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喘息与远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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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他先提着几个大袋子走到自己的车旁,再次清理了一下主驾门边的浮雪,打开车门,将副驾驶位上那个装满了“门面”食物的背包拿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锁好车。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车门和车窗,确认没有容易被撬动的痕迹,这才转身,背着两个加起来足有六七十斤重的背包,开始向那令人望而生畏的二十一层发起挑战。 背着沉甸甸的两个背包,陈默每一步都踏在楼梯上积攒的灰尘上,发出“嘎吱”的轻响。楼道里空无一人,之前聚集在这里的邻居们,终究是抵挡不住深入骨髓的寒意,各自回到了虽然同样冰冷但至少能遮蔽风雪的家中。这死寂般的空旷,反而让陈默稍稍安心,至少暂时无需面对那些复杂的人心和试探的目光。 体力早已严重透支,每向上爬一层,都感觉肺部在燃烧,双腿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冰冷的空气吸入喉咙,带着刀割般的痛感。他不得不频繁地停下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息,每一次停顿,都感觉身体里的热量在快速流失,寒冷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上来。 “不能停……必须回去……”他咬着牙,在心里默念,依靠着强大的求生意志驱动着几乎麻木的身体。背包的肩带深深勒进他的肩膀,军大衣下的保暖内衣此时早已被汗水浸湿,又冷又黏地贴在皮肤上,极其难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终于看到了那扇熟悉的、位于顶楼的防盗门。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试了几次才对准锁孔,“咔哒”一声轻响,在他听来如同天籁。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比楼道里更甚的、凝固般的寒意扑面而来,但这寒意中,带着“家”的相对安全感。他反手将门锁死,又习惯性地用旁边准备好的旧衣服将门缝塞紧,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将两个沉重的背包“咚”地一声扔在地上,自己也跟着瘫倒在那张冰冷的床板上,像一条离水许久终于回到泥沼的鱼,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嘶哑的喘息。 “活着……回来了……” 短暂的瘫软后,刺骨的冰冷立刻从床板传来,催促他必须行动。他挣扎着坐起身,摸索着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 毫无反应。依旧是一片黑暗。 停电,依然是现在和未来一段时间的主旋律。 他掏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珍贵。电量显示只剩下可怜的百分之三,红色的低电量警告刺眼地闪烁着。他连忙从背包里翻出充电宝,连接上线。然而,或许是低温影响了电池性能,明明显示充电连接成功,手机的电量百分比却依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下降。 “该死!”陈默低骂一声,不敢再耽搁。他必须趁着手机还有最后一点电,获取尽可能多的外界信息。 他点开新闻app,入目的头条大多是官方发布的紧急通告和鼓舞人心的消息。 “国家应急管理部启动最高级别响应,应急反应部队、武警官兵已连夜出动,全力抢通生命线!” “全国各地企事业单位积极响应,组织突击队参与属地清雪救灾工作。” “专家呼吁:民众保持镇定,以社区、楼栋为单位开展自救互救,共克时艰!” “以下为我市及周边地区设立的临时救助站位置信息,请有需要的市民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前往……” 官方的声音试图维持着秩序和希望,强调着组织与救援。陈默点开了几个临时救助站的位置图,最近的一个在十七公里外。十七公里……在平时,不过是半小时左右的车程,但在如今这没胸的积雪和零下几十度的低温下,这无异于一段通往未知的死亡行军。而且,救助站的情况如何是否有足够的物资是否有完善的取暖设施要知道,他所在的南方城市,建筑普遍没有北方那样的集中供暖,墙体单薄,保暖性能差,即使是在救助站,恐怕也是人挤人,依靠有限的发电机和燃料取暖,环境未必比他自己这间精心“加固”过的顶楼出租屋好多少,甚至可能因为人多而更加复杂和危险。 他摇了摇头,暂时将这个选项搁置。 他更关心的是真实的情况。他退出官方新闻,试图寻找一些社交媒体和论坛上的信息。果然,在一些尚未完全关闭的评论区或小众论坛的短暂截图中,他看到了更加触目惊心的景象:“北边完了!我们这雪下了四五米深!整个一楼都埋了!” “零下五十度!窗户冻裂了!家里和冰窖没区别!” “求救!谁来救救我们!老人孩子快撑不住了!” “路上全是冻僵的人……太惨了……” 这些零碎、未经证实但却充满绝望气息的信息,虽然很快就被删除或屏蔽,但足以拼凑出一幅远比官方通报更加残酷的图景。这场灾难是全球性的,而且是毁灭性的,尤其对于毫无准备的温带、亚热带地区。北方厚重的积雪和极低温造成了大量瞬时伤亡,而南方基础设施的脆弱,同样导致生存环境急剧恶化。 陈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大规模的、及时的救援,恐怕在短时间内很难指望了。他必须做好长期独自生存的准备。 他不再浏览那些只会引发焦虑的言论,转而做更实际的事情。他打开手机地图,搜索离自己最近的几个大型超市、批发市场的具体位置,并一一截图保存。他甚至搜索了附近的药店、五金店、户外用品店的位置。网络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这些离线信息可能在未来至关重要。 做完这一切,手机屏幕最后闪烁了一下,彻底陷入了黑暗。充电宝的指示灯也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被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信息联系,困在了这座二十一层的白色孤岛之上。 黑暗和寂静如同实质般压迫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他脱掉已经湿透的解放鞋,里面穿着三层厚棉袜的脚早已冻得麻木。他顾不得许多,将新买来的几床夏凉被和所有能找到的薄毯子、旧衣服全部层层叠叠地盖在身上,形成一个厚重的、但并不温暖的“巢穴”。 身体的极度疲惫最终战胜了寒冷和内心的焦虑。他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听着窗外永无止息的风雪呼啸声,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了一种不安的、断断续续的睡眠之中。 他不知道明天醒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楼下的邻居会有什么新的动向,他隐藏的物资是否能安然无恙。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在这片被严寒冻结的文明废墟上,挣扎着活下去。 而在他沉睡之时,城市更深处的黑暗里,一些地方已经传来了零星、凄厉的警报声,以及……某些无法辨明来源的、令人不安的声响。秩序的冰面,正在出现细微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