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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烬的伤,比看上去更重些。强盗那刀带着狠劲儿,差点削到骨头,失血也多。陈伯仔细清洗、上药、包扎,又开了内服的汤剂,叮嘱务必静养,切忌用力。 医馆后院的厢房成了临时的养伤之所。苏瑶自那日被阿烬带回,便再没提离开的话。陈伯见她无依无靠,又是阿烬拼死救回,便也默许她留下,帮着煎药、做些轻省活计。 于是,小小的厢房里,便多了另一道安静的身影。 起初是沉默而拘谨的。阿烬躺在炕上,大部分时间昏睡或闭目养神,苏瑶就坐在靠窗的矮凳上,手里拿着陈伯给的药杵,一下一下,轻轻捣着晒干的药材。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低垂的侧脸上跳跃,长睫如扇,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浅浅阴影。她捣药的动作很轻,几乎没什么声响,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只有偶尔抬头,目光落到阿烬缠着厚厚纱布的手臂,或是他因失血而显得过分安静的脸庞时,那双清澈眸子里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言明的忧虑。 阿烬醒来时,总能看到她在那里。有时捣药,有时只是静静望着窗外发呆,纤细的背影挺得笔直,却莫名透着一股孤零零的味道。他喉咙干涩,想喝水,却不想惊动她。往往他刚一动弹,她便似有所觉般立刻转过身,眼神询问地看向他。 “水……”他声音沙哑。 她便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去倒水。动作有些生疏,小心翼翼地端着粗瓷碗过来,递到他没受伤的右手边。指尖偶尔相触,皆是微微一颤,随即飞快分开。 她不说话,他也不知该说什么。谢谢不必。你是谁问不出口。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和一种微妙的、名为“陌生又熟悉”的尴尬。 打破沉默的,往往是陈伯或送饭来的王大娘。 陈伯换药时,苏瑶会默默递过干净的布巾和药膏,在一旁仔细看着,偶尔在陈伯需要时,准确地递上某样工具。她学得很快,眼神专注,仿佛那些药材和手法,天生就刻在她骨子里。 “丫头,以前学过医”陈伯忍不住问。 苏瑶茫然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记得……但好像,应该知道。” 王大娘则更关心另一件事。她每次来,都带着热汤热饭,眼神在阿烬和苏瑶之间逡巡,脸上挂着越来越藏不住的、慈爱又促狭的笑容。 “阿烬啊,多吃点,伤才好得快!苏姑娘,你也吃,别光顾着照看他,自己都瘦了!”王大娘一边布菜,一边絮叨,“哎哟,你们这两个孩子,一个伤着,一个记不得事,真是……不过也好,互相有个照应。苏姑娘你是不知道,阿烬这小子,平时闷葫芦一个,为了救你,可是豁出命去了!这镇上多少年没出过这么血性的事儿了!” 苏瑶默默听着,头垂得更低,耳根却悄悄染上一层薄红。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阿烬一眼,却正撞上他也有些躲闪的目光,两人像被烫到似的,立刻各自移开。 阿烬只觉得脸上发热,闷头扒饭,含糊应着:“王大娘,您别说了……” “咋不能说”王大娘笑得更欢,“苏姑娘这般人品模样,天上地下都难找!阿烬你也是,平日里看着老实,眼光倒是不错!你们俩啊,我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大娘!”阿烬差点噎住。 苏瑶更是连脖子都红透了,放下碗筷,小声说了句“我吃饱了”,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起身快步走出了屋子,留下王大娘爽朗的笑声和阿烬通红的耳根。 日子便在这样微妙的气氛中一天天过去。 阿烬的伤势渐渐好转,可以下地走动了。但他走到哪儿,苏瑶总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去院子里晒太阳,她便坐在廊下,继续捣那些仿佛永远捣不完的药材,偶尔抬头看看他。他去溪边想洗把脸(被陈伯严令禁止伤口沾水),她也默默拎着木桶跟在后面,等他洗完,递上干净的布巾。 她话依旧很少,但那双眼睛,却仿佛会说话。阿烬能读懂那里面的关切、不安,还有与他如出一辙的、对过往的茫然和对彼此的探寻。有时候,他练练陈伯教的、活动筋骨的五禽戏(动作笨拙,远不如梦中那些招式流畅),她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静静看着,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他在看别的什么影子。 镇上的人渐渐习惯了这对“奇怪”又“般配”的年轻人。他们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一个沉默坚毅,一个静美出尘,走在青石板路上,总能吸引无数善意或好奇的目光。起初的敬畏疏远,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也化作了淳朴的接纳与喜爱。毕竟,阿烬是大家看着“长大”(醒来)的,苏瑶虽然话少,但手脚勤快,心地善良,帮过不少忙。 这日傍晚,夕阳给青牛镇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阿烬伤口愈合得不错,在苏瑶的陪同下(她坚持),慢慢踱到镇口的古槐树下散步。不少结束一天劳作的乡亲也在那里纳凉闲聊。 看到他们,众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赵大叔嗓门最大,率先开口:“阿烬,苏姑娘,出来透气啊阿烬你这身子骨,恢复得挺快嘛!多亏了苏姑娘日夜照料吧”说着,还冲阿烬挤眉弄眼。 旁边纳鞋底的李婶也笑眯眯地接话:“可不是嘛!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这么尽心尽力的姑娘!阿烬,你可是捡到宝咯!” 阿烬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多亏陈伯和大家照顾……” 苏瑶则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颊在夕阳下泛起淡淡的粉色。 就在这时,最爱做媒、心直口快的孙婆婆,被几个妇人推搡着,笑嘻嘻地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苏瑶,又看看阿烬,越看越满意,一拍大腿: “哎呀!我说阿烬,苏姑娘,我看你们俩啊,真是越看越登对!男娃子实诚有担当,女娃娃俊俏又贤惠!这天天在一块儿,互相照应着,感情也好……不如啊,就让婆婆我给你们说个媒,选个好日子,把这亲事成了!大家伙儿一起热闹热闹,给你们办个像模像样的婚礼!你们说好不好啊” 此言一出,古槐树下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和附和声。 “好啊!孙婆婆这主意好!” “就是!阿烬也该成家了!苏姑娘这样的好姑娘,可得抓紧!” “办!必须办!咱们青牛镇好久没办喜事了!” “阿烬哥要娶新娘子咯!哦哦!有席吃咯!有糖吃咯!”不知哪个顽皮的孩子率先喊了出来,引得更多孩童雀跃欢呼。 阿烬整个人都僵住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苏瑶,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一种陌生的、滚烫的、却又带着奇异期待的情绪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他试图组织的言语。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而苏瑶,在孙婆婆说出“说个媒”“成亲”这几个字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猛地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睁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震惊、茫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从心底最深处悄然泛起的、无法抑制的欣喜与羞涩! 没有反感,没有厌恶,仿佛这个词,这个提议,触动了她灵魂深处某个早已设定好的、甜蜜而隐秘的开关。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脸颊,将她白玉般的肌肤染得嫣红如霞,连小巧的耳垂都红得剔透。她能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能听到孩童的欢呼,能感受到身边阿烬那几乎凝滞的呼吸和灼热的视线…… 太……太超过了! “我……我……”她慌乱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像风中蝶翼,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周围的喧闹淹没。她再也无法待下去,猛地一转身,像一只受惊过度的白雀,用手背掩着发烫的脸颊,几乎是逃也似的,朝着陈伯医馆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了。 “诶苏姑娘!苏姑娘你别跑啊!”孙婆婆在后面喊。 “哈哈,丫头害羞了!”赵大叔大笑。 “阿烬,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啊!”李婶推了阿烬一把。 阿烬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苏瑶消失在巷口的慌乱背影,又看着周围乡亲们一张张促狭、鼓励、欢快的笑脸,还有孩子们“有席吃咯”的兴奋叫喊,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脸上火烧火燎,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发出一个无意义的单音,然后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也顾不得伤口刚愈合,同手同脚、晕头转向地朝着苏瑶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看着两人前一后狼狈“逃窜”的背影,古槐树下的乡亲们笑得更欢了。 孙婆婆叉着腰,一脸得意:“瞧瞧!我说什么来着郎有情妾有意!这事儿啊,准成!” “快快快!大家别愣着了!”王大娘兴奋地拍手,“孙婆婆,您老眼光准,这媒人非您莫属!李婶,咱们去合计合计,该准备些什么赵铁匠,你力气大,帮着搭棚子!孩子们,去告诉你们爹娘,阿烬哥要办喜事啦!” “好嘞!”众人齐声应和,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小镇平静太久,这样一桩天造地设般的喜事,足以点燃所有人的热情。孩子们欢呼着四处报信,大人们则热烈地讨论起彩礼、吉日、酒席、布置……仿佛这事已经板上钉钉。 夕阳的余晖,将奔跑的少年和少女的身影拉得很长,也将古槐树下那份淳朴喧嚣的喜悦,渲染得格外温暖明亮。 而此刻,跑回医馆厢房、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的苏瑶,和随后赶到、在门外踌躇不前、面红耳赤的阿烬,隔着薄薄的门板,两颗同样剧烈跳动、被突如其来的“婚事”搅得翻天覆地的心,却沉浸在一种更为复杂难言的情绪里。 羞涩,慌乱,不知所措。 但心底深处,为何……却有那么一丝,压也压不住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