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家门口的冷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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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进回山乡的那一刻,程炎火心里泛起一阵熟悉的亲切感 —— 街道还是记忆里的模样,狭长又带着几分破旧,两旁的老房子挨挨挤挤,石子铺就的路面坑坑洼洼,好些地方的石子都松动了,踩上去能听见 “咯吱” 声。供销社依旧是乡里最热闹的地方,门口围着几个唠嗑的老人,旁边的杂货店、铁匠铺,连店主都是老面孔,见了他还会笑着问一句 “这娃子,多久没回来了”。 这几年城里变化快,高楼一栋接一栋地起,可回山乡这穷山沟,仿佛被时光按下了暂停键,除了路边多了几个新搭的柴火垛,几乎没什么新模样。程炎火骑着车慢慢走,看着熟悉的场景,心里既踏实又有点感慨 —— 等自己站稳脚跟,一定要想办法帮乡里也变变样。 从回山乡到程家茆还有二十多里路,自行车能骑到桥头村,再往后就是陡峭的山路,车轮子根本上不去。程炎火骑着车,熟门熟路地到了岭脚 —— 这里住着一户人家,主人姓李,因为背有点驼,大家都叫他李驼背,至于本名,连程炎火都记不清了。以前山里人上下山,都爱在他家门口歇脚、喝口水,一来二去,几乎所有山里人都跟他混得熟。 “吱呀” 一声,程炎火把自行车停在李驼背家的土坯房门口。屋里的李驼背听见动静,探着身子出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是程家茆的炎火吧好几年没见,长壮实了!这是在外面发财了骑这么新的自行车,还是永久牌的!” 他绕着自行车转了一圈,又皱起眉头,“可这山岭陡得很,你这自行车咋背上去啊” 程炎火笑着跳下车,从包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李驼背:“李叔,我以后这自行车就放你家,行不每次上下山,我来你这儿取,省得扛着费劲。” 李驼背连忙摆手,指了指自家狭小的屋子:“不行不行,你看我家就两间小屋,屋里堆满了乱七八糟东西,连站人的地方都挤,哪有地方放自行车啊” “白天就停在门口,晚上您帮着搬进屋就行,也不占啥地方。” 程炎火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几块钱,“我一年给您几块钱,就当看车费了。” 一听说有钱,李驼背的眼睛亮了,嘴巴咧开笑出了褶子:“你要是真愿意给,五块钱,我让你停一年!保证给你看好,丢不了!” 程炎火看着他破旧的棉袄和屋里简陋的摆设,心里有点发酸,便点头道:“李叔,看您日子过得也辛苦,我一年给您十块,您多费心就行。” “十块” 李驼背惊喜得声音都高了几分,连忙点头,“行!太行了!你放心,我天天看着,保证自行车好好的!” 程炎火这才卸下自行车上的东西 —— 装着鸡蛋的竹篮、裹着腊肉的油纸包、装满核桃的布袋子,还有一大堆衣服,堆在地上像个小山。他看着这堆东西,犯了愁:这么多东西,光靠手拎,根本扛不上山。 李驼背看他犯难,连忙转身进了屋,没多久拎着一副篾箩和一根扁担出来,递给他:“炎火,用这个挑!把东西都装进篾箩里,挑着走省力。” 程炎火接过扁担和篾箩,心里暖暖的 —— 没想到李驼背这么热心。他把东西一一装进篾箩,又把十块钱塞到李驼背手里,还从包里拿出一刀腊肉:“李叔,这钱您收着,这腊肉您也尝尝,谢谢您帮忙。” 李驼背捏着钱,又看着手里的腊肉,激动得手都有点发抖,连连道谢:“炎火,你这娃子太客气了!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 程炎火笑着应下,挑起篾箩试了试,两头重量刚好。他跟李驼背打了声招呼,便朝着程家茆的方向走去 —— 山路虽然陡峭,可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叶桃婶,见到村里的乡亲,他的脚步就格外轻快,心里满是期待。 长岭的风裹着山土的气息吹过,程炎火挑着沉甸甸的篾箩,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布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好在路廊就在眼前 —— 这座石木结构的老建筑横跨在山路中间,黑瓦遮顶,木柱撑梁,里面两排青石板凳被磨得光滑发亮,廊外的石头墩子也坐得人多了,棱角都圆钝了不少。他放下担子,刚在石墩上坐下喘口气,就听见上方传来 “吱呀” 的扁担声响。 两个挑着柴火的身影从岭上下来,柴火捆得扎实,压得扁担弯成了弓。他们把柴火靠在路边的老树上放稳,粗布褂子早已湿透,干脆扯着衣襟往脸上抹汗,一屁股坐在石台阶上,大口喘着粗气。 程炎火抬眼一瞧,认出是同村的程猛和程虎 —— 这两人比他大一岁,在村里以力气大出名,程猛说话嗓门像放炮,得了 “程大炮” 的绰号;程虎个子矮壮,浑身是劲,被叫做 “小钢炮”。小时候,这两人总嫌他没力气,常拿他打趣欺负。 程炎火连忙摸出烟盒,走过去递烟:“大炮哥,虎哥,又去乡里卖柴啊来,抽支烟歇口气。” 程大炮斜着眼上下打量他,突然咧嘴笑出声:“哎哟,这不是程懒汉吗几年不见,穿得倒人模狗样了,还学会递烟了” 他的目光扫过程炎火的衬衫和皮鞋,眼神里满是不屑。 小钢炮也跟着起哄,指着他的皮鞋笑道:“穿这玩意儿能爬山怕不是从戏文里走出来的,中看不中用!” 程大炮得意地把脚往前伸了伸,脚上的皮草鞋是用小车轮胎割的,鞋底厚实耐磨:“你看咱这鞋,正宗轮胎做的,三年都穿不破,爬山挑柴稳当得很!哪像你这皮鞋,踩块石头就得崴脚。” 程炎火捏着烟盒的手顿了顿,随即笑了笑,没接话茬:“你们天天挑这么重的柴火去乡里,也太辛苦了。” “你懂个屁!” 小钢炮梗着脖子反驳,语气里满是自豪,“这两年田地都分到户了,家里的地够爹妈忙活。咱哥俩一天挑一担柴火,两百多斤呢,两块钱一百斤,一天就能赚四五块,乡长工资都没咱高!” 他说着拍了拍胸脯,脸上是藏不住的满足。 程炎火看着他们一脸得意的模样,知道多说无益,转身想回路廊收拾担子。刚走两步,程大炮的嘲讽又追了上来:“哎,程懒汉,你以为穿得光鲜就有用你家那老房子早塌了,回去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分的地也是别人挑剩下的,没水源没路,我看你回去喝西北风看月亮吧!” “操心好你们的柴火就行。” 程炎火回头淡淡一笑,语气里听不出波澜。他回到路廊,看着两人挑起柴火,扁担压得 “咯吱” 响,渐渐消失在下山的路上,才弯腰整理篾箩的绳子。 风从路廊穿堂而过,带来一丝凉意。程炎火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又想起师父说的 “识人辨心,以能助人”,嘴角扬起一抹笃定的笑。房子倒了可以再盖,田地差了可以想办法改良,这些年学的本事,可不是用来怕困难的。他挑起担子,脚步稳稳地踏上了通往程家茆的山路,路廊的影子在身后慢慢变小,而他的归乡路,才刚刚走到最熟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