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雷蒙·贝恩的一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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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里是我的杜王町！”吉良吉影几乎是吼了出来，眼眶发红，长期压抑的精神状态在此刻彻底决堤，“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生活。你这种永远在逃跑、永远在寻找下一个落脚点的脏老鼠懂什么” “哦，看来你也不是完全在发呆嘛。”雷蒙嗤笑一声，对吉良的指责毫不在意，甚至有点想笑，“而且那叫‘资源优化配置’。至于你的杜王町……它早就不是你的了，从你被其他人盯上开始就不是了。认清现实吧，吉良‘君’。你现在是个丧家之犬，而我，约莫是唯一还愿意给你扔根骨头的人。” “我不需要你的骨头……”吉良吉影低吼道，胸口剧烈起伏，“我早就厌倦了。” “厌倦了躲藏，厌倦了每天吃那恶心的海鲜烩面，也厌倦了你这副永远自作聪明、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嘴脸！” “你说‘热情’是退路那不过是你的退路，不是我的。我的退路——我的退路早就被你们这些人毁掉了……” “我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你的……什么结盟、什么庇护……都是骗局！”他开始在客厅里来回疾走，步伐凌乱，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困兽，语无伦次地发泄着积压的愤怒和绝望，“你只想利用[杀手皇后]。就像你利用你的那个替身把东西变成灰一样……我们都是你的工具，用完了就可以丢掉或者带走！” 雷蒙冷眼看着他歇斯底里，甚至还有闲心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等吉良的咆哮暂告一段落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满是讥诮：“说完了发泄够了”他放下杯子，碧蓝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首先，利用是成年人的世界最基本的规则。我救了你，给你地方住，虽然你不爱吃但也在给你带饭，让你免于被立刻抓住剁成肉酱。而你付出你的能力帮我处理了一点小麻烦，很公平的交易。至于‘平静生活’，是你自己搞砸的，还记得你那个死人‘女朋友’不那东西不是你自己落在公园里的吗怪我咯” 他站起身，走到激动的吉良吉影面前，身高带来的严重压迫感让吉良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其次，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得选吗留在这里等死，还是指望那些追捕你的人突然大发慈悲”雷蒙的声音压低了些，碧蓝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对方有些发抖的瞳孔，“别天真了。跟我走，至少你能活。在‘热情’、在我手底下做活，你的能力会得到重视，说不定还能找到新的乐趣……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他细数着吉良眼白里淡淡的血丝，一字一句地说：“我确实想要你的能力，因为它很有用，但这不代表我会无限度地容忍你的愚蠢和固执。要么清醒一点、认清现状，跟我走。要么——” 雷蒙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里的冰冷威胁如同实质的寒意，瞬间笼罩了吉良吉影。 吉良吉影瞪着他，呼吸粗重，身体因为愤怒和抗拒而而微微战栗，两人在客厅昏黄的灯光下对峙着，空气紧绷得仿佛随时会炸裂。原本还算“融洽”的共处假象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露出了底下冰冷残酷的利益算计和无法调和的本质冲突。 雷蒙对这种氛围感到头疼，正想上前一步，用无论是言语还是什么的更直接手段让这个不识时务的家伙彻底认清谁才是眼下能决定去向的人。 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一种极其细微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异样感，如同冰冷的蛛丝轻轻拂过他的后颈。 不是屋内的声音。 不是吉良吉影粗重的呼吸，也不是他自己加速的心跳。 是外面。 而且是正对着客厅的那扇落地窗方向。 尽管窗帘拉得严实，但方才那一刻，似乎有极其短暂的、非自然的光线变化——比如远处街灯被某个移动的物体短暂遮挡了一下，又或者是某种镜面反射的光斑在窗帘上极快地掠过。 有人。 在偷听。 雷蒙碧蓝的眼眸瞬间眯成一条缝，所有对吉良的怒火和逼迫意图被强行压下，转换成猎人般的锐利。 他没有多看吉良一眼，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落地窗，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同时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推开了玻璃移门。 夜风立刻灌入温暖的客厅，带着七月初夜晚特有的微凉。院子的草坪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静谧，灌木丛的影子微微摇曳。远处街道空荡，只有路灯投下寂静的光圈。 什么也没有。 没有仓皇逃窜的背影，没有踩断树枝的声响，甚至没有残留的明显气息，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更远处隐约的海浪声。 跑了。 动作很快，而且很谨慎，没有留下可供立刻追踪的痕迹。 雷蒙站在敞开的门口，任由夜风吹拂着他的金发，脸上那片刻的凌厉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了然与讥诮的复杂表情。 他甚至还轻轻哂笑了一声。 呵。果然来了。 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 最近几天，他偶尔能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并非来自官方或spw那种大规模的监控，更像是一只小心翼翼的、充满好奇又带着警惕的“小老鼠”，在房子外围小心翼翼地打转，试图透过缝隙观察里面的动静。 他没有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清除这个观察者，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那段时间整天沉浸在自己混乱世界里的吉良吉影。 原因很简单——这只“小老鼠”，是他准备用来打破吉良吉影最后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逼他不得不离开杜王町的绝佳筹码。 他知道，除非感觉到致命的威胁近在咫尺，彻底摧毁吉良吉影留在杜王町的任何可能性，否则以他那种偏执的性格，是绝不会轻易放弃这片被视作“平静”根源的土地。 而现在，时机似乎到了……这只老鼠的出现，比他预想的还要“及时”。 雷蒙缓缓关上玻璃门，重新拉好窗帘，将夜晚的凉意和潜在的窥探隔绝在外。 然后他转过身，脸上的讥诮已经收敛，换成了一种故作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懊悔”的神情，走向依旧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望着这边的吉良吉影。 “吉良‘君’，”雷蒙的声音放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近乎安抚的语调，“刚才……外面好像有人诶。” 吉良吉影的身体僵了一下，涣散的眼神迅速聚焦，死死盯住雷蒙。 “有人在调查这里、调查你。”雷蒙继续说，眉头微蹙，仿佛真的很担忧，“可能是杜王町本地的替身使者，也可能是spw基金会的人。他们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我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藏在这里就足够安全。这确实是我不好，我的错。” 他这番自我检讨说得毫无诚意，但配合着刚才他冲去开门的急切动作和此刻凝重的表情，足以在精神本就紧绷的吉良吉影心中投下更深的阴影。 “我们得做点什么，立刻。”雷蒙趁热打铁，语气变得诚恳而急切，“我知道隔壁，南锻冶丁3-21号，住着一家姓川尻的普通人。就是那个小鬼，叫川尻早人的，我注意过他，他好像对我们这边特别‘感兴趣’。”他刻意模糊了“感兴趣”的具体表现，诱导吉良往最坏的方向想。 “这是唯一能暂时切断这条眼线、争取时间的方法了。”雷蒙的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好啦，现在你跟我一起去，把隔壁处理干净。用你的[杀手皇后]，干净利落地悄悄一摁……不会留下麻烦的。如果效果很好的话，你就可以留在杜王町了。” “到时候我把房子退还，我再换个身份——这个我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没有意大利，也没有‘热情’，没人能再这样追查你，你可以拥有真正的、不用担心被发现的‘平静’。” 他描绘着血腥的解决方案和虚幻的未来，想着将吉良吉影彻底拉入自己的节奏，用恐惧和暴力驱使他行动。 吉良吉影听着，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可闻。 不过就在雷蒙以为即将得手时，吉良吉影的嘴角却忽然咧开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冰冷的弧度。不是崩溃的、也不是疯狂的，而是一种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近乎掌控感的冷笑。 他慢慢抬起眼看向雷蒙，那双布满血丝的冰蓝色眼睛里，之前的涣散和狂乱竟然消退了不少，雷蒙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深不见底的、诡异的平静。 “我不去。”吉良吉影开口，声音竟然平稳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嘲弄，“你也不用去。” 雷蒙愣住了。 这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只要按兵不动，”他继续一字一句地说着，语调缓慢而清晰，“我的平静生活，就会重新降临。” “你疯了”雷蒙脱口而出，眉头紧锁，完全无法理解对方在说什么。 外面可能有追兵，自身暴露的风险剧增，居然说要“按兵不动”还“平静生活重新降临” 这家伙是彻底精神失常出现幻觉了吗 “我没疯。”吉良吉影冷冷地反驳。 他甚至不再看雷蒙，缓缓转过身走到沙发边，动作出乎意料地从容。 他抬手，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刚才因为激动而略显凌乱的头发，确保每一根发丝都被拨回它应该在的位置，然后弯腰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那本书，用手指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翻开书页，目光落在上面，仿佛真的打算继续阅读。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与不久前那个歇斯底里、濒临崩溃的男人判若两人。 雷蒙站在原地，眉头越皱越紧。 他完全搞不懂吉良吉影在打什么算盘。 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平静”和笃定，比之前的爆发更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雷蒙走到他对面，没有坐下，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重新带上了压迫感，“什么叫‘按兵不动，平静就会重新降临’外面有人在查我们，你以为躲在这里不动，他们就会自动消失吗” 吉良吉影翻了一页书，没有立刻回答。 客厅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沉默了半晌，就在雷蒙的耐心快要耗尽时，他终于再次抬起头。那目光越过书页，落在雷蒙脸上，眼神复杂难明，有嘲弄，有一丝隐秘的得意，甚至还有一点点怜悯。 “因为我成长了。”他平静地说，好像在讨论天气，“我现在，有了新的能力。” “你什么意思”雷蒙的心猛地一跳。 “你不用理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吉良吉影的嘴角又勾起那抹令人不舒服的弧度，“如果你不信我说的，可以看看盒子里的东西，还有没有。” 他抬起手，用手中的书随意地指了指沙发前面茶几上那个孤零零的铅匣。 雷蒙的视线猛地转向铅匣，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脊椎窜起。 他一把抓起了那个沉重的铅匣，可入手的感觉似乎轻了一点。 雷蒙迅速打开匣盖上的卡扣，掀开—— 里面空空如也。 那支冰冷、沉重、蕴含着奇异力量的“箭”不见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这个密闭的客厅里，在他刚刚离开去开窗又返回的短短几分钟内消失了。 铅匣完好无损，没有任何被强行打开或破坏的痕迹，就像里面的东西从未存在过，或者……被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取走了。 雷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刀锋般射向沙发上好整以暇的吉良吉影，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骇然：“你什么时候把它拿走的” 吉良吉影合上了书，将书放在膝盖上，双手交叠，姿态是从未有过的放松，甚至带着点戏谑。 他迎着雷蒙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慢悠悠地、清晰地说：“不是我拿的。” 他顿了顿，欣赏着雷蒙脸上变幻的神色，才继续用那种令人抓狂的、漫不经心的语调补充：“但它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还有，我劝告你，雷蒙贝恩……”吉良吉影微微向前倾身，脸上那点戏谑收敛，换上了一副近乎忠告的表情，声音压低，“你现在最好先想清楚再说话，再决定要做什么。” 他盯着雷蒙那双因震惊和愤怒而缩紧的碧蓝眼眸，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今晚最具分量，也最让雷蒙感到失控的一句话：“这都是为了我们今后的……‘合作’。” 雷蒙捏着那个空荡荡的铅匣，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和对面吉良吉影那令人火大的、平静到诡异的注视。 那支箭……他冒着风险杀了人、破坏了设施才拿到手的“箭”，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而吉良吉影却说“在我这里”，还摆出一副掌控局面的姿态—— 荒谬！离奇！ 但这个世界上本就无奇不有。 雷蒙让自己冷静下来，杀意和怒火被更务实的评估迅速压下。他松开了铅匣，任由它掉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他现在需要信息，需要搞清楚吉良吉影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于是他重新在吉良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那双碧蓝的眼睛锁住对方，试图从那张苍白憔悴却带着奇异神采的脸上读出更多东西。 在“欣赏”了一会儿雷蒙脸上那混杂着震惊、愤怒、困惑和强行克制的精彩表情后，吉良吉影似乎终于满意了。 他微微向后靠进沙发里，姿态甚至称得上悠闲，开始用那种平稳的的语调解释道：“我获得了一个新的能力。叫‘败者食尘’。” 随后他简单地描述了能力的关键：将[杀手皇后]的炸弹植入一个“不知情的第三者”，当这个第三者向任何人透露关于吉良吉影真实身份的信息时，炸弹就会启动。 “当炸弹启动，时间就会倒流，倒流到一个小时之前，而只有被植入炸弹的‘第三者’会保留除了首轮外的所有记忆。在倒流后的时间里，所有‘注定’会得知我身份并因此触发炸弹的人，都会在原本得知信息的那个确切时间点……被炸死。”吉良吉影翻了一页瘫在腿上书，慢悠悠说着，“觉醒这个技能的契机，就是在首轮——我选择和你一起去川尻家灭口后意外被‘箭’刺中了。” “当时那‘箭’是你拿来的，它现在在我的体内。” 雷蒙听着，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连“箭”的去向都来不及深究了。 时间倒流预知性的定点清除这能力听起来简直犯规。 但如果是真的，那眼前这个男人的价值、或者说危险性，就又要重新评估了。 他抬起手，食指毫不客气地指向吉良，眉头紧锁：“等等。按照你刚说的……如果时间已经倒流过，只有那个‘第三者’保留其他轮回的记忆……那你现在是‘保留首轮记忆’的状态你已经经历过刚刚我出去又回来、我们吵架的这段‘时间’了” 吉良吉影坦然地点了点头，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当然。” “所以刚才……”雷蒙的瞳孔微微收缩，“你吼得那么撕心裂肺，歇斯底里……都是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