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重逢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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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程家茆的那一刻，程炎火心里满是熟悉的暖意。碰到笑着打招呼的乡亲，他都热情回应；遇到以往爱挑事的人，便淡淡点头走过。跨过村口那座熟悉的石板桥，就到了自家老房子前 —— 房梁断了两根，屋顶塌了大半，瓦片和泥土散落在院子里，早已没了往日的模样。他绕着房子转了一圈，指尖划过斑驳的土墙，轻声叹道：“这里煞气重，塌了也好，干脆重新来过。” 没多犹豫，他挑起担子就往叶桃婶家走。刚到房门口，就见叶桃婶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土，头发上还别着两根稻草。看到程炎火，她手里的锄头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又惊又喜地跑过来：“炎火！你咋回来了咋不提前写封信，我好给你准备吃的！” “临时决定的，走得匆忙。” 程炎火跟着她进了屋，放下担子就打量起她 —— 叶桃婶瘦了些，眼角的皱纹也多了几道，便心疼地说：“婶婶，你是不是太辛苦了” “田地都分到户了，我连你的地一起种着，就我一个人，哪有空闲。” 叶桃婶笑着擦了擦手，又皱起眉头，“你家房子倒了，得赶紧找人修，不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程炎火重重点头，眼神坚定：“婶婶放心，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以后我要让你过上全村最好的日子，还要帮着乡亲们一起好起来。” 叶桃婶举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摸一摸他的头，可手到半空又僵住了 —— 眼前的程炎火，穿着干净的衬衫，身姿挺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羞涩懦弱的小娃，成了能扛事的汉子。 程炎火看出了她的心思，一把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传来：“婶婶，我有钱了，以后不用再过苦日子。我有本事让你好，也有本事让全村人好。” 叶桃婶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婶婶就知道你会有出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叶桃婶连忙松开手。进来的是三阿婆，还是老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精神头十足：“我听村里人说炎火回来了，赶紧来看看！” 她上下打量着程炎火，笑着打趣，“哎哟，这模样，在路上碰到我都不敢认！后生越来越精神了，赶紧把房子修起来，让你叶桃婶帮你说个媳妇，家里就像样了。” 叶桃婶招呼她坐，三阿婆却摆了摆手：“我还要去念经，不坐了。” 程炎火连忙从篾箩里拿出两包省城带回来的点心，递到她手里：“阿婆，这是给您的，尝尝鲜。” 三阿婆嘴里说着 “不用不用”，手却早已接了过去，乐呵呵地走了。 送走三阿婆，程炎火把篾箩里的东西一股脑往外搬 —— 腊肉、鸡蛋、核桃、新衣服，摆满了桌子和凳子，连墙角都堆了不少。叶桃婶看得眼睛都亮了，忍不住问：“你咋带这么多东西” “除了我的衣服，剩下的都是给你的。” 程炎火直起腰，笑着说，“我家房子倒了，以后只能暂时赖在你家了。” 叶桃婶看着满屋子的东西，一时间竟有些发愣。 更让她惊喜的还在后面 —— 程炎火从口袋里摸出一沓崭新的十元钞票，足足两百元，塞进她手里：“本来想帮你买几套衣服，走得匆忙，你自己去县城挑喜欢的买。” 叶桃婶连忙把钱往回推：“这钱你自己留着！修房子要花钱，我衣服够穿。程大炮家刚盖了两间房，木头自己砍，砖瓦村里瓦窑给，邻舍帮忙做小工，就花了不到五百元，这钱够你盖房子了。” “没有婶婶的帮衬，就没有现在的我。” 程炎火按住她的手，语气坚定，“老房子我不想修了，准备新盖。盖房子的钱我有，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 只要您需要，我啥都能给。” 叶桃婶捏着手里的钱，又一次抱住程炎火，眼泪掉在他的衬衫上，却满是欣慰与温暖。 放学的铃声刚过没多久，冬香就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了家。推开门看到程炎火，她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疑惑 —— 眼前这个穿着整洁、气质沉稳的人，和记忆里那个瘦小的炎火哥完全不一样。直到看到满屋子堆着的点心、腊肉和新衣服，她才反应过来，高兴地叫出声：“妈！怎么买这么多好东西呀” 叶桃笑着拉过冬香，指着程炎火说：“这都是你炎火哥从省城带回来的，快叫大哥。” “哥！” 冬香甜甜地喊了一声，眼睛还在好奇地打量着屋里的东西。程炎火看着她长高了不少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几年不见，冬香都长这么高了。你姐姐春香呢” “姐姐上初中啦，住在学校里，只有周末才回来。” 冬香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摸桌上的点心盒，眼里满是欢喜。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程炎火感慨道，当年冬香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如今都快长成大姑娘了。叶桃让程炎火帮忙把东西往房间里搬，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 —— 她特意多炒了两个菜，还把程炎火带来的腊肉切了半块，要好好招待这个许久未归的孩子。 东西刚搬完，饭菜就端上了桌：炒腊肉、鸡蛋羹、凉拌野菜，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三个人围坐在桌前，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 叶桃说村里分地后的琐事，冬香说学校里的趣事，程炎火则讲起在静虚观跟着师父学习、走村串户帮人看风水的经历。煤油灯的光映在三人脸上，满是温馨的笑意。 天色渐渐黑透，屋外传来几声狗吠，叶桃起身又往煤油灯里添了点油，灯火跳动着，把屋子照得更亮了些。程炎火看着跳动的灯火，忽然说道：“山下的村子早就通上电了，咱们这儿因为路不通，电也送不进来。我争取一年内，让全村都用上电，先让大山亮起来。” 叶桃手里的筷子顿了顿，叹了口气：“现在程富当了村长，他早就想着在后山修个水库，计划着自己发电。可手里没多少钱，全村集资也凑不出多少，这事一直拖着，难啊。” 程炎火眼睛一亮，语气里满是惊喜：“有年轻人敢想敢干就好！程富这小子我记得，以前就挺有主意的，有他当家，程家峁的好日子不远了。” “话是这么说，可书记也换了，现在是程子贤当书记。” 叶桃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他们俩虽然有想法，可没什么门路，去上面申请资金总也批不下来。那些下了台的老干部还总在后面拆台，说他们‘瞎折腾’，现在做什么都寸步难行。” “有想法就是好事，总比守着穷日子不动强。” 程炎火放下筷子，语气坚定，“明天我就去村里看看，找程富和程子贤聊聊，看看修水库、通电的事到底难在哪。” 叶桃连忙劝道：“你还是别管这些事了，太复杂了。先把自己的房子盖好，有个安稳的家才是正事。村里的人心复杂，你又没什么背景，没人会相信你的，别到时候吃力不讨好。” “房子肯定要盖，但村里的落后面貌也得改。” 程炎火看着叶桃，眼神里满是笃定，“不然大家还得一直过苦日子，我学本事回来，不光是为了让您过上好日子，也想帮着乡亲们一起好起来。” 叶桃还想再劝，可看着程炎火坚定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眼前的炎火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保护的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了能扛事的能力。煤油灯的光依旧跳动着，照亮了桌上的饭菜，也照亮了程炎火心里那片想让家乡变好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