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无声的渗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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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背的破译工作在争分夺秒地进行，而来自黑石口的阴影，也如同太行山冬日的浓雾，无声无息地弥漫、迫近。 二蛋和魏书记所在的窑洞，几乎成了与世隔绝的“密室”。矮桌上铺满了临摹的图纸和写满猜测字词的粗纸，那几本珍贵的原始笔记本被小心地放在干燥的草垫上，只有在核对时才轻轻翻阅。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页的霉味、木炭味，以及一老一少身上散发出的、因长时间专注而带来的疲惫气息。 “魏爷爷，您看这几页，”二蛋指着刚刚整理出的几张临摹图，小脸上带着兴奋与困惑交织的神情，“这些管子连来连去，最后都通到这个大罐子，罐子上面画的这个符号，和前面提到‘催化’那页旁边的符号很像！” 魏书记凑过去，扶了扶用树枝勉强修好的断腿眼镜，仔细辨认。那是一个由三个嵌套的三角形和一个闪电状标记组成的奇特符号，在之前的笔记中多次出现，往往与剧烈的能量反应描述相关联。 “还有这里，”二蛋又翻到另一张他依样画葫芦描下的、布满复杂坐标和等高线的地图，“这地图画的范围，好像……不止是矿洞那一小片，旁边还标了好多小的矿坑和山洞，有些地方用红点做了标记。” 魏书记接过那张地图，浑浊的老眼眯成了一条缝。他年轻时走村串乡做过货郎，对石匠铺周边几十里的山形地势还算熟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对比着记忆中的方位。 “这里……像是老鸦岭的废弃铜矿……这里，是野狐沟，听说早年也有人挖过煤……这个红点位置……”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上，眉头紧紧皱起，“这地方，好像离青龙背不算太远，是个……是个叫滴水岩的地方，就是个很小的山洞，没什么出产，平时除了采药的和躲雨的，没人去。” 一个远离主矿洞、看似无关紧要的小洞穴，为何会被特意标注在这张显然与“普罗米修斯之种”相关的精密地图上是备用据点物资储藏点还是……另有玄机 这个发现让魏书记和二蛋都感到一丝不寻常。他们立刻将这张地图和相关的符号标记作为优先信息，整理出来，准备向李分队长汇报。 与此同时，李分队长派出的、由孙排长亲自带领的三人侦察小组，已经如同三颗融入山石的雪粒，悄无声息地潜行至黑石口据点外围。 他们选择的观察点位于据点东侧一座陡峭的山峰上，这里视野开阔，能俯瞰大半个据点，但又因角度刁钻和岩石嶙峋，极难被敌人发现。孙排长架起那具珍贵的红外镜，另外两名战士则用望远镜配合，如同蛰伏的猎鹰，死死盯住了下方的敌人巢穴。 黑石口据点比之前更加戒备森严。铁丝网增加了密度，了望塔上的探照灯明显换成了更新、照射范围更远的型号，哨兵的数量和巡逻频率也显着增加。更能说明问题的是，在据点靠近山壁的一侧，新建起了几个半埋入式、覆盖着伪装网的工事，其形制与常见的日军仓库或兵营截然不同，更注重隐蔽和防护。 “排长，看那边！”一名眼尖的战士压低声音，指向据点西南角。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几名穿着日军军装、但动作姿态与普通日军士兵有明显差异的人员，正围着一台架设在三角架上的、有着复杂天线和显示屏幕的设备进行操作。那设备的外观风格，与孙排长他们在石匠铺遭遇“奥丁之手”时见过的某些装备颇为相似。 “是那帮杂种！”孙排长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尽管对方穿着日军皮，但那训练有素、冷静精准的动作模式，瞒不过他的眼睛。 更让他们心惊的是，在接近傍晚时分，一辆覆盖着厚重帆布、轮胎宽大的卡车，在几辆三轮摩托的护卫下，驶入了据点，直接开进了那个新建的、戒备最森严的工事区域。帆布遮盖下，隐约露出类似圆柱形容器的轮廓。 “他们在运东西进去……”孙排长心中警铃大作。联想到黄大山描述的矿洞内“熔炉”装置的惨状，他几乎可以肯定，黑石口的敌人，正在利用“奥丁之手”残部提供的技术和可能抢救出来的数据或样本，继续进行着危险的勾当！ “记录下车队数量和进出时间！重点标注那几个新建工事和那些‘特殊人员’的活动规律！”孙排长低声命令。侦察小组的任务是获取情报，而不是打草惊蛇。 他们忍着刺骨的寒冷和长时间保持固定姿势带来的肌肉僵硬，如同岩石般潜伏了一整天，详细记录了据点的人员调动、车辆进出、无线电天线转动频率等大量细节。 夜幕降临，探照灯的光柱在据点内外来回扫视。孙排长正准备下令小组交替休息，自己值守下半夜时，据点内突然传来一阵短促而嘈杂的引擎声。 只见两辆没有开车灯、涂着暗色迷彩的桶车（类似吉普车），如同幽灵般从据点侧门悄无声息地驶出，没有沿着大路走，而是直接拐进了山脚下的乱石滩，很快便消失在黑暗的沟壑之中。 这个方向……既不是通往石匠铺，也不是通往其他已知的日军据点或村镇。 “他们要去哪儿”一名战士疑惑道。 孙排长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摊开随身携带的、魏书记凭记忆绘制的简易区域地图，手指沿着那两辆桶车消失的方向滑动。那个方向，散落着几个废弃的矿坑和小型洞穴，其中有一个地点，恰好与白天二蛋他们发现的那张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红点位置重合——滴水岩！ 是巧合还是……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孙排长。敌人如此诡秘的夜间行动，目标绝不可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山洞！ “不能再等了！”孙排长当机立断，“小刘，你留在这里继续监视，重点注意是否有后续部队出动。小王，你跟我来！我们跟上去看看！记住，只跟踪，不接触，发现情况立刻撤回！” “是！”两名战士低声应命。 孙排长带着战士小王，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轻烟，迅速而谨慎地滑下山峰，朝着那两辆桶车消失的方向追去。山路崎岖黑暗，追踪车轮印变得极其困难，他们只能依靠对方引擎隐约的余音和偶尔惊起的夜鸟来判断大致方向。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抵达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山谷。山谷深处，就是地图上标注的滴水岩。此时，那两辆桶车正静静地停在距离洞口百米外的一处岩石阴影下，车上似乎没有人。 孙排长和小王借助岩石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在距离洞口约五十米的一个制高点上，他们伏下身，用望远镜仔细观察。 滴水岩洞口不大，仅容两人并行，但此刻，洞口原本自然生长的灌木和藤蔓被人为地清理开了一部分，露出了黑黢黢的入口。洞口附近没有明显的哨兵，但孙排长凭借老兵的直觉，能感受到那里弥漫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死寂。 突然，洞口内侧似乎有微弱的光线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紧接着，两个穿着深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洞内闪出，迅速而安静地移动到桶车旁，低声用某种语言交谈了几句（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随后，其中一人从车上取下一个长方形的、类似仪器箱的物件，两人再次迅速隐入了洞内。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发出任何多余声响。 是“奥丁之手”的人！他们在滴水岩里面干什么勘探取样还是……这里也存在着与“普罗米修斯之种”相关的什么东西 孙排长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敌人的触角，比他们想象的伸得更远，也更加隐蔽。石匠铺矿洞的主基地虽然毁了，但他们似乎并未放弃，而是在更广阔的区域内，搜寻着可能的替代品或补充资源！ 必须立刻把这个情况带回去！ 孙排长打了个手势，和小王一起，沿着来路，以更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撤离。他们必须赶在敌人可能完成作业并离开之前，将情报送回青龙背。 当孙排长和小王带着一身寒气与紧迫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赶回青龙背时，李分队长和黄大山都尚未休息。指挥所的窑洞里，油灯依旧亮着。 听完孙排长急促而清晰的汇报，尤其是关于滴水岩和“奥丁之手”人员夜间活动的细节，李分队长的脸色变得异常严峻。他立刻让人叫醒了刚刚趴下睡着的二蛋和魏书记。 当魏书记听到“滴水岩”三个字，并看到孙排长在简易地图上指出的、与二蛋临摹地图上红点几乎重合的位置时，老人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带着颤抖： “没错！就是那里！那地图上标的红点，就是滴水岩！他们……他们果然在那里有勾当！” 线索在这一刻交汇，指向了一个明确而危险的目标。 李分队长目光扫过窑洞里每一张疲惫而紧张的脸——重伤未愈却强撑精神的黄大山，带着一身夜露与寒气归来的孙排长，眼窝深陷却眼神亢奋的二蛋和魏书记。 敌人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奥丁之手”的幽灵依旧在太行山中游荡，与日军勾结，在更隐蔽的角落，继续着他们危险的研究和探索。而他们，这支从石匠铺废墟中爬出来的火种，手中掌握着敌人渴望的秘密，也肩负着阻止敌人的责任。 “看来，我们不能只是被动等待破译和上级指示了。”李分队长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搞清楚他们在滴水岩到底干什么！如果可能……掐断他们的这条线索！” 他看向孙排长：“老孙，还能不能再撑一次” 孙排长咧嘴一笑，露出被硝烟熏得微黄的牙齿：“队长，你就下命令吧！弟兄们憋着口气呢！” 李分队长又看向黄大山。黄大山用力点了点头，嘶哑道：“情报结合实地侦察，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我支持！” “好！”李分队长重重一拳砸在土炕边缘，“孙排长，你立刻挑选人手，组成精干侦察分队，携带炸药和必要的装备，白天休息，傍晚出发，再次前往滴水岩！任务目标：潜入侦察，摸清洞内情况。如果确认是敌人的重要据点或实验场，酌情予以破坏！但前提是，绝不能暴露青龙背的位置和我们主力的存在！” “明白！”孙排长挺胸应命。 “二蛋，魏书记，”李分队长又转向一老一少，“你们继续破译，重点查找与滴水岩地质特征、或者与小型、分散据点相关的记录！任何蛛丝马迹都可能对孙排长他们的行动有帮助！” “是！”二蛋和魏书记齐声应道。 新的命令下达，青龙背刚刚平静不久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无形的战线，已经从石匠铺的废墟，延伸到了这片看似安宁的山谷，延伸到了那个名为滴水岩的、毫不起眼的小小洞穴。 一场针对阴影的逆向渗透，即将在夜幕的掩护下展开。而洞内隐藏的，是新的危机，还是扭转局面的契机无人知晓。只有山风穿过岩缝，发出如同叹息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