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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奶奶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抹带着泪光的笑意还未散去, 便急匆匆地转身,佝偻着背钻进了旁边一个更昏暗的小房间。 没一会儿,她吃力地抱着一床洗得发白、但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被子走了出来。 “孩子,跟我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急切的慈祥。 她抱着被子,引着我和婠绾——现在对外是陈静,走出了主屋低矮的门框。 清晨微凉的风带着水汽拂过面颊,稍稍驱散了屋内的沉闷。 院墙边,紧挨着主屋,还有一间更小的茅草偏房。 杨奶奶用肩膀顶开那扇同样简陋、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年尘土、淡淡霉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凝固了时光的沉寂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木格窗透进些许天光,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 一张用粗糙木板搭成的土炕占据了大半空间,炕上铺着破旧的草席,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墙壁被烟熏得有些发黄,角落里挂着些蒙尘的蛛网。 “这里……” 杨奶奶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有些空旷,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以前是我儿子和儿媳的……婚房。” 她顿了顿,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咽下去,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旧被子, “后来……不提也罢。” 她将那床被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炕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 然后,她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扫过这间空旷、破败、承载着过往的房间, 最终落在了紧紧依偎在我腿边的婠绾(陈静)身上。 那目光复杂极了,有深深的悲凉,有挥之不去的阴霾,最后定格在一种近乎决绝的平静上。 “放心,” 她对着我们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这间房,今后都不会再住人了。” 她轻轻咳了两声,浑浊的眼睛看向我和婠绾, “你和……静静,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谢谢奶奶!” 我连忙拉着婠绾,对着这位刚刚收留我们、身上却笼罩着浓重悲伤的老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婠绾懵懂地看着我,也学着我,认认真真地弯下了小小的腰肢。 杨奶奶看着我们行礼,特别是看着婠绾那稚嫩的动作,眼中那层麻木的寒冰似乎又融化了一瞬。 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婠绾的头,但抬到一半,又缓缓放下,最终只是摆了摆手。 “你们今后……就叫我杨奶奶吧。” 她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我看你们也累了很久了,脸上都带着伤,先进去休息休息吧。 这炕……虽然硬了点,但铺上这被子,总比露宿强。奶奶先走了,有什么事儿,就到隔壁喊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出了这间充满过去阴影的屋子,轻轻带上了那扇吱呀的木门。 “谢谢杨奶奶!” 我和婠绾(陈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 老太太佝偻的身影在门外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她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一声低得几乎被风吹散的叹息飘了过来: “可怜的娃啊……哎……这世道……” 那叹息里浸满了沧桑与无力,随即,她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回了主屋。 门扉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隔绝了杨奶奶那沉重的心事。 小小的偏房里,只剩下我和婠绾,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陈旧而压抑的气息。 紧绷了几乎一整夜、又亡命奔逃的神经,在确认暂时安全的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酸软。 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被荆棘划破的伤口在寂静中隐隐作痛,精神更是透支到了极限。 “哥哥……” 婠绾小声唤我,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角, 大眼睛里也满是倦意,还带着一丝对这陌生昏暗环境的怯意。 “没事了,婠……静静,” 我赶紧改口,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杨奶奶是好人,这里很安全。我们……休息吧。” 我指了指那张土炕。 走到炕边,我抖开那床杨奶奶拿来的旧被子。 被面粗糙,带着皂角和阳光晒过的干净气味,在这陈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珍贵。 我将被子铺在冰冷的草席上,尽量铺得平整些。 “来,躺下。” 我抱起婠绾,将她轻轻放在炕上靠墙的内侧,用被子盖好她小小的身体。 她几乎是一沾到稍微柔软的被子,眼皮就开始打架,强撑着看了我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哥哥也睡……” 便再也抵不住困倦,小脑袋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呼吸均匀而安稳,我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至少,她现在是安全的,温暖的。 我这才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肺里积压的恐惧和疲惫都排空。 我小心翼翼地在外侧躺下,尽量不碰到她。 土炕的坚硬透过薄薄的草席和被子硌着骨头,但这已经是逃亡以来最奢侈的“床铺”。 身体的极度疲惫催促着意识沉沦, 但脑海中,那《阴阳诀》的法门却如同黑暗中苏醒的毒蛇,冰冷而清晰地游弋起来。 阴诀开篇那“见血开锋”四个字,带着血腥的暗示,不断冲击着理智的堤坝。 力量……我需要力量……没有力量, 连自己和婠绾的温饱都保障不了,更遑论对抗那些飞天遁地的“仙人”! 杨奶奶那声“这世道”的叹息,更是如同重锤,敲打着前世今生所有关于“弱肉强食”的认知。 然而,身体的透支是真实的。强行修炼,尤其是修炼这种凶险未知的禁忌功法,无异于找死。 更何况……我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熟睡中毫无防备的婠绾(陈静)。 同命锁魂……我若修炼出了岔子,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她。 “不能急……不能急……” 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强迫那躁动的念头暂时平息, “先恢复……等恢复些力气,摸清周围情况……” 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模糊。茅屋外,河水流淌的声音隐约传来,夹杂着远处村落里零星的鸡鸣犬吠。 阳光透过小木窗的缝隙,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柱, 光柱里,无数微小的尘埃在无声地飞舞、沉浮。 在这短暂的、来之不易的安宁中,我放任沉重的疲惫感将自己彻底淹没。 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平稳,紧绷的肌肉慢慢松弛。 只有那深植于灵魂深处、对力量的渴望,如同未熄灭的火种, 在意识的深海底层,悄然蛰伏着,等待着下一次的复苏与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