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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向前被省纪委专案组控制，并开始交代问题的消息，如同一声闷雷，在看似平静的省国资委内部炸响。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无形的紧张感已如同不断加压的乌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张建春主任的反应，比许多人预想的要镇定得多。他依旧主持着委务会议，在讨论轻机集团问题时，他面色沉痛，语气严厉：“……触目惊心！令人发指！这暴露了我们监管工作中存在的盲区和漏洞！必须深挖彻查，无论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他指示相关部门全力配合专案组工作，姿态做得十足。 然而，暗地里的动作却一刻未停。赵江河敏锐地察觉到，委内某些与张建春关系密切的处长、副处长们，走动得更加频繁了。一些关于周启明的流言蜚语，也开始在私下小范围流传，无非是“急于抢班夺权”、“借题发挥、排除异己”之类的老调重弹，试图将周启明塑造成一个为了个人上位而不择手段的阴谋家形象。 周启明对此心知肚明，却不动声色。他更加专注于自己分管的业务，对于张建春在公开场合的表态，他都表示赞同，但在涉及具体配合调查的事项上，他则要求经办人员（主要是陈处长和具体负责联络的赵江河）严格按照专案组的要求和程序办理，不留任何模糊空间。 博弈的焦点，逐渐集中到了钱向前交代的问题能否向上延伸，以及延伸到哪里。 一天下午，周启明将赵江河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江河，专案组那边有了新的进展。”周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钱向前交代，他曾通过一个特定的‘中间人’，多次向‘上面’输送利益。这个‘中间人’，是关键。” 赵江河的心猛地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但是，”周启明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这个‘中间人’非常狡猾，行事隐秘，钱向前提供的线索比较模糊，缺乏直接、一击致命的证据。而且，我收到消息，对方可能已经有所警觉，正在想办法切断联系，甚至可能让这个‘中间人’暂时‘消失’。” 赵江河立刻明白了局势的严峻性。对手在省里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拥有强大的反调查能力。如果不能在对方彻底销毁证据、订立牢固攻守同盟之前拿到关键证据，那么扳倒钱向前可能就是此案的终点，而真正的“大鱼”则会安然脱身，甚至可能在未来进行反扑。 “主任，需要我们做什么”赵江河知道，周启明找他来，绝不是仅仅为了告诉他情况。 周启明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决断：“专案组办案有他们的纪律和程序，我们不宜直接介入。但是，我们在企业层面，尤其是在轻机集团内部，还有一些可以信任的同志。你想想办法，看能否通过非正式的、极其谨慎的渠道，了解这个‘中间人’的更具体信息，比如他的身份、活动规律、或者与轻机集团哪些人联系密切。记住，前提是绝对安全，绝不能暴露，更不能干扰专案组办案！”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且微妙的任务！等于是在专案组的正式调查之外，开辟一条隐蔽的第二战线。成功了，可能为案件突破提供关键助力；一旦失败或暴露，不仅会打草惊蛇，周启明和赵江河本人也可能陷入巨大的被动，甚至被扣上“干扰办案”、“非法调查”的帽子。 赵江河感到了千钧重压，但他没有犹豫。周启明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是对他能力和忠诚的最大考验。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一定小心谨慎！”赵江河沉声应道。 接下任务后，赵江河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动用国资委的官方渠道，也不能直接接触可能被监视的轻机集团高层。他想到了一个人——轻机集团审计部的一位副科长，姓韩，是赵江河在省委党校青年干部培训班时的同学，两人当时关系不错。这位韩科长为人正派，业务能力强，对集团内部的一些歪风邪气早有不满，而且他的岗位能接触到不少内部账目和往来信息，或许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他选择在一个周六的下午，用街边的公共电话，拨通了韩科长的手机。 “老韩，我，赵江河。”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老朋友闲聊。 “江河哈哈，你小子，在省里高升了，还记得老同学啊！”韩科长接到电话有些意外，但显得很高兴。 “什么高升，混口饭吃。最近看新闻，你们集团那边挺热闹啊”赵江河引向话题。 “唉，别提了，乌烟瘴气！早就知道要出事！”韩科长的语气立刻变得愤懑起来。 两人聊了几句集团现状，赵江河趁机压低声音，仿佛随口一问：“老韩，你消息灵通，听说……钱胖子出事前，跟一个搞‘咨询服务’的姓王的走得特别近好像帮集团处理过不少‘疑难杂症’”这是他根据钱向前模糊供述和之前一些信息碎片拼凑出的猜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韩科长的声音也变得谨慎起来：“江河，你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好奇，听说这人能量不小。”赵江河打着哈哈。 韩科长再次沉默，然后似乎下了决心，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是有个叫王瑞林的，开咨询公司的，跟钱胖子……还有上面某些领导，关系都不一般。他好像特别喜欢去‘湖畔茶舍’谈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挂了！” 电话被匆匆挂断。 “王瑞林”，“湖畔茶舍”！这两个关键信息让赵江河精神一振！他立刻意识到，这个王瑞林，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关键的“中间人”！而“湖畔茶舍”，可能是其进行秘密接触的地点。 他没有耽搁，立刻将这两个关键名字，通过只有他和周启明才明白的隐晦方式（利用一份普通工作报告的特定段落和标点符号），传递给了周启明。 周启明收到信息后，没有任何回复，但赵江河知道，以周启明的能量和决断，一定会通过最稳妥、最有效的渠道，将这条关键线索传递给专案组。 接下来的几天，是更加煎熬的等待。赵江河密切关注着任何风吹草动。他注意到，张建春主任似乎有些坐不住了，在一次委务会上，他突然提出要带队去外地考察学习国企改革经验，时间长达半个月。这个提议显得有些突兀，其急于离开漩涡中心的意图隐隐若现。 然而，就在张建春考察行程即将确定的前夕，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那个名叫王瑞林的“咨询公司老板”，在试图秘密离境时，在机场被有关部门拦截并带走！ “中间人”落网！这意味着专案组已经行动，并且很可能已经掌握了更直接的证据！ 张建春的考察计划被无限期推迟。他依旧每天来上班，但脸色明显阴沉了许多，召见亲信的频率更高，时间也更长。委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明白，风暴眼的中心，已经从不自量力的钱向前，转移到了高高在上的张建春身上。一场决定省国资委未来格局、甚至影响更广的终极较量，已经拉开了序幕。 周启明依旧沉稳，但赵江河能从他偶尔舒展的眉宇间，看到一丝胜券在握的笃定。他知道，周主任等待的雷霆一击，或许很快就会到来。而他自己，在这惊涛骇浪之中，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科长，却已然成为了这场高层博弈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传递了关键信息的棋子。他的命运，也早已与周启明，与这场反腐风暴，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