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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在极致的恐惧、焦虑、孤注一掷的策划，以及与家庭决裂的冰冷现实中，缓慢而沉重地流淌过去。对李秀杰和祁逸川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迟。公寓成了临时的避难所，也成了囚禁他们不安心灵的牢笼。祁逸川尝试联系父母，电话被拉黑，信息石沉大海。他偷偷回家，被保镖拦在静园门外，连母亲王晚婧的面都没见到。祁家，真的将他彻底“放逐”了。 陈靖律师则利用这两天，试图从各种渠道收集能证明段云深“强迫婚姻”或“婚姻破裂”的证据，但收效甚微。段云深的过去被保护得滴水不漏，而李秀杰那边，除了她本人的陈述和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几乎一无所有。那场“假扮恋人、祁家作证”的疯狂计划，随着祁家的断绝关系，也彻底成了泡影。他们似乎真的走到了绝路，只剩下法庭这最后一搏。 再次站在海城市xx区人民法院的民事审判庭外，李秀杰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刑场的死囚。阳光照在身上，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祁逸川紧紧握着她的手，他的手心也一片冰凉，但眼神却比两天前更加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后的、近乎麻木的平静。他知道，今天，要么赢，要么……彻底毁灭。 陈靖律师走在前面，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刚刚得到一个内部消息——今天的审判长，换了人。不是上次那位略显保守、试图调和的女法官，而是民事审判庭里以铁面无私、不畏权贵、注重程序正义着称的副院长，姓方，一位年近六十、目光如炬的老法官。据说，是因为上次庭审后，段云深施加的压力和此案的特殊性引起了上级的注意，特意更换了主审。 这对他们而言，或许是个变数。方法官的公正，意味着他们可能获得更公平的审理机会，但也意味着，任何程序上的瑕疵或证据不足，都可能被更严厉地审视。而对段云深而言，这位法官恐怕不会像上一位那样轻易“暂缓”。 上午九点，准时开庭。 国徽依旧庄严，法庭依旧肃穆。但审判席后坐着的那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让整个法庭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更加……充满一种无形的、令人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威压。 方法官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在段云深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李秀杰苍白紧张的脸上，最后看向陈靖律师。 “现在开庭。”方法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清晰有力地传遍法庭，“原告李秀杰诉被告段云深离婚纠纷一案，今日进行第二次庭审。本庭在查阅了之前的庭审笔录和相关材料后认为，本案事实争议较大，双方情绪对立严重。但离婚诉讼，以夫妻感情是否确已破裂为核心。在最终判决前，本庭愿意再给予双方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尝试沟通、厘清事实、并就是否存在和好可能进行确认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看向原被告双方：“现在，本庭询问，原告李秀杰，你是否坚决要求与被告段云深离婚” “是。”李秀杰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但比上次清晰了一些，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方法官的目光。 “被告段云深，你是否同意与原告李秀杰离婚” 段云深坐在被告席上，依旧是一个人，依旧是一身纯黑西装。他今天的神色，比上次更加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那冰灰色的眼眸，不再是赤红翻涌，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潭般的死寂。听到法官的问话，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并未看法官，而是越过法庭的空间，再次，牢牢地、一瞬不瞬地，锁定了原告席上的李秀杰。 他没有立刻回答。法庭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平静表象下，正在酝酿的、毁天灭地的风暴。 几秒钟后，段云深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回响： “我，不同意。” 三个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方法官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既然一方坚决要求离婚，另一方坚决不同意，且上次庭下调解未能达成任何共识。本庭现依据职权，在最终判决前，最后一次组织双方进行当庭、面对面、无第三方在场的‘终极调解’。本次调解，目的有三：一，双方最后一次，坦诚陈述导致婚姻破裂、无法继续的共同生活的原因及具体事例；二，出示能证明感情破裂或存在和好可能的证据（如有）；三，明确告知对方，是否还有任何和好意愿及具体方案。” 他的目光扫过陈靖和段云深（依旧没有律师）：“本次调解，由本庭主持，但为求真实，避免干扰，双方代理人暂不参与。调解过程，本庭会进行录音录像，作为庭审记录的一部分，但内容在最终判决前保密。调解时间为一个小时。一小时后，无论结果如何，重新开庭，本庭将依据现有证据、双方陈述及本次调解情况，依法作出判决。双方，是否清楚” “清楚。”陈靖沉声应道，心中却是一沉。终极调解面对面还要出示证据、陈述原因这对方法官来说是程序正义，但对李秀杰而言，不啻于另一场面对段云深的酷刑！而且，还要录音录像 李秀杰的脸色更加惨白，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还要单独面对他还要说原因她……她怎么说那些令人窒息的细节，那些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屈辱…… “原告，你是否同意参加本次调解”方法官问。 李秀杰张了张嘴，想拒绝，但看到方法官那不容置疑的、公正而严厉的眼神，又看到陈靖律师对她微微点头、示意她必须参加的眼神，她知道，她没有选择。拒绝，可能被视为放弃沟通、无理取闹，对判决不利。 “……同意。”她用尽力气，吐出这两个字。 “被告，你是否同意” “同意。”段云深回答得很快，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仿佛有暗流汹涌。 “好。请原、被告双方，随法警前往第四调解室。现在休庭，一小时后重新开庭。” 方法官敲下法槌。 法警上前，引导两人离开。李秀杰几乎是挪动着僵硬的腿，跟在法警身后。祁逸川在旁听席上，急得眼睛都红了，却被法警牢牢拦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秀杰那单薄颤抖的背影，消失在通往调解室的走廊尽头，心中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第四调解室，比上次那间更大，也更空旷。一张长桌，两把椅子，相隔甚远。角落里，架设着专业的录音录像设备，红灯亮着，表示正在工作。头顶的日光灯惨白冰冷，将房间里的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 门在身后关上，落锁。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无声运转的、记录着一切的冰冷机器。 段云深没有立刻坐下。他站在长桌的另一端，隔着几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李秀杰。那目光，不再是法庭上那种冰冷的锁定，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合了审视、探究、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深不见底的幽暗。 李秀杰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仿佛这样能获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一个小时。”段云深终于开口了，声音是那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他缓步向她走来，步伐不疾不徐，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说说看，我亲爱的妻子。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婚”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微微俯身，冰灰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灯，将她脸上每一丝恐惧、每一分苍白都尽收眼底。 “因为……因为……”李秀杰的舌头打结，准备好的那些关于“控制”、“冷漠”、“孩子”的说辞，在段云深那平静到诡异的目光注视下，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什么”段云深追问，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仿佛鼓励般的柔和，“说啊。告诉法官，告诉我。是因为我管你管得太严还是因为……我没能给你一个孩子” “都有……”李秀杰颤抖着，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出，“你……你从来不顾我的感受……把我关起来……我连喘气的自由都没有……我想要个孩子，一个正常的家……可你……你根本不在乎……” “自由”段云深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冰冷刺骨，“李秀杰，我给你的是这世上最极致的宠爱和保护。外面世界那么危险，多少人盯着你，想伤害你我把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让你衣食无忧，远离一切纷扰，这难道有错至于孩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有痛苦，有屈辱，也有一种扭曲的偏执：“我说过，孩子，会有的。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你想要，我就给你。但前提是，你得是我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我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逃离，甚至……找别的男人来对付我。” 最后那句话，他语气陡然转冷，如同冰锥刺骨。 “我没有！是你在逼我！”李秀杰哭着反驳，“是你先不要这个家的！是你先让我绝望的！祁逸川他只是帮我，他是个好人，他……” “好人”段云深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充满嘲讽和杀意的弧度，“一个乳臭未干、被家里宠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也配叫‘好人’他帮你他帮你，就是教唆你上法庭告自己的丈夫就是让你站在这里，像个怨妇一样，数落我的不是嗯” 他猛地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息可闻！李秀杰吓得惊叫一声，想躲，却被他一把掐住了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 “看着我。”段云深命令道，冰灰色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却令人灵魂战栗的情绪，“李秀杰，我最后问你一次，也是替法官问的——我们之间，还有没有和好的可能”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温柔错觉。但李秀杰却从中听出了最可怕的威胁和最深的绝望。她知道，这是最后通牒。回答“有”，或许能暂时平息他的怒火，但意味着她将重新回到那个永无天日的牢笼，甚至可能因为这次的“背叛”而遭受更残酷的对待。回答“没有”…… 不，她没有选择。从签下协议书，从走进法庭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没有。”她听到自己用破碎却清晰的声音回答，泪水疯狂流淌，“永远……都没有了。段云深，我受够了。我宁愿死，也不要再回到你身边。” “永远……都没有了”段云深重复着她的话，掐着她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眼中的平静，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终于被彻底打破！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下，压抑了数日的、毁天灭地的暴怒、痛苦、疯狂和一种被彻底宣判“死刑”的绝望，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好！很好！”他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血腥味，“李秀杰，这是你选的！你选了死路！” 他猛地松开她的下巴，却在她以为他要暴怒施暴时，做出了一个让她魂飞魄散、也让监控镜头后可能正在观看的法官和陈靖律师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一把撕开了自己身上那件昂贵的手工西装衬衫的前襟！纽扣崩飞，露出他紧实精壮的胸膛。然后，在左胸心脏的位置，李秀杰惊恐地看到，那里……竟然有一道新鲜的、尚未完全愈合的、狰狞的伤疤！看形状，像是被什么锐器狠狠划过！ “你不是要证据吗你不是想知道，我有多‘不在乎’你，多‘不想要’这个家吗”段云深赤红着眼眸，指着自己心口的伤疤，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形，“这就是证据！那天晚上，在书房，你签下那份该死的协议离开之后，我划的！用你最喜欢的、我送你的那把古董拆信刀！我想看看，这里面的心，是不是真的已经冷到，可以眼睁睁看着你离开，却无动于衷！” 他猛地抓住李秀杰颤抖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的掌心，按在了那道狰狞的、还带着微微凸起触感的伤疤上！ “感受到了吗李秀杰！”他死死盯着她惊恐万状的眼睛，一字一顿，如同泣血，“这道疤，是你留下的！是你亲手，刻在我心上的！它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我段云深的女人，想要离开我！想要用一张纸，就抹杀我们之间的一切！” “现在，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和好的可能了”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疯狂而绝望，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不，你错了。只要我还活着，只要这道疤还在，我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结束！你的名字，已经和我的血肉，和这道疤，长在一起了！你想离婚除非，你把这道疤，连同我这颗心，一起挖走！或者……” 他凑近她，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吐在她脸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如同恶魔呓语般的声音，缓缓说道： “或者，我现在就让它停止跳动。然后，带着你，一起下地狱。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我的……妻子。” 李秀杰彻底崩溃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疯狂的眼神，感受着掌心下那道狰狞伤疤的触感，听着他那比任何暴力威胁都更加恐怖、更加绝望的“告白”和“诅咒”，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冰冷！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拼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而段云深，在说完这番话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仿佛完成了某种血腥的宣誓。他缓缓松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被撕开的衬衫，试图掩住那道伤疤，但徒劳无功。他不再看她，只是转身，对着墙角那个亮着红灯的摄像头，露出了一个冰冷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的、带着血腥气的笑容，仿佛在透过镜头，向法官，向所有人宣告： 看，这就是我们的“婚姻”。 看，这就是她想要的“离婚”。 要么，一起活着，捆绑到死。 要么，一起毁灭，沉沦地狱。 没有第三种选择。 时间，在死寂和血腥的恐惧中，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法警敲门的声音，如同丧钟般响起。 时间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