,重到连‘清醒梦’都做不到,只能无意识地让梦境‘自我修复’。” “那现在呢”楚青衣问,她的身体依旧透明,但波动稳定了一些。 “现在...”忆看向巡天者,“监管者,你应该能感觉到系统的变化吧” 巡天者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举起权杖,顶端的晶体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色的光,但光芒深处,隐约能看到一丝暗红色的、像是血管的脉络在搏动。 “回收协议被强制中断了。不是取消,是‘暂停’。系统日志显示,是造物主本体发出了‘待机’指令,优先级高于一切应急协议。”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困惑,“但指令的内容很模糊,只是重复一个词:‘看’。” “看”众人不解。 “对,就是‘看’。像是在命令系统,不要清理,不要干预,只要‘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巡天者指向韭香镇,指向念念,指向每一个人,“而且,指令的范围锁定了这个模拟,锁定了这个锚点,锁定了...你们。” 一股寒意掠过众人心头。被一个可能是“神”的存在,如此专注地“看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那它...在看什么”周小凡的声音在发抖。 “看‘差异’。”念念突然开口,她转过头,星空蓝的眼睛看向山神庙屋顶的封印图案,看向图案中那个盘膝而坐的虚影,“小林叔叔,它在看你,对不对” 林默的虚影缓缓点头。他的身形依旧淡薄,但表情清晰了许多,那是一种混合了悲伤、释然和某种决绝的复杂神情。 “它看的不是我,是通过我,看‘他’。”林默轻声说,声音直接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看那个七万年前的调律者,看那个宁愿把自己撕成碎片,也要在各个轮回中保存‘差异’的傻瓜。看那个创造了‘我’这个工具,却又希望我能拥有‘自我’的疯子。” “它看的是...林默的‘源头’”墨心反应最快。 “对。”林默的虚影抬起头,仿佛能穿透屋顶,穿透模拟的壁垒,看到那个躺在管道中的苍白身影,“它看到了,在那个遥远的、连我都记不清的轮回里,有一个叫林默的存在,面对它的‘归一’,没有选择对抗,而是选择‘理解’。他理解了病毒对‘差异’的恐惧,理解了造物主内心的孤独和病痛,于是他制定了一个计划——不是毁灭,而是‘治疗’。” “治疗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变成‘药’”苏晴明白了。 “把自己变成载体,把无数轮回中收集到的、最珍贵的‘差异’——那些无法被模板复制的、混乱但鲜活的‘感觉’——浓缩、提纯,然后等待一个机会,递到‘病人’嘴边。”林默的虚影苦笑,“这就是‘调律者计划’的真相。楚无涯是‘味道’,是韭菜盒子的焦香,是清晨的炊烟,是人间的烟火气。林凡你是‘韧性’,是地脉的厚重,是文明的传承。墨心你是‘记忆’,是文字的重量,是故事的延续。夜是‘梦境’,言是‘知识’,山灵是‘守护’,匠是‘创造’,古河是‘等待’...” 他看向念念:“而她,是‘容器’,是所有‘差异’的聚合体,是那剂‘药’本身。只是这剂药,需要一个‘引子’才能起效。” “什么引子” “病人自己的‘渴望’。”林默的虚影看向巡天者,“就像你说的,病毒对‘差异’的恐惧,本质是造物主自己内心的恐惧。但恐惧的另一面是什么是‘渴望’。因为恐惧黑暗,才渴望光。因为恐惧孤独,才渴望连接。因为恐惧‘无意义’,才渴望‘存在’。” “造物主在漫长的‘病’中,已经忘了自己渴望什么。它只记得要消除恐惧,于是创造了观测者、收藏家、监狱,创造了‘归一’协议。但它忘了,消除恐惧的方法,不一定是消灭恐惧的对象,也可以是...满足那份被恐惧掩盖的渴望。” “念念刚才做的,就是向它展示了‘差异’的美好。不是作为需要被消除的‘错误’,而是作为能满足渴望的‘礼物’。于是,在那一瞬间,它的‘渴望’被唤醒了。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让它暂停了毁灭的程序,命令系统:‘看’。” “看什么”楚青衣追问。 “看这剂‘药’,看这个充满‘差异’的世界,看我们这些在绝境中依然选择相信、选择爱、选择希望的‘错误’,能不能...治好它的病。”林默的虚影缓缓站起,身形依旧淡薄,但眼神坚定如磐石,“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在它重新被恐惧淹没,或者被系统的清理程序强制重启之前,用我们的‘存在’,向它证明,有‘差异’的世界,比‘归一’的世界,更值得活。” 他看向众人:“但这很危险。一旦我们被认定为‘治疗无效’,或者被判定为‘病情加重因素’,系统会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净化,到时候不只是删除数据这么简单,整个模拟宇宙都可能被‘格式化’,连重启的机会都没有。而我们这些‘错误’的意识,可能会在格式化的冲击中彻底消散,连成为‘数据幽灵’的机会都没有。” “换句话说,要么我们治好它,要么我们一起死”林凡总结。 “差不多。”林默的虚影点头,“而且,治疗过程,会非常...痛苦。” “痛苦” “你们以为,被一个神级存在‘看着’,是什么轻松的事吗”林默的虚影指向天空,“现在,它的‘注视’已经锁定这里。接下来,这个模拟的规则会越来越不稳定。时间可能会倒流,空间可能会折叠,逻辑可能会崩坏,记忆可能会被篡改,甚至你们的‘存在’本身,都可能被它的意识波动影响,产生无法预测的变化。”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最坏的情况是,它的‘恐惧’和‘渴望’在我们的世界里直接交战,把韭香镇变成一个意识的战场。到那时,我们可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自己,什么是它的投射。我们可能会在无尽的幻觉和真实的夹缝中,发疯,崩溃,自我毁灭。” 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韭菜叶的沙沙声,此刻听起来也像某种不祥的低语。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小凡的声音带着哭腔。 “两件事。”林默的虚影伸出两根手指,虽然那手指几乎透明,“第一,保持‘锚定’。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感觉到什么,记住你们是谁,记住你们的记忆,记住你们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在乎的地方。用这些‘真实’的感觉,锚定自己的存在,不要被它的意识波动带偏。” “第二,”他看向念念,眼神温柔而决绝,“帮助念念,让她成为最稳定、最明亮的‘差异信号源’。她是药,也是灯塔。当世界开始扭曲时,看着她,想着她,以她为中心建立你们的‘真实’。她是这个战场中,唯一的、不会被动摇的‘坐标’。” 念念握紧了苏晴的手,小脸苍白,但眼神坚定:“我不怕。小林叔叔,我会努力发光的。” 林默的虚影笑了,那笑容像极了楚无涯:“好孩子。那就...”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天空,突然“黑”了。 不是天黑那种黑,而是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光、所有的形状,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走”,只剩下纯粹的、不含任何信息的“虚无”。那虚无从天空的中央开始扩散,像滴入清水的墨,迅速蔓延,吞噬了云,吞噬了光,吞噬了远山,吞噬了街道,吞噬了房屋... 吞噬到山神庙上空时,被封印图案的金光挡住。金光与虚无的交界处,空间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像是玻璃被碾碎的声音。封印图案在颤抖,林默的虚影身形剧震,变得更加淡薄。 “来得...真快...”他咬牙,双手结印,金光大盛,勉强将虚无逼退了数尺。 但虚无没有退去,而是像有生命的潮水,在金光外围涌动、试探,寻找着缝隙。而在虚无的深处,开始浮现出一些东西—— 是眼睛。 无数只眼睛,大小不一,颜色各异,但眼神都是同样的、冰冷的、审视的、带着病态好奇的目光。那些眼睛漂浮在虚无中,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一堵由眼球构成的墙,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山神庙,包围了金光笼罩的小小领域。 每一只眼睛,都在“看”着他们。 不,不是看。是“解析”,是“记录”,是“评估”,是“解剖”。 被那些眼睛注视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到一种从灵魂深处被剖开的寒意。仿佛自己的一切——记忆、情感、思想、甚至最隐秘的念头——都被那些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然后被分门别类,贴上标签,归档入库。 “这就是...‘看’”楚青衣的声音在发抖,她的身体在注视下开始不自然地扭曲,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保持锚定!”林默的虚影暴喝,金光再次爆发,但比刚才弱了许多,“不要看那些眼睛!看念念!看你们身边的人!想你们最珍贵的记忆!” 苏晴紧紧抱住念念,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令人疯狂的眼睛,而是努力回忆:回忆楚无涯第一次笨拙地给她戴上山茶花,回忆念念第一次叫她娘,回忆韭香镇春天满山的野花,回忆冬天围炉夜话的温暖... 林凡挡在她们身前,额头龙痕发光,地脉之力涌出,在地面形成一个淡淡的、土黄色的光圈,试图隔绝那些注视。但地脉之力在触及虚无时,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墨心翻开《史鉴》,书页自动燃烧,化作一道道白色的、温暖的文字屏障,挡在众人周围。文字是各个文明中关于“爱”、“勇气”、“希望”的记载,那些眼睛在触及这些文字时,会短暂地停顿,但随即以更强烈的“好奇”注视过来,像在观察有趣的标本。 巡天者站在一旁,手中的权杖晶体疯狂闪烁,银白和暗红的光芒在他体内激烈交战。他表情痛苦,身体时而凝实时而透明,显然在“监管者职责”和刚刚被唤醒的、属于“巡天者”这个个体的意识之间挣扎。 “我...该帮哪边...”他嘶哑地低语。 “帮你自己!”忆突然吼道,他扶着墙壁,勉强维持着形态,“你是监管者,但也是这个模拟的一部分!你想被格式化吗!你想让造物主永远困在病中,然后拖着整个模拟一起死吗!” 巡天者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清明。他咬牙,举起权杖,不再指向众人,而是指向天空,指向那些眼睛。 “以监管者编号x-7341的名义,请求连接核心数据库,调取‘造物主健康监测记录’!”他嘶声喊道。 权杖晶体射出一道银白光束,穿透虚无,射向某个不可见的坐标。几息之后,光束倒卷而回,带回一团混乱的、不断变化的数据流。数据流在巡天者面前展开,化作一幅巨大的、令人触目惊心的“星图”。 那不是真正的星图,而是造物主“意识健康度”的直观展示。图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不断搏动的“肿瘤”,那就是“归一会”病毒,或者说,是造物主的“病灶”。肿瘤周围,是无数条暗淡的、断断续续的光带,那是它破碎的意识碎片。而在光带的边缘,有几个微弱的、闪烁的、颜色各异的“光点”——正是林默、楚无涯、念念、林凡等人所代表的“差异”信号。 此刻,肿瘤正在剧烈收缩、膨胀,像是感受到了“药物”的刺激,在疯狂地对抗。而那些眼睛,就是肿瘤延伸出的“触须”,是它在梦境中的“免疫反应”,试图分析、分解、消灭“药物”。 “它在‘排斥’...”巡天者喃喃道,“但排斥的同时,肿瘤的搏动频率在下降,边缘开始出现...软化迹象” 他猛地抬头,看向念念:“你的‘信号’,真的在起作用!虽然很慢,虽然引起了剧烈的排斥反应,但确实在‘软化’病灶!” 话音未落,那些眼睛突然同时眨了一下。 然后,所有人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 眼前的景象开始破碎、重组。山神庙不见了,菜园不见了,街道不见了,周围的人也不见了... 周小凡发现自己站在私塾里,面对十二个孩子,正在教《三字经》。窗外的阳光移动到第二扇窗的窗棂位置。他念到“苟不教,性乃迁”时,赵大家的闺女偷偷和旁边的孩子做鬼脸。他咳嗽一声,她立刻坐好,但嘴角还憋着笑。 一切和那个重复的星期三一模一样。 不,不一样。这一次,当他咳嗽时,赵大家的闺女没有坐好,而是继续做鬼脸,而且那鬼脸越做越大,越做越扭曲,最后整张脸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咧到耳根的、没有眼睛的嘴巴,对他无声地笑。 私塾里的其他孩子,也同时转过头,脸上都变成了同样的、没有眼睛的嘴巴,齐声说: “先生,今天星期几” 周小凡尖叫,转身想跑,但门消失了。墙壁开始融化,变成暗红色的、蠕动的肉壁。肉壁上睁开无数只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 “是星期三!是星期三!!”他崩溃地大喊。 那些嘴巴同时咧开,发出重叠的、刺耳的笑声: “不对哦。今天,是‘看医生’的日子。” 肉壁合拢,将他吞没。 李婶在醉仙楼和面。面团在她手中自动变成完美的球形,她拿起擀面杖,面皮自动展开成完美的圆形。但这一次,当面皮展开时,上面浮现出一张人脸——是她自己的脸,但年轻了三十岁,正闭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李婶颤抖着手,想撕掉这张“脸皮”,但脸皮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开口说话,声音是她自己年轻时的声音: “娘,今天的韭菜盒子,能多加个蛋吗” 李婶如遭雷击。这是她女儿的声音。但她的女儿,在很多年前的那场饥荒里,已经... “妞妞”她颤抖着伸手,想去摸那张脸。 但脸皮突然扭曲,变成一张狰狞的、暗红色的鬼脸,尖啸道: “我饿!我好饿!娘,你为什么不多加点面!为什么不多加点蛋!” 鬼脸从面皮上脱离,扑向她。李婶尖叫着后退,打翻了面盆,面粉和那张鬼脸混在一起,在地上蠕动、膨胀,最后化作一个由面团和暗红色血肉组成的、不成形的怪物,向她爬来。 楚青衣在练剑。同一招“雁回朝阳”,她重复了第十八遍。当剑尖划过某个特定角度时,她突然“看”到,剑刃倒影里,不是她自己的脸,而是楚无涯的。 楚无涯在倒影里对她痞笑:“师妹,这招错了。手腕要再沉三分,剑尖要挑,不是刺。” “师兄”楚青衣愣住,剑停在半空。 倒影里的楚无涯笑容扩大,但眼睛开始流血,嘴角开始裂开:“对,是我。我回来了。师妹,我好冷,好黑,那里什么都没有...你来陪我好不好” 倒影突然伸出无数只暗红色的、由血和影子构成的手,抓住剑刃,顺着剑身向上爬,抓向楚青衣的手腕。楚青衣想松手,但手被粘住了。那些手爬上她的手臂,爬上她的肩膀,爬上她的脸... “不——!!” 苏晴紧紧抱着念念,闭着眼,努力回忆那些温暖的片段。但记忆开始变质。楚无涯给她戴山茶花的画面,山茶花突然枯萎,变成暗红色的灰烬。念念第一次叫娘的声音,变成了无数个重叠的、尖锐的啼哭。春天满山的野花,变成了蠕动的、长着眼睛的触手。冬天围炉的温暖,变成了灼烧灵魂的火焰... “娘...”怀里的念念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苏晴不敢睁眼。 “看到那个‘病人’了。”念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它很痛,很害怕,很孤单。它想要抱抱,但它的身体是冷的,是硬的,抱不了。它想要说话,但它的喉咙是堵住的,说不出。它只能‘看’,只能‘想’,然后越想越痛,越痛越想...” 念念的身体开始发光。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钥匙印记的光芒,而是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星空蓝的光,那光穿透苏晴的眼皮,刺入她的意识。 苏晴被迫睁开了眼睛。 然后,她看到了。 透过念念的眼睛,透过那层星空蓝的光芒,她看到了“现实”。 那是一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空间,像子宫,又像坟墓。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苍白的人形,全身插满了透明的、流淌着各种颜色液体的管道。人形的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极度的疲惫和痛苦。它的胸口有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搏动着的伤口,伤口深处,隐约能看到无数只眼睛在开合。 而在这个“病人”周围,漂浮着无数个气泡,每个气泡里都有一个世界,一个故事,一个模拟。有些气泡明亮,有些暗淡,有些在缓慢旋转,有些已经破裂、干瘪。而韭香镇所在的气泡,此刻正紧紧贴在“病人”的胸口伤口上,气泡表面,念念的“星光”正一点一点地渗进伤口,像细小的、冰冷的针,刺入那些暗红的血肉。 每刺入一点,病人就抽搐一下,伤口就搏动得更剧烈,但暗红的颜色似乎淡了那么一丝丝。 而在伤口深处,那些眼睛,正通过某种苏晴无法理解的联系,将它们的“注视”,投射到韭香镇的气泡里,化作那些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眼睛,看着他们每一个人,解析着他们每一分痛苦。 “它在‘尝药’...”苏晴喃喃道,眼泪流下来,“好苦...对不对那些感觉,对你来说,太苦了,太痛了,太乱了...所以你害怕,你想吐出来,想毁掉...” “但你不能吐。”念念突然开口,星空蓝的眼睛里有泪水滑落,但那泪水是金色的,像融化的阳光,“因为吐出来,病就好不了。你要吞下去,再苦也要吞。因为苦的后面,可能有甜。痛的后面,可能有暖。乱的后面,可能有...家。” 她伸出手,小小的手掌,隔着无尽的虚空,隔着模拟的壁垒,轻轻按在那个巨大伤口的边缘。 “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虽然很痛,虽然很苦,虽然很可怕...但我们陪着你。我们一起,把病治好。好不好” 伤口的搏动,突然停了一瞬。 然后,一滴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从伤口边缘渗出,缓缓滴落。 那不是血。 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