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司马昭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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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第一场雪覆盖了洛阳城，宫墙内外银装素裹。宣室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司马昭却觉得心头有股寒意难以驱散。 他手中拿着一份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近来朝野对司马炎的赞誉之词。仁德公子贤明储君新政希望......这些称号在几个月前还让他欣慰，如今却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晋公，该用药了。宦官小心翼翼地呈上药盏。 司马昭挥手打翻药盏，瓷片碎裂的声音在殿内格外刺耳。去，把贾充叫来。 贾充踏雪而来，官靴在殿前石阶上留下湿痕。他敏锐地察觉到司马昭今日情绪不佳，心中暗喜。 臣贾充，拜见晋公。 司马昭将密报掷在地上：你看看，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称颂太子，倒把朕这个皇帝忘在一边了。 贾充拾起密报，故作惊讶：这......太子殿下近来确实声望日隆。不过这也是陛下教导有方...... 教导有方司马昭冷笑，他现在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张了。新政新政，满口都是新政，倒显得朕这个父亲守旧无能！ 贾充心中窃喜，面上却装出忧色：晋公，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如今广纳门客，朝中过半大臣都与他往来密切。长此以往，只怕......贾充故意停顿，观察司马昭的脸色。 司马昭脸色阴沉：说下去。 只怕会形成第二个权力中心啊。贾充压低声音，如今太子一党的势力，已经不容小觑了。 这话正说中司马昭的心病。作为靠政变上位的权臣，他比谁都清楚权臣对皇权的威胁。即便这个权臣是自己的儿子。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贾充心中早有算计：晋公可重用一些忠臣，与太子形成制衡。比如钟会、邓艾等人，都是可用之才。 司马昭沉吟片刻：传朕旨意，加封钟会为镇西将军，邓艾为征西将军，即日赴任。 这道任命意味深长。钟会、邓艾都是坚定的主战派，与司马炎休养生息的主张截然相反。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与司马炎素无往来。 消息传到太子府时，司马炎正在与羊祜商议明年春耕事宜。 晋公这是要制衡公子啊。羊祜忧心忡忡。 司马炎却显得很平静：父亲有此反应，实属正常。若我处在父亲的位置，也会这么做。 可是钟会、邓艾都与公子政见不合，如今手握重兵...... 无妨。司马炎摆手，治国本就需要不同声音。况且...... 他走到窗前，望着漫天飞雪：父亲重用他们，正说明对我已经有所忌惮。这是好事，说明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话虽如此，司马炎还是感受到了压力。次日朝会上，气氛明显不同。 当司马炎提出减免江淮地区赋税时，钟会立即反对：晋公！如今西线备战正需粮饷，岂可轻易减免赋税 邓艾也附和：臣以为当加征赋税，以备军用。 朝中一些原本支持司马炎的大臣，见皇帝态度转变，也开始动摇。 司马炎不慌不忙：两位将军为国征战之心，令人敬佩。但将军可知，去年江淮大旱，百姓生活困苦若再加征赋税，只怕适得其反。 他取出一卷文书：这是江淮各州郡的灾情报告，请陛下御览。 司马昭粗略翻阅，不置可否：此事容后再议。 下朝后，司马炎明显感觉到一些大臣在刻意回避他。就连往日殷勤问候的官员，如今也只是匆匆行礼便快步离开。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回到府中，司马炎轻叹。 羊祜劝道：公子不必忧心。晋公此举，正说明公子已具威望。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司马炎摇头，我担心的是，若父亲一味主战，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就要前功尽弃了。 正说着，傅玄匆匆而来：公子，贾充正在串联官员，准备联名上奏，要求加大赋税征收力度。 司马炎沉思片刻：看来，是时候让父亲看看新政的成效了。 他立即着手准备一份详细的报告，将这几年推行新政的成果一一列出：府库存粮增加三成，各地常平仓基本填满，百姓赋税负担减轻，社会治安明显好转...... 报告送上去后，司马昭果然召见。 你这份报告，数据可都属实 儿臣不敢欺瞒父亲。所有数据都经有司核实。 司马昭仔细翻阅，神色稍霁：看来你这几年，确实做了不少实事。 儿臣只是遵循父亲教诲，以民为本。 司马昭沉吟良久：但如今西线战事吃紧，也不能完全不做准备。 父亲，司马炎诚恳道，儿臣并非反对备战，只是认为当量力而行。若竭泽而渔，反而会动摇根本。 这次谈话后，司马昭的态度有所缓和。但司马炎知道，父亲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这日，他特意去拜访了羊徽瑜。 伯母，父亲近来对侄儿似有疑虑，侄儿该如何是好 羊徽瑜轻叹：你父亲这一生，最看重的就是权力。你如今声望日隆，他自然会有所忌惮。 她取出一卷竹简：这是你伯父生前所书，或许对你有用。 司马炎展开竹简，上面是司马师的手迹：为臣者，当知进退。势盛时谦退，势弱时进取。如此方可长久。 回府的路上，司马炎反复咀嚼这句话。是啊，他现在风头太盛，是该适当收敛了。 次日，他上书司马昭，以才疏学浅，需多加历练为由，请求辞去部分职务。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贾充都没想到司马炎会主动退让。 司马昭果然大悦，不仅好言抚慰，还赏赐了大量财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对太子的戒心确实减轻了不少。 公子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高明。羊祜赞叹。 司马炎却无喜色：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要做的，是真正让父亲放心。 他开始有意识地减少公开活动，更多地在幕后推动新政。同时，他加强了对钟会、邓艾等将领的联络，主动为他们筹措军需，化解矛盾。 这些举措渐渐产生了效果。朝中关于太子结党的议论少了，就连司马昭也渐渐放下心来。 但司马炎知道，这道裂痕已经产生。未来他要走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谨慎。 雪还在下，覆盖了洛阳城的大街小巷。司马炎站在庭院中，任雪花落满肩头。 权力之路，从来都不平坦。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要走得更加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