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雷蒙·贝恩的一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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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完全笼罩了北海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亘古不变的节奏。 雷蒙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外围那些敷衍性质的警告标志和低矮围栏，从一处他早已摸清的、被茂密灌木半遮掩的岩缝钻入了岬底区域。 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和岩石特有的冷冽气息。他目标明确，朝着记忆中那扇金属门所在的隐蔽凹洞摸去。 按照之前轮班观察的规律，这个时间点应该还是只有两名spw基金会的外围人员值守。 希望别是那种特别敬业或者特别敏感的型号，他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果然，在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三十米左右的一处背风小凹地里，雷蒙看到了两个裹着防寒外套的身影，正靠在一块大石旁低声交谈，手电筒的光束偶尔扫过地面。看起来警惕性一般，更像是在例行公事地消磨时间。 好的，在闲聊。说明上次的失踪还没让他们紧绷到草木皆兵的程度……也许我该考虑给他们颁个“最佳摸鱼员工奖”，感谢他们为我创造的工作便利。 雷蒙碧蓝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眯起，忍住了愉悦到吹个口哨的冲动。 他原本的计划简单直接：用点小手段让这两位暂时失去意识，然后抓紧时间办自己的事。 他从外套另一个暗袋里摸出两个小巧的、像是由某种硬化胶质制成的弹丸——这是他之前用“灰”提前重构的麻醉剂载体，撞击破碎后会释放高效神经麻痹气体，见效快、后遗症小、晃个神就像打个瞌睡，适合用来对付非目标人物。 比起其他毒气弹来说，雷蒙用这东西对付两个小喽啰来说已是良心十足。 然而就在他准备悄无声息地靠近、准备把手里的小玩意儿投掷出去时，其中一名值班人员站起身拍了拍同伴的肩膀，拿着手电朝另一个方向离开了，似乎是去进行定时巡视。 留下的那人打了个哈欠，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就着手电光看了起来。 雷蒙挑挑眉，改变了主意。 他像捕食的猫科动物一样压低身形，借着岩石阴影的掩护，以惊人的速度悄然贴近了那个落单者身后……在对方毫无察觉的瞬间，一记精准的手刀砍在其颈侧。 值班员连闷哼都没发出，就软倒在地。 雷蒙迅速将他拖到更暗的角落，开始快速搜身。 他需要确认今晚的串门记录，看看有没有什么意外访客。很快，他就在对方内袋里找到了一个防水的执勤记录本。 就着手电筒的余光，雷蒙快速翻阅着最近的记录条目，前面几天大多是重复的值班签名和“无异常”的备注。 他的目光扫过几个重复出现的陌生名字——“空条承太郎”。 不认识，大概是spw调来的其他看守者吧，名字看起来像一条咬人很凶的狗。 雷蒙被自己的想法取悦了。虽然对日本文化了解不深，但“太郎”应该都是狗的意思。 然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刚刚的记录上。 在“空条承太郎”的交接班记录下方，多出了一行不同的字迹，签名栏写着：梅戴德拉梅尔。 雷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个名字同样陌生。不是spw常规人员名单里的，至少不是他之前了解到的。 是新的增援吗 一丝不太妙的预感爬上心头。不过时间不等人。 他合上记录本，将其塞回昏迷者的口袋，然后迅速朝着另一个值班员离开的方向潜行而去。 必须尽快控制局面。 雷蒙很快找到了第二个目标。 对方正蹲在离那扇门入口不远的一处岩壁旁背对着雷蒙，似乎正在专注地用一个小型设备发送着什么信息，手指快速按动，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半边紧张的脸。 雷蒙没有犹豫。 这次他甚至没有完全靠近，手腕一抖，一枚麻醉弹丸精准地砸在对方脚边的岩石上，悄无声息地碎裂，淡灰色的气体瞬间弥散开来。 那人身体在接触到气体的时候立刻一僵，试图捂住口鼻已经来不及，挣扎了两下便瘫软下去，手里的设备“啪嗒”掉在地上。 雷蒙走过去，捡起设备看了一眼，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条未发送完成的简短加密信息，关键词似乎提到了“异常”和“请求支援”。他眼神一冷，直接用鞋跟碾碎了设备的通讯模块，然后将昏迷的两人拖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凹陷里。 好吧。看来我的“灰”还是太有特色了。不过这帮spw的家伙，鼻子比狗还灵吗 做完这些，他并未立刻开门进去，而是拿着捡来的手电筒转身，朝着记忆中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他上次处理那个倒霉的“储备基金”的地方。 雷蒙现在得去看看“犯罪现场”。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也许他们只是例行环境采样不，结合那条记录来看……悬。 当时的情景他还记得很清楚。 那天救下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吉良吉影后，他发现[杀手皇后]的在毁尸灭迹方面简直高效得令人赞叹。 但为了混淆视听并补充“库存”，他留下了另一个活口。 确保吉良“君”带着第一具尸体转移注意力后，他把那个被吓破胆、动弹不得的家伙拖到了这片远离主通道的复杂岩缝区。 雷蒙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能力的，但美中不足的是，它在转化活体、尤其是结构复杂的生命体时，所需的时间和精力远超普通物质。 那过程并不愉快，总是会伴随着对象的剧烈挣扎和最终无声的崩解。 为了尽可能减少残留痕迹，雷蒙将转化地点选在了这里，并且特意将对象拖行了一段距离，期望任何可能飘散的“灰”能更多地粘滞在沿途的岩石缝隙中，而不是留在最终转化点。 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当时应该更干脆点，直接让吉良“君”全部处理掉的。但“灰”的储备也很重要。 而且谁能想到会有人对岩石缝里的灰尘感兴趣 现在，他回到了这片岩区，手电光柱仔细地扫过地面、岩壁、每一条缝隙。 很干净。 比他预想的要干净得多。 但并非一无所有。 在几处最深、最不易被水流和风力影响的岩缝底部，雷蒙的指尖还是捻起了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但在手电光特定角度下会闪过一丝微光的粉末。 是残留的“灰”。虽然很少，但确实存在。 而且从某些岩缝边缘被刻意刮擦、采集过的痕迹来看……有人来过这里，发现了这些灰烬，并且采集了样本。 “妈的。” 雷蒙捻着指腹间那点微不足道的残留物，碧蓝的眼眸在黑暗中沉了下去，烦躁的情绪像细小的毒蛇一样钻出来。 果然被发现了。 虽然看起来对方尚未完全搞清楚这是什么，但既然已经注意到，并开始采集分析，那么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甚至怀疑到有人曾在此进行过非自然的“处理”，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事情，大概率暴露了，又或者至少已经引起了某些聪明人的警觉。 “那个‘梅戴德拉梅尔’……会是他吗专门来调查这个的” “spw什么时候对这种‘超自然犯罪现场勘查’这么专业了还是说，这镇子上有别的眼睛” “本来想优雅地来、优雅地走，顺便带点土特产。现在好了，变成抢劫现场了。要是波尔波知道我搞出这么大动静，不知道那张肥脸会是什么表情……算了，反正‘箭’到手就行。” 没时间犹豫了。 雷蒙在碎碎念了一番后迅速做出了决断。 原本他还想更隐蔽地进行，但现在看来，必须加快节奏，在对方可能布下更多警戒或陷阱之前完成目标并撤离。 他转身，大步返回那两个昏迷的值班员所在的地方，从外套内侧那个特制口袋中，取出了一小撮预先准备好的基础“灰”，握在掌心。 微光在他手腕的鎏金手镯上一闪而逝。 掌心的“灰”迅速流动、变形、固化，伴随着细微的物质重构低鸣，一把造型经典、闪烁着暗哑金属光泽的柯尔特左轮手枪出现在他手中。 “抱歉了两位，在工作的时候摸鱼有风险。”雷蒙利落地掰开弹巢，用“灰”又重构出了几枚复杂的化学能子弹，他一边往枪里装弹一边喃喃，“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或者，怪那个多事的‘德拉梅尔’。” 然后他对准他们的脑袋扣动了两下扳机。 砰！砰！ 两声经过消音器处理后的沉闷枪响被巨大的海浪声轻易吞噬，鲜血缓缓洇开，在岩石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雷蒙看都没看结果，提着枪，快步走向那扇被巧妙伪装、与周围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金属门。 他再次发动能力，手掌贴上冰冷的金属门板，以接触点为中心，坚固的合金如同被时光加速风化，迅速失去结构和光泽，崩解成一片均匀的、不断扩大的灰色沙状物质，无声地流淌、堆积在门口。 不到几秒，足以抵挡普通爆破的金属门便彻底消失，露出了后面幽深黑暗的通道。 他打开强力手电踏入其中。 通道并不长，尽头便是那个被修复的、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古老设施主控室。 复杂的管线、不明材质的操作台、以及中央一个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透明柱形容器——容器中，静静嵌着一支造型古朴、箭头闪烁着奇异寒光的箭。 雷蒙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热切。 “好了，小牙签，我折腾了这么久可全都是为了你。希望你真的值这个价，能堵住波尔波和那些老家伙的嘴。”他走上前轻轻敲了敲容器的透明隔板，略有好心情地说道。 他没有浪费时间研究设施结构或试图理解其原理。 破坏比重建简单得多了。 雷蒙这一次是针对的主控台的核心部件和能量传导线路，被他接触到的精密元件和晶体管线迅速沙化、失效，设施内的微弱运行声戛然而止，光芒也黯淡下去，只有应急照明闪烁着红光。 他再次抚上外壁，容器在能力的作用下迅速变得脆弱，迅速用枪托砸碎已经变薄了很多的透明罩，伸手进去稳稳地抓住了那支“箭”。 入手冰凉，沉重，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直达灵魂深处的悸动顺着手臂蔓延开来。 雷蒙强压下心头泛起的一丝莫名寒意，取出那只随身携带的特制铅匣，他将“箭”放入匣中，扣紧，然后塞进了外套最内侧的贴身暗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扫视了一眼被破坏得一片狼藉的主控室，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路快速退出。 经过门口那堆金属门的“灰”时，雷蒙脚步微顿，手腕上的手镯再次闪过微光，那堆灰烬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覆盖在了通道入口处，形成了一层新的、看似天然的障眼物。 虽然粗糙，但足以暂时掩盖入口……还有两具被随意撇在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 雷蒙攥着柯尔特左轮，下一刻这把枪就变回了“灰”。 该回去“打包行李”，顺便想想怎么跟那位“房客”解释他们得提前退房了。 …… 揣着那支冰冷的、装在铅匣里的“箭”，雷蒙吹着口哨回到3-22号。 夜色略深，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投下孤零零的光晕。 任务超额完成，心头大患虽被察觉，但他动作够快，在对方反应之前已经得手并清理了现场。现在也是时候带着“战利品”和“额外收获”离开这个越来越不安全的小镇了。 他再次用钥匙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厨房方向漏出一点微光。 雷蒙踢掉鞋子，心情颇佳地走向客厅，顺手按亮了顶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吉良吉影不适地眯起了眼，他手里还拿着一本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的书，眼神涣散，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更加苍白憔悴。 “收拾东西，吉良‘君’。”雷蒙开门见山，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通知对方明天早餐换口味，“我们该走了。离开杜王町，跟我回意大利。” 他边说边走到沙发另一边坐下，从外套内侧将那个铅匣取出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动作带着一种完成重要任务后的松弛和隐隐的炫耀。 可预想中吉良吉影或许会有的抗拒、疑问、或者至少是松一口气的反应并没有出现。 沙发上的人一动不动。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吉良吉影缓缓抬起了头。 那双总是试图维持冷静的冰蓝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近乎崩溃的烦躁和恨意。 “走走去哪里”他像是没听清雷蒙的话、重复了一遍内容，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意大利跟你回去”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荒谬感和尖锐的嘲讽，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雷蒙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对方的反应，但并没太放在心上，只当是这家伙又被关出毛病了。 “当然是回‘热情’。那里比这个小破镇子安全得多，资源也丰富。老板会对你的能力感兴趣的，只要你好好‘合作’，下半辈子也不用再躲躲藏藏咯。”雷蒙试图用一种“为你着想”的口吻劝说，虽然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话里没多少真心。 “合作、安全”吉良吉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短促又刺耳，毫无愉悦可言，带着一股浓烈的自嘲和绝望，“雷蒙贝恩……你一开始救我、把我藏在这里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书掉在地上。他逼近两步，死死盯着雷蒙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无辜的碧蓝色眼睛。 “你说，‘暂时结盟’……你说，只要我帮你处理掉看守，你就给我提供庇护，让我有机会重新获得‘平静的生活’！”吉良吉影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压抑已久的爆发，“我想要的平静生活是在杜王町像以前一样！上班，回家，修剪指甲，和‘女朋友’约会！不是跟你去什么该死的意大利黑手党总部！” 雷蒙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身体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漠然的表情。 “我有吗我说过吗”他歪了歪头，仿佛真的在努力回忆，然后耸耸肩，用一种轻飘飘的死人语气说，“哦，那可能是我随口说的。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你——！”吉良吉影气得几乎要窒息，手指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你以为我想留在这个鬼地方东躲西藏吗”雷蒙也被他这副不知好歹的样子弄得有些火大，语气冷了下来，“听着，吉良吉影，我他妈是个以自己的命为主的人，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拿到了我需要的东西，继续待下去，风险只会远大于收益。‘热情’是现成的、强大的退路，跟我走是最合理的选择。你为什么非要像个傻子一样坚守在这个马上就要变成你坟墓的破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