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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起源门户的过程，并非预想中的空间传送阵那般稳定。 那感觉像是被投入了法则的洪流。视野被无穷无尽的混沌霞光充斥，身体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挤压与撕扯，耳边是无数大道真音的低语与轰鸣，灵魂仿佛要被从躯壳中剥离。若非云烬眉心处那道瑶光剑气自主溢出一缕微光，护住了他的识海，单是这穿越过程，就足以让重伤未愈的他神识溃散。 苏瑶亦是紧咬牙关，脸色苍白，全靠药灵圣体对生机的顽强护持，以及云烬紧紧握住她的手传来的些许支撑。 雷祖修为最高，但伤势也最重，此刻须发皆张，强行催动残存的雷元，化作一层稀薄却坚韧的雷罡，勉强护住三人。 唯一轻松自在的，竟是那柄星烬剑。它在混沌气流中穿梭自如，剑身灰黑色的星辰纹路贪婪地吸收着逸散的混沌能量和破碎道则，发出舒适的嗡鸣，甚至时不时“啊呜”一口，将一缕凝实的混沌霞光吞入剑柄处的旋涡，发出满足的颤音。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一年。 脚下一实，周遭光怪陆离的景象骤然清晰。 他们站在一片残破的……“陆地”上。 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无尽深邃的虚空和缓缓流淌的混沌气流，如同倒悬的海洋。脚下的大地呈暗红色，布满纵横交错的巨大裂痕，裂痕深处隐隐有炽热的地火翻涌，散发出古老而蛮荒的气息。极目望去，大地并非完整一块，而是如同摔碎的镜子，化作了无数大大小小、或漂浮或连接的破碎板块，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没入混沌雾霭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灵气，却也混杂着狂暴的法则乱流、腐朽的尘埃，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苍凉与悲怆。 这里，更像是某个古老纪元破碎后，被强行塞入这个空间的残骸集合地。 “咳咳……”雷祖首先支撑不住，猛地咳出几口暗金色的血液，血液中竟有细小的电弧闪烁，随即湮灭。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脸上那强行维持的刚硬线条也出现了裂痕，透出浓浓的疲惫与衰败。 “前辈！” 云烬和苏瑶同时惊呼，上前搀扶。 雷祖摆摆手，示意自己还能站住。他目光复杂地扫过这片苍茫破碎的天地，又落在云烬身上，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小子，苏丫头，此地……便是起源门户之后了。” 雷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机遇与凶险并存，甚至有纪元境的古老遗存都可能蛰伏于此。接下来的路，要靠你们自己走了。” 云烬心头一紧：“前辈，您……” “老夫必须走了。” 雷祖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之前硬撼三大同阶，道基已伤，本源雷印出现裂痕。方才穿越门户，又强行催动雷罡，已是强弩之末。若再不觅地闭关，以雷府祖地‘混沌雷池’温养修复，恐有跌落境界、甚至道消身殒之危。” 他看着云烬年轻却已显坚毅的面庞，眼中闪过欣慰、遗憾与一丝深藏的期许：“老夫乃雷府之祖，雷霆一道的扛鼎之人，不能轻易倒下。不仅为自己，也为雷府上下万千弟子。此次为你护道，是看在你这小子的心性与潜力，更是偿还当年……与你母亲的一段因果。如今，你已安全进入此地，又有瑶光神主剑气护体，更有这柄通灵神剑和药灵圣体相伴，只要谨慎行事，当有自保之力。老夫……也该回去了。” 云烬喉咙有些发堵。从陨星战场相遇，到一路护持，再到之前不惜性命为他抵挡三大老祖，雷祖于他，已不仅仅是前辈，更是恩人，是师长。这份情谊，沉重如山。 他退后一步，对着雷祖深深一揖，久久不起：“前辈大恩，云烬……永世不忘！他日若能有所成，必报此恩！” 苏瑶也跟在云烬身后，盈盈下拜，眼圈泛红。 雷祖坦然受了这一礼，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好好！记住你的话。老夫等着看你真正屹立九天、搅动纪元风云的那一天！到时候，别忘了来我雷府喝酒！” 说罢，他不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枚布满雷纹的古老符箓，捏碎。顿时，一道微型的雷电门户在他身后打开，门内传出隆隆雷音和熟悉的雷霆气息。 “这枚‘归雷符’只能定位雷府祖地，且只能用一次。小子，保重！” 雷祖最后看了云烬一眼，又对苏瑶点点头，转身一步踏入雷电门户之中。 门户瞬间合拢，雷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这片苍凉破碎的天地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原地残留的一丝微弱电弧，证明着刚才的离别。 云烬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许久，才缓缓直起腰。望着雷祖消失的地方，心中五味杂陈。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伴随着对前路的茫然，悄然袭来。 虽然身边还有苏瑶，还有星烬剑，但雷祖这位如山岳般可靠的长辈离去，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从此刻起，所有的风雨，都将由他自己，和他选择并肩的人，去直面了。 “云大哥……”苏瑶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温润的药灵气息，抚慰着他内心的波澜。 云烬深吸一口这片古老天地间浑浊却蕴含生机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苏瑶，看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依赖，心中一暖，孤寂感驱散了些许。 “我没事。”他摇摇头，目光投向这片无边无际的破碎世界，“只是觉得……前路漫漫。” 苏瑶坚定道：“无论前路如何，我都陪你。” 星烬剑也“锵”地一声轻鸣，飞到云烬身侧，剑尖指向远方一片霞光格外浓郁、隐隐有宫殿虚影沉浮的区域，传递出强烈的渴望。 云烬笑了笑，摸了摸星烬剑冰凉的剑身。有伙伴在，便不孤单。 他盘膝坐下，没有立即动身探索。雷祖的离去，以及暂时安全下来的环境，让之前被生死危机强行压下的种种情绪和疑问，如同潮水般翻涌上来。 尤其是……关于那道惊世身影的主人，那位自称“瑶光神主”、与自己血脉相连、却陌生至极的……母亲。 从小到大，“母亲”这个词，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带着些许温暖却又无比遥远的符号。父亲云战很少提起，只在他问起时，眼中会闪过深沉的痛苦与思念，然后摸着他的头说：“你娘……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变强了，或许能见到她。” 他曾在无数个被欺凌、被辱骂为“罪血杂种”的夜晚，蜷缩在破屋角落，幻想过母亲的怀抱。也曾恨过，为何她要离开，留下他和父亲承受这一切苦难。甚至在被逼入绝境、濒临死亡时，心头也会划过一丝怨怼。 但当那道身影真的以如此震撼、如此强势的姿态出现，一剑斩断危局，冰冷的目光下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时……云烬却发现，自己心中涌起的，不仅仅是得救的庆幸，还有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茫然与……刺痛。 她是谁瑶光神主瑶光仙族的少主一位纪元境之上的无上存在 可这些，和他这个在下界罪血域挣扎求生、受尽白眼、靠着一盏诡异古灯和拼命才能活到今天的少年，又有什么关系 “从未见过面的母亲……”云烬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眉心那道冰凉细痕，那是她留下的剑气，也是她存在的证明。 苏瑶安静地坐在他身旁，没有打扰。她能感受到云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孤寂、困惑与一丝压抑的痛楚。 “苏瑶，”云烬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说……一个母亲，为什么会抛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是因为他身怀罪血是个累赘还是……有别的苦衷” 苏瑶心中一痛。她想起自己也曾是孤儿，被师父收养，虽无血缘，却深知亲情可贵。她轻轻靠向云烬的肩膀，低声道：“云大哥，我不知道瑶光前辈当年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看到了她的眼神。她看你的最后那一眼，还有对我点头的时候……那里面，没有嫌弃，没有冷漠，只有很深很深的……痛和舍不得。还有，她拼着投影消散也要为你斩出那一剑，留下护命剑气……这不像是一个抛弃孩子的母亲会做的事。” 云烬沉默。苏瑶的话，他何尝没有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瞬间的波动，那无声的嘱托，都指向某种沉重的隐情。玄老曾经隐晦提过，他的血脉不凡，母亲来历惊天。雷祖也说，瑶光神主被困。还有父亲留下的破碎玉佩，那句仿佛跨越时空的“找到娘”…… 线索很多，却拼凑不出完整的真相。反而让他的心绪更加纷乱。 恨吗或许有一点，毕竟缺失的母爱和因此带来的磨难是实实在在的。 怨吗也有，怨她为何不能早点出现，怨她让自己和父亲吃了那么多苦。 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有对强大母亲的陌生与隔阂，有对真相的渴望与不安，有对那份沉重“母爱”的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血脉深处的孺慕与期待。 “苦衷……”云烬咀嚼着这两个字，眼中渐渐燃起火焰，“不管有什么苦衷，不管瑶光仙族是什么龙潭虎穴，我都会弄明白！如果真的是被迫分离……那么，让母亲受困的，让父亲陨落的，所有施加在我们一家身上的不公与苦难，我都要一一讨回！”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志，在这片古老的天地间回荡。 星烬剑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变化，发出铿锵剑鸣，似在呼应。 苏瑶握紧他的手，用力点头：“嗯！我会一直帮你！” 云烬看向她，眼中的冰冷戾气化开，露出一丝温和：“谢谢你，苏瑶。” 他又看向跃跃欲试的星烬剑，“还有你，贪吃鬼。” 星烬剑不满地晃了晃，似乎在抗议“贪吃鬼”这个称呼。 心情稍定，云烬不再沉溺于纷乱的思绪。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在这片未知的起源之地活下去，变强！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他才有资格去探寻真相，去面对那所谓的瑶光仙族，去……接回母亲。 他站起身，望向星烬剑先前指引的方向，那里霞光氤氲，道韵流转，似乎隐藏着不凡的机缘。 “走吧。”云烬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让我们看看，这起源之地，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又有什么‘好吃的’，在等着我们。” 他牵起苏瑶的手，握紧星烬剑，迈开脚步，向着那片霞光深处，坚定地走去。 身后，是破碎的古老大地和苍凉的虚空。 前方，是未知的机遇与凶险，也是他通向答案与力量的，必经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