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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死寂得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背靠冰冷的岩石,怀中婠绾温热的呼吸是唯一真实的触感。 那烙印在脑海中的《阴阳诀》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神经, 阴诀那“需杀戮!需掠夺!需以血为引,以魂为祭!”的字句在黑暗中无声咆哮,带来一种冰冷而焦灼的渴望。 力量!我需要力量!但此刻,连引气入体的第一步都无从开始,更遑论那血腥的“开锋”! 就在这时! 咻——咻—— 两道刺目的流光,如同撕裂夜幕的毒蛇,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从头顶深邃的夜空中疾驰而过! 速度快得只留下两道转瞬即逝的亮痕,方向……赫然是竹屋焚烧、我们逃出的那片山林! 嗡!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心中刚刚燃起的、对力量的灼热渴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回来了! 我猛地抱紧怀里的婠绾,动作大得让她在睡梦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不能再待了!一刻都不能! 我像一头被火燎了尾巴的野兽,挣扎着从冰冷的岩石上爬起,顾不得全身的酸痛和僵硬,一把将迷迷糊糊的婠绾背到背上,用包袱带草草固定。 她的身体软软的,带着睡梦中的温热,此刻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也压得我脚步踉跄。 “哥哥……”婠绾含糊地咕哝了一声,小脑袋无力地耷拉在我的肩头。 “没事……婠绾睡……哥哥背你走……”我强压着粗重的喘息,声音沙哑地安抚着,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辨不清方向,也顾不得荆棘藤蔓的撕扯, 只凭着本能和对那两个“仙人”光轨方向的恐惧,一头扎进了更加幽深、更加黑暗的山林深处! 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极限,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我如芒在背,仿佛那两道索命的流光随时会从身后任何一处黑暗中射出! 逃!拼命地逃! 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尖锐的荆棘在手臂、脸颊上划开新的血痕,冰冷的露水浸透了裤腿和鞋袜。 背上的婠绾渐渐被颠簸得清醒,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 小小的身体随着奔跑的节奏起伏,却异常地安静, 只是把小脸更深地埋在我的颈窝里,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翻过了多少嶙峋的山石,穿过了多少缠人的藤蔓。 当双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发出嘶鸣, 眼前阵阵发黑时,东方的天际终于透出了一丝鱼肚白。 天……快亮了。 借着微熹的晨光,我终于踉跄着爬上了最后一道山梁。 脚下,陡峭的山势豁然开朗。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平缓的河流如同银色的绸带,蜿蜒流淌在谷地之中。 河畔,稀稀落落地散落着几户低矮的茅草屋舍,屋顶上正升起几缕淡淡的、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炊烟。 有人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疲惫、希望和警惕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我。 暂时……安全了吗那两个“仙人”…… “哥哥……” 背上传来婠绾带着浓浓睡意和委屈的声音,她的小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清晰的咕噜声,“婠婠……饿了……” 饿了。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强撑的闸门。 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我也饿,饿得前胸贴后背。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清晨水汽和泥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目光扫过河畔那几户人家,最终落在离我们最近、看起来最不起眼的一户茅屋上。烟囱里正冒着最浓的炊烟。 “婠婠乖,”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带着一丝安抚, “再坚持一下……哥哥带你去那边……看看……找点吃的。” 我指了指那户冒着炊烟的人家。 “嗯!” 听到有吃的,婠绾的声音立刻精神了些,小手在我肩上拍了拍,“好哒哥哥!” 我背着她,沿着陡峭的山坡,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下走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耳朵竖起来捕捉任何可疑的声响。 直到走近那户人家的篱笆小院,确认周围没有其他人影, 也没有任何异常气息,我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点。 放下婠绾,让她躲在我身后。我走到那扇简陋的、 用树枝编成的柴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谁呀”一个苍老、带着警惕和些许疲惫的女声从屋内传来。 柴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条缝。一张布满深刻皱纹、如同风干橘皮般的脸探了出来。 浑浊的老眼带着审视,先是警惕地扫过我——一个衣衫被荆棘划破、脸上带着血痕、狼狈不堪的半大孩子, 然后又落在我身后紧紧抓着我衣角、小脸脏兮兮却掩不住精致轮廓的婠绾身上。 那警惕的目光在婠绾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柔和了一丝。 “奶奶……” 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害又可怜,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虚弱, “我和我妹妹……不小心……在山里走丢了…… 看到这里……有人家……想……想讨点吃的……” 我指了指身后的山林,又指了指自己划破的衣服和脸上的伤。 老妇人浑浊的目光在我脸上和婠绾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 那警惕渐渐化为了怜悯,尤其是在看到婠绾那纯净却带着不安的大眼睛时。 她叹了口气,拉开柴门,侧身让开: “唉……可怜见的……进来吧,孩子。” 小小的茅屋低矮昏暗,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土灶里柴火噼啪作响,锅里正熬着稀薄的米粥,散发出诱人的谷物香气。 这香气让我的胃袋瞬间剧烈地抽搐起来。 老妇人盛了两碗热腾腾的稀粥,又拿出两个粗粝的杂粮饼子。 我和婠绾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着。温热的食物滑入空瘪的胃袋,带来一种久违的、几乎让人落泪的慰藉。 婠绾吃得小脸都埋进了碗里。 趁着吃东西的间隙,我打量着这简陋却整洁的小屋,状似无意地开口问道 “奶奶……这里……怎么没什么人呢其他人家……好像也没动静” 老妇人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竹凳上,看着我们吃东西,浑浊的眼里没什么波澜, 声音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村里就剩我们几户老骨头了。 今儿个镇上,听说来了位有学问的刘先生,开馆收学生娃子呢。 村里但凡有娃子的人家,天不亮就都带着娃赶去镇上了,指望着自家娃能入先生的眼,识几个字, 将来……说不定能博个功名,改改命。”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和婠绾, “我看你们兄妹俩……年纪也正合适……咋不去试试” 刘先生招生功名 我心中了然。这凡俗的出路,离我和婠绾太遥远了。 我们的路,在更凶险、也更莫测的远方,在那《阴阳诀》的禁忌力量之中。 我咽下最后一口粗粝的饼子,含糊道: “谢谢奶奶……我们……迷路了……还不知道……去哪里……” 我看向身边正小口喝着粥的婠绾,又补充了一句: “奶奶您的孙子……肯定也去了吧一定能选上的。” “孙子”老妇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浑浊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悲凉和麻木,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老太婆我就孤家寡人一个,守着这破屋子等死罢了。 至于其他人……” 她望向门外空旷的村落,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刻骨的寒意, “你就当……他们都死了吧。” 空气瞬间凝滞。 那平静话语下的巨大悲伤和绝望,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婠绾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停下了喝粥的动作,怯生生地看着老妇人。 我没有追问。这世间的苦难,各有各的惨烈,无需揭人伤疤。 看着老妇人佝偻的背影和空荡荡的屋子,一个念头闪过。 我们需要一个暂时落脚的地方,恢复体力,弄清方向,甚至……尝试那《阴阳诀》的第一步 而这老妇人,也需要一点人气,一点慰藉。 我放下碗,站起身,对着老妇人深深一躬,语气诚恳: “奶奶……我和妹妹……能不能……在您这里……借住几天” 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狼狈, “我们……收拾一下……也能帮您干点活……” 老妇人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 她看着我和婠绾,嘴唇微微颤抖着,枯瘦的手下意识地伸向婠绾, 又有些局促地缩回,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小心翼翼的期盼: “可……可以!当然可以!屋子……是破了点……但……但能遮风挡雨! 你们……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激动地站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老太婆我一个人……冷清……太冷清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婠绾的小手,那粗糙如同树皮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温暖触感。 婠绾没有躲闪,只是仰起小脸,纯净的大眼睛看着老妇人。 “谢谢奶奶收留。” 我连忙再次躬身,心中也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有了个喘息之地。我指着婠绾,又指了指自己,报出了名字: “我叫陈沉,这是我妹妹……陈静。” 陈静——这是我给婠绾起的化名,一个平凡而安静的名字,希望能掩去一些过往的痕迹。 至于我自己,陈沉,这沉沦的沉,沉底的沉,便是我在这异世行走的真名。 老妇人抓着婠绾——陈静的手,连连点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带着泪光的笑容: “好……好孩子……陈沉……陈静……好名字……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奶奶……给你们收拾地方去……” 她佝偻着背,脚步却轻快了许多,转身去翻箱倒柜地找被褥。 我站在原地,看着老妇人忙碌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正用清澈眼神望着我的婠绾(陈静)。 茅屋外,晨曦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金色的阳光透过简陋的窗棂洒进来, 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这方小小的、暂时隔绝了追杀与血腥的避难所。 河畔的炊烟袅袅升起,融入微凉的晨风。 包袱里那枚记载着《青云诀》的玉简,隔着粗布,传来一丝温润的凉意。 而脑海中,那禁忌的《阴阳诀》法门,却在无声地翻涌,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