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降本与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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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工的电话是早上六点打来的。 陆晨正在食堂喝粥，手机震了，陌生号码。接起来，那头声音很清醒：“陆厂长，我是李工。现在说话方便” “方便。” “溶剂回收系统，你们用的是水循环冷却加活性炭吸附。”李工语速快，“效率低，活性炭三个月就得换。我建议改分子筛吸附配合冷凝回收，一次性投入大点，但运行成本能降四成。图纸我发你邮箱了，看完决定。” 电话挂了。 陆晨放下碗，打开手机邮箱。附件里是张cad图纸，标注详细，连设备型号和供应商参考都列了。他放大看细节，系统蓝图里的工艺数据在脑海里闪过，对比。 可行。 他拨通老刘电话。“刘师傅，到办公室来一趟。带上车间设备台账。” 十分钟后，老刘拿着本子进来，眼睛还有睡意。“厂长，这么早——” “这套系统，改造成本多少”陆晨把手机推过去。 老刘戴上老花镜，盯着图纸看。手指在屏幕上划，嘴唇无声念着参数。半晌抬头。“设备加安装，至少十五万。但……真能省那么多” “李工说运行成本降四成。”陆晨调出浆料生产的物料成本表，“溶剂现在占物料成本百分之三十，每月用量三吨，一吨八千。降四成，每月能省九千六。一年下来，十一万五。” “那也得一年半回本。” “但良率能提。”陆晨指图纸上一个标注点，“你看这儿，分子筛吸附能更彻底去除杂质，浆料导电率波动能缩小。李工没明说，但这是潜台词。” 老刘又看了会儿。“厂长，这李工……为什么帮我们” “两个可能。”陆晨说，“一，他真觉得技术可惜，想让它更好。二，蓝海想深度绑定我们，帮我们降本，等于帮他们自己降本。” “你信哪个” “都信。”陆晨站起身，“准备改造，钱从蓝海预付款里出。工期五天，不能影响生产。” 老刘记下。“那这几天浆料生产……” “白天生产，夜里改造。”陆晨说，“工人三班倒，加班费按两倍算。你亲自盯。” 老刘走了。陆晨坐回桌前，打开系统面板。科技点余额现在150点。他点开商城，【初级人才雷达】标价80点。 兑换。 兑换成功。道具已激活，范围1公里，持续时间24小时。 视野边缘出现一个小雷达图标，扫描圈缓缓旋转。目前范围内只有三个绿点：王建国在楼下食堂，老刘在车间，张明远在学校——距离超出一公里，不显示。 得去人多的地方试试。 他抓起外套，下楼。开车出工业园，往江州大学方向去。早高峰刚开始，路上车多。等红灯时，雷达图标忽然闪烁。 副驾驶座方向，一辆出租车并排停下。后座坐着个穿西装的男人，三十出头，正用笔记本电脑打字。绿点在雷达上亮起，旁边标注：【材料工程硕士，5年锂电行业研发经验，求职中】。 陆晨记下车牌尾号。绿灯亮，出租车左转，绿点消失在范围外。 有点用。 到了江州大学，他把车停在材料学院楼下。雷达扫描圈扩大，密密麻麻几十个绿点浮出来。大部分是学生，标注着专业和年级。有几个亮度较高的：一个【副教授，研究方向纳米材料】，一个【博士后，电化学背景】，还有一个【实验员，10年仪器操作经验】。 他锁定那个实验员的绿点，位置在实验楼三层。上楼，找到对应的实验室。门开着，里面一个戴套袖的中年女人正在校准光谱仪。 陆晨敲门。“老师，请问张明远副教授在吗” 女人抬头。“张老师去行政楼开会了。您找他” “我是燧人智燃科技的，约了谈合作。”陆晨走进来，自然地打量实验室。设备保养得很好，台面整洁。“这光谱仪是今年新买的” “去年到货的，用得仔细。”女人继续调参数，“您找张老师什么事” “我们公司做新材料，想委托学校做些测试。”陆晨观察她的动作，很熟练。“老师怎么称呼” “姓周，实验员。”女人头也不抬，“测试要预约，收费标准在楼下公告栏。” “周老师操作仪器很多年了吧” “十一年。”周老师调好参数，放上样品，“这活儿，没耐心干不了。” 陆晨点点头，离开实验室。雷达标注更新：【周红，实验员，11年精密仪器操作经验，责任心强，对当前薪资不满】。 他记下名字。 行政楼会议室门口，张明远正和人说话。对方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整齐，手里拿着文件袋。雷达显示：【材料学院院长，教授，研究方向金属基复合材料，近期压力指数高】。 陆晨走过去。 张明远看见他，松口气。“陆总，这位是我们院长。”又转向院长，“院长，这就是燧人智燃科技的陆晨陆总。” 院长打量陆晨，伸出手。“陆总年轻有为。” “院长过奖。”陆晨握手，“昨天对接会改期，给您添麻烦了。” “副市长临时有外事活动，理解。”院长笑容官方，“明远跟我汇报了共建实验室的事，学校原则上支持。不过有些细节，还需要敲定。” “您说。” “实验室场地，学校可以提供现成的，但设备需要你们投入。”院长翻开文件袋，“另外，科研项目申报，必须以学校为第一单位。成果转化收益分配，学校要占百分之三十。” 张明远脸色微变。 陆晨表情没动。“院长，设备我们投没问题。但成果转化收益，之前和张老师说好的是百分之五。” “那是明远个人的技术顾问协议。”院长合上文件袋，“现在是校方和企业的正式合作。百分之三十，是学校的规定底线。” 走廊里安静下来。远处有学生跑过的脚步声。 陆晨笑了。“院长，我理解学校的规定。但燧人智燃是初创公司，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这样——”他顿了顿，“实验室的设备，我们全投，清单您来定，预算上限两百万。科研成果，学校署名第一，我们第二。但成果转化，我们按专利授权模式走，学校拿授权费的百分之十。如果产生直接销售，再给学校销售额的百分之三。” 院长皱眉。“这不合规……” “另外，”陆晨补充，“每年额外赞助学院五十万，作为优秀学生奖学金和青年教师启动基金。这笔钱，不走实验室账户，单独捐赠。” 院长手指在文件袋上敲了敲。沉默十几秒。 “赞助费，八十万。” “六十万。”陆晨说，“但我们要优先挑选实验室的毕业生就业。” 院长看着他，忽然笑了。“陆总很会谈判。” “彼此彼此。” “行。”院长伸出手，“细节让明远和院办对接。下周一签约，到时候请本地媒体来报道。” “没问题。” 离开行政楼，张明远长出一口气。“陆总，院长平时没那么好说话。” “他压力大。”陆晨拉开车门，“学校要考核科研经费到账额，要考核横向合作项目数，还要政绩。我们给了他要的一切，还额外给了他能写进报告的捐款。” 张明远坐进副驾驶。“那百分之十加百分之三的收益……” “比你之前谈的百分之五高，但比他要的百分之三十低。”陆晨发动车子，“而且我们拿到了优先招人权。周红老师，你熟吗” “周姐熟，实验室的一把好手，就是工资低，一直想走。” “挖她。”陆晨说，“待遇比现在高百分之五十，负责我们厂里的检测中心。” 张明远愣住。“这……合适吗” “合理合法。”陆晨说，“她不是编制内教师，只是合同制实验员。跳槽很正常。” 车子驶出校门。雷达扫描圈里，那个实验员的绿点还在实验楼里，稳定地亮着。 --- 下午回到厂里，王建国等在办公室门口，脸色不对。 “小晨，出事了。” 陆晨脚步没停。“说。” “供电局刚来通知，说我们上个月电费有异常，要重新核定。”王建国跟着他进屋，“还有，环保局的人明天上午来检查，说是‘接到群众举报，反映我们厂有化学品泄漏风险’。” 陆晨坐下。“赵广富动手了。” “更麻烦的是这个。”王建国递过一张纸，“专利局发来的初审意见通知书，说我们的‘石墨烯散热膜结构’专利，有人提出了公众意见，质疑创造性。” 陆晨接过文件。上面列了三篇对比文献，都是国外早期专利，确实和散热膜结构有相似之处。 “谁提的公众意见” “匿名。”王建国压低声音，“但代理所那边分析，提意见的人很专业，直指专利最薄弱的权利要求项。” 陆晨盯着文件，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系统面板里，专利任务的倒计时已经归零，任务完成。但现实的专利审查，才刚刚开始。 “代理所怎么说” “需要提交答复意见，论证我们的创新点。但审查员可能会要求缩小保护范围。”王建国说，“如果范围缩太小，专利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陆晨站起身，走到窗边。车间还在运转，但蓝海的订单像一把悬着的剑——如果专利出问题，竞争对手就能绕过去。 “让张老师马上来。” 五分钟后，张明远跑进来，手里还拿着实验记录本。陆晨把初审意见书推过去。 张明远看了几行，脸色白了。“这……这些文献我知道，但它们都没解决粘合剂和石墨烯的界面结合问题。我们的核心创新是复合层结构——” “写进答复意见里。”陆晨打断，“用数据说话，做对比实验。对方提一篇文献，我们就用十组数据证明我们的不同。需要多久” 张明远计算。“对比实验三天，数据分析两天，撰写答复……最快一周。” “五天。”陆晨说，“下周一前，我要看到完整的答复意见稿。需要人手，让周红老师来帮你，待遇按之前说的。需要设备，买。” 张明远咬牙点头。“好。” 他匆匆走了。陆晨转向王建国。 “环保局那边，准备什么了” “环评报告、危化品管理台账、废水废气检测记录，都齐全。”王建国说，“但就怕他们故意找茬。” “不会。”陆晨说，“赵广富只是想给我们制造麻烦，拖延时间。环保局的人也是公事公办，只要我们材料齐全，现场不乱，他们没理由开罚单。” “那电费异常……” “让财务把过去半年的电费发票和用电记录整理出来，明天我去供电局当面解释。”陆晨看了眼手表，“另外，蓝海的第一批原材料，今天到货了吧” “到了，在仓库。刘师傅正在验。” “走，去看看。” 仓库里堆着几十个纸箱。老刘带着两个工人开箱抽检，电芯、壳体、保护板，一样样核对规格。见陆晨进来，老刘直起身。 “厂长，电芯容量标称三千毫安时，实测平均两千九百五。壳体尺寸有百分之三的偏差。” “在公差范围内吗” “在，但卡在边缘。”老刘拿起一个电芯，“蓝海这是把次等品给我们了。” 陆晨接过电芯，掂了掂。“首批磨合期，他们试探我们底线。收下，但记录数据。等我们交货时，电池性能如果低于承诺值，这就是依据。” 老刘记下。 “浆料生产线改造，今晚能开工吗” “设备下午到，晚上十点停电改造。”老刘说，“工人排好班了，我通宵盯。” 陆晨拍拍他肩膀。“辛苦了。” 离开仓库，他走回办公楼。天色渐暗，厂区亮起灯。雷达扫描圈还在工作，范围内绿点移动着，大多是下班回家的工人。 其中一个绿点停在厂门外，不动了。 陆晨走到窗边看。一辆银色面包车，没熄火，停在马路对面。车里坐着两个人，抽烟。 吴永鑫的人，还是赵广富的 他拿起手机，打给门卫：“门口那辆面包车，记下车牌。如果他们靠近厂区，马上报警。” 挂断电话，他站在窗前，看着那辆面包车。 车灯亮起，缓缓开走了。 雷达扫描圈里，绿点消失。 陆晨坐回桌前，打开电脑。oled指南的文件图标还亮着，他没点开。先新建了一个文档，标题：“应对策略”。 第一条：专利战序幕已开，需组建专业知识产权团队。 第二条：环保检查与供电施压，属行政干扰，需巩固本地政商关系。 第三条：蓝海订单交付在即，量产稳定性为首要任务。 第四条：人才储备不足，需加速引进。 他一条条写，键盘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响。 写完最后一条，他保存文档，关掉电脑。 窗外彻底黑了。车间还亮着，机器声透过玻璃传进来，闷闷的。 系统面板里，新主线任务【技术深耕】的倒计时跳动着：89天23时。 三个月，月营收五百万。 他需要散热膜量产，需要oled预研有进展，需要挖来更多像周红、李工这样的人才，还需要应付赵广富越来越下作的手段。 路还长。 手机震了。张明远发来短信：“周老师答应了，下周一来上班。另外，对比实验方案我拟好了，现在发你。” 陆晨回：“好。” 他站起身，关了灯，走出办公室。走廊里空荡荡的，脚步声回响。 楼下，老刘正在指挥工人搬运设备，手电筒的光束在夜色里晃动。 陆晨走下去，接过一个工具箱。 “厂长，你怎么——” “今晚我值班。”陆晨拎起工具箱，“改造哪儿我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