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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流转的破碎大陆上，云烬和苏瑶谨慎前行。 星烬剑飞在前方探路，如同最忠诚的猎犬，时不时停顿一下，剑尖轻颤，似乎在辨别空气中流动的稀薄混沌气流与破碎道韵，选择着最“美味”也最可能安全的方向。它偶尔会突然窜出去，从某道裂缝边缘衔回一块闪烁着奇异光泽的矿石碎片，或是在漂浮的巨石上刮下一层蕴含灵性的石粉，“嘎嘣嘎嘣”吞下，发出满足的嗡鸣。 这片天地寂静得可怕，除了他们行走时带起的细微风声，以及远处地火涌动的低沉轰响，再无其他声响。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在万古之前的某场大劫中彻底灭绝。 云烬心中的情绪依旧翻腾，关于母亲的复杂思绪并未完全平息，但都被他强行压下，转化为对周遭环境极致的警惕。他能感觉到，这片看似死寂的天地间，潜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仿佛沉睡的洪荒巨兽，随时可能苏醒。 苏瑶同样紧张，药灵圣体赋予她对生机与死气的敏锐感知。在这里，她感知到的生机极其稀薄且扭曲，而死气、怨念、破碎的法则却如同无形的潮汐，无处不在，让她本能地感到不适，只能紧紧跟在云烬身侧。 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巨大骨架化石形成的嶙峋石林时，云烬心中，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幽幽响起： “起源之地……没想到，老夫残魂苟延至今，竟还能再见到这片……葬尽辉煌的废墟。” 是玄老！ 自云烬进入万族战场，经历连番大战，尤其是重铸星烬剑消耗甚大后，玄老的残魂便一直沉寂在断剑深处温养，极少主动出声。此刻突然开口，语气中充满了云烬从未听过的沧桑、感慨，甚至是一丝……悲怆。 “玄老您苏醒了”云烬心中一喜，同时也因玄老语气中的异样而感到凛然。他停下脚步，示意苏瑶警戒，心神沉入与断剑（如今是星烬剑一部分核心）的联系中。 “嗯，此地特殊的道韵与残存的纪元气息，刺激了老夫一些……早已模糊的记忆碎片。”玄老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带着尘埃落定的疲惫，“小子，你可知，你如今踏入的，究竟是何等所在” 云烬凝神：“请玄老明示。此地名为‘起源之地’，是起源门户之后，传闻与宇宙起源之秘相关。” “起源之地呵……倒也贴切，却也不尽然。”玄老发出一声意味难明的低笑，“在老夫那个时代……或者说，在更久远的记载中，它有一个更为人知，也更令人敬畏的名字——” 玄老顿了顿，一字一句，缓缓吐出： “‘纪元坟场’。” 云烬和苏瑶同时一震！仅仅是这个名字，便透出一股埋葬万古、终结一切的恐怖气息。 “纪元坟场”云烬重复着，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不错。”玄老的声音变得肃穆而悠远，“此地，并非宇宙自然诞生之所。它是……人为开辟，或者说，人为‘堆积’而成的。” “什么！”云烬失声。苏瑶也捂住了嘴，满眼惊骇。 “宇宙生灭，纪元轮回，本是至高大道运转的一部分。”玄老缓缓道来，如同揭开一幅尘封万古的史诗画卷，“然，有生灵超脱，有强者不甘，有文明试图在寂灭中留下印记，更有……妄图窥探、甚至掌控这轮回之秘的野心家存在。” “每一次纪元大劫降临，并非所有一切都会彻底归于虚无。总有一些最坚固的造物，一些承载着文明精华的圣地，一些强大到触及本源的生灵遗骸或意志碎片，乃至……被剥离或主动割裂的‘世界碎片’，会在大劫的洪流中侥幸存留，或被某些力量刻意收集、放逐。” “此地，便是这些‘残渣’与‘印记’的最终归处之一。它游离于正常的时间长河与空间结构之外，像是一个附着在宇宙本体上的‘囊肿’，一个专门用来堆放旧纪元‘垃圾’与‘标本’的仓库。无数个纪元以来的‘残留物’，都被无形的规则或力量牵引、抛射、或封印于此。你们看到的破碎大陆、地火、混沌气流、骸骨化石……乃至更深处可能存在的完整遗迹、古老传承、甚至是陷入永恒沉眠的纪元境尸骸，皆是如此。” 云烬倒吸一口凉气，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环顾四周这片苍茫死寂的景象，原来脚下每一寸土地，头顶每一缕气流，都可能来自一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辉煌文明！那种厚重到令人窒息的岁月悲凉感，瞬间席卷全身。 苏瑶更是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紧了云烬。 “那……那起源门户为何会开启又为何会吸引如此多强者前来”云烬压下心中的震撼，追问道。 玄老沉吟片刻，道：“门户的开启，与纪元大劫的韵律有关。每逢大劫将临，宇宙法则动荡，这个‘坟场’与外界的壁垒会变得相对薄弱，某些‘执念’或‘印记’会散发出强烈的波动，形成所谓的‘门户’或‘通道’。这既是一种召唤，也是一种……筛选。” “召唤” “对。召唤那些与陨落于此的文明、强者有因果牵连的后人，或者身怀特定血脉、功法、信物，能够与某些‘印记’产生共鸣的人。同时，也筛选出足够强大、有资格在此地探索、乃至……继承某些‘遗产’的存在。” “至于为何吸引人”玄老发出一声冷笑，“贪婪，好奇，对力量的渴望，对永生的追求，对超脱的妄想……理由太多了。此地虽然危险，埋葬着无数失败者的绝望，但也同样蕴藏着那些失败者毕生积累的财富、功法、感悟，乃至他们文明最璀璨的智慧结晶。更重要的是，这里有最接近‘纪元大劫’真相的碎片，有不同纪元法则碰撞交融的奇异现象，对于寻求突破，尤其是渴望领悟更完整纪元法则、窥探创世奥秘的修士而言，这里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云烬想起雷祖提及的，那些试图收割众生炼制“纪元帝丹”的创世境黑手，心中顿时明了。这里对他们而言，恐怕不仅仅是“诱惑”，更是“资源场”和“试验田”。 “玄老，您说这是‘坟场’、‘仓库’，那是否有……管理者或者说，开辟此地的‘人’”云烬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玄老沉默了很久，久到云烬以为他又陷入了沉眠。 “……有。”玄老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极致的复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或者说，曾经有。在老夫记忆最深处的某些碎片里，有过关于‘守墓人’、‘清理者’或者……‘收藏家’的模糊记载。但他们的身份、目的、是否仍然存在，皆是无解之谜。或许，他们本身，就是这坟场的一部分，是某些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存在的执念化身。又或许，他们早已在某个纪元的变故中消失了。” “老夫能告诉你的的是，”玄老语气转为凝重，“此地最大的危险，并非来自那些残存的杀阵、凶兽或破碎法则，而是无处不在的‘纪元残响’与‘因果污染’。” “纪元残响” “你可以理解为，那些陨落文明和强者最后时刻爆发出的极端情绪、未完成的执念、乃至他们文明核心道则崩溃时产生的‘道殇’。它们如同无形的幽灵，弥漫在空气中，渗透在土地里。心神不坚者，容易被其侵蚀，产生幻觉，陷入疯狂，或被动承载起某个早已消亡文明的悲愿，变成浑浑噩噩的载体，直至消亡。” “而因果污染，则更为诡异恐怖。你若在此地沾染了某段过于强烈的因果，比如继承了某个陨落大能的传承，使用了某件沾染其本源气息的至宝，甚至只是长时间停留在其陨落之地……都可能被其残存的因果纠缠。轻则气运受损，劫难频生；重则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被迫‘替’其完成未竟之事，承受其遗留下的恐怖业力，甚至……被其残存意志逐渐同化取代！” 云烬和苏瑶听得头皮发麻。这比直面千军万马、强大敌人还要可怕！防不胜防！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苏瑶忍不住颤声问道。 “紧守本心，明辨真我。”玄老郑重道，“丫头，你的药灵圣体，对净化负面情绪和紊乱生机有奇效，可以一定程度上抵御‘残响’侵蚀。小子，你身怀古灯，此灯有焚灭万法、提炼本源之能，对‘因果’‘执念’这类无形之物亦有克制。更重要的是，你眉心那道剑气……来自一位心神意志皆修炼到极致的无上存在，是守护灵台清明、斩断外邪侵扰的最佳屏障。只要你们不主动去触碰那些过于深沉、明显不祥的因果，谨慎探索，当可保无虞。” 玄老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这柄新生的‘星烬剑’，它似乎天生对这里的‘残渣’和破碎道则有着异乎寻常的亲和力与吞噬欲望。这未必是坏事。它或许能帮你们辨别哪些‘食物’相对‘安全’，哪些蕴含的‘残响’过于危险。但切记，不可让它吞噬过多、过杂、来历不明的东西，否则它自身也可能被污染，甚至反噬其主。” 星烬剑似乎听懂了，飞到云烬面前，剑身轻颤，仿佛在保证自己会小心“品尝”。 云烬深吸一口气，将玄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住。他看向前方那片霞光更盛、隐约有宏伟轮廓的区域，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而清醒。 “也就是说，那里，”他指向霞光深处，“很可能是一处相对完整、蕴含强大‘印记’或‘遗产’的遗迹，同时也意味着更浓郁的‘残响’和更危险的‘因果’” “十有八九。”玄老肯定道，“机遇与危险，在此地永远成正比。小子，选择权在你。是避开锋芒，在边缘地带寻找相对安全的资源慢慢积累，还是……直面核心，去争夺那可能改变命运，也可能万劫不复的最大机缘” 云烬没有犹豫。他摸了摸眉心冰凉的剑痕，感受着心脏中古灯平稳的跳动，看了一眼身边信任依赖他的苏瑶，以及跃跃欲试的星烬剑。 从罪血荒域一路杀出，他何曾畏惧过危险他追求的，从来不是苟且的安稳。 “来都来了。”云烬嘴角勾起一抹锋利的弧度，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自然要去看看，这‘纪元坟场’的核心，究竟埋葬着何等辉煌，又暗藏着何等秘密。” “好！”玄老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赏，“既然如此，老夫便陪你走这一遭。或许，前方也能唤醒老夫更多被遗忘的……故地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