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停产与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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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保局的人是早上八点到的。 两辆白色执法车，五个人，穿着制服，胸口别着执法记录仪。领头的是个中年女人，短发，手里拿着文件夹。 王建国在厂门口迎接，手在裤缝上蹭了蹭汗。“各位领导，我是厂办主任王建国。” “环保局，李红梅。”女人出示证件，“接到群众举报，你们厂存在化学品泄漏风险。这是检查通知。” 文件递过来。王建国接过，手有点抖。“我们所有手续都齐全……” “齐全不齐全，检查了才知道。”李红梅迈步往里走，“带我们去危化品仓库，废水处理站，再看看生产车间。” 一行人往里走。陆晨从办公楼下来，迎上去。“李科长，我是厂长陆晨。” 李红梅打量他一眼。“陆厂长年轻。手续材料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在办公室。”陆晨侧身引路，“先看材料，还是先看现场” “现场。”李红梅脚步没停。 危化品仓库在厂区西北角，单独一栋平房，铁门带锁。老刘提前等在门口，手里拿着台账。门打开，里面货架整齐，贴着标签，灭火器放在显眼位置。 李红梅走进去，一个个看标签：盐酸、氢氧化钠、有机溶剂……她翻开台账，核对入库出库记录。 “溶剂储存区为什么没有防泄漏围堰”她指着墙角。 “这里是二级仓库，只存放小剂量实验用料。”陆晨指向外面，“大宗溶剂储罐在车间旁边，有围堰和应急收集池。” “带我去看。” 储罐区有三个不锈钢罐体，外围砌着半米高的水泥围堰，地面刷着防渗涂层。李红梅蹲下检查围堰接口，又抬头看罐体上的液位计和压力表。 “最近一次泄漏演练什么时候” “上个月十五号。”陆晨示意王建国，“有记录和照片。” 王建国递上文件夹。李红梅翻看，没说话。 下一站是废水处理站。设备正在运行，出水口的在线监测仪显示数据：ph值6.8，cod 45mg/l，达标。 “监测数据实时上传环保局平台吗” “上传。”陆晨指着旁边的数据采集仪，“每分钟一次。” 李红梅让随行人员采样。玻璃瓶接满水，贴上标签。又去车间，检查废气收集罩和活性炭吸附装置。 全程，执法记录仪的红灯亮着。 十点半，一行人回到办公室。李红梅坐下，接过陆晨递来的全套环保文件：环评批复、验收报告、排污许可证、应急预案……厚厚一摞。 她一份份看，偶尔问几句。陆晨一一作答。 最后，她合上文件，抬头。“陆厂长，你们手续确实齐全。现场管理也比很多厂规范。” 王建国松了口气。 “但是——”李红梅话锋一转，“群众举报不是空穴来风。上周四夜里，你们厂区是不是有异常气味” 陆晨心里一紧。“上周四” “隔壁服装厂的夜班工人反映，闻到刺鼻的化学味。”李红梅翻开笔记本，“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左右。我们调了当晚的风向数据，吹向服装厂方向。” 陆晨看向王建国。老人脸色变了。 “上周四晚上……我们在改造浆料生产线。”老刘出声，“换了新反应釜，试运行时确实有少许溶剂挥发，但立刻处理了。” “有记录吗” “有试运行记录。”陆晨说，“但当时没登记为异常排放，是我们的疏忽。” 李红梅看着他。“疏忽” “改造设备是为了提升环保性能。”陆晨语气诚恳，“新系统溶剂回收效率更高，但调试阶段难免有小问题。李科长，我们接受批评，立刻整改。” 李红梅沉默几秒。“整改报告三天内交到局里。另外，你们厂从现在起停产整顿，直到我们确认整改完成。” “停产”王建国急了，“李科长，我们正在赶重要订单，停产损失太大了……” “这是规定。”李红梅站起身，“手续齐全，不代表可以违规操作。有异味，周边群众就有权举报，我们就必须查。查出来有问题，就必须停。” 她收起执法记录仪。“三天后我们复查。合格，恢复生产。不合格，依法处罚。” 执法车开走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老刘拳头攥紧。“肯定是赵广富搞的鬼！服装厂那个‘群众’，八成是他的人！” 王建国瘫坐在椅子上。“三天……蓝海的订单下周就要交货，现在停产，怎么赶得及” 陆晨站在窗前，看着厂区。工人们聚在车间门口，议论纷纷。他转身。 “通知所有工人，带薪休假三天。骨干技术员留下，配合整改。”他对王建国说，“把上周四试运行的记录找出来，写进整改报告。重点写改造后的环保效益。” “那生产线……” “白天停产，晚上干。”陆晨说，“改造还没完，正好利用这三天，日夜赶工。但必须做好废气收集，不能再有味道。” “可环保局说了停产……” “他们说的是‘停产整顿’。”陆晨看着他，“整顿，就得干活。我们夜里调试设备，不算生产，算整改。” 王建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陆晨走到老刘面前。“刘师傅，今晚能完工吗” “设备已经装好了，就剩调试。”老刘咬牙，“给我二十个人，通宵干，明早一定能转起来。” “调最可靠的人。”陆晨说，“另外，在厂区四角加装空气监测仪，数据连到我电脑。再有异味，我第一时间知道。” 老刘点头，匆匆去了。 陆晨拿起电话，打给张明远。“张老师，专利答复意见写得怎么样了” “刚写完初稿，还需要打磨。”张明远声音疲惫，“怎么了” “环保局让我们停产三天。”陆晨说，“趁这时间，你带周红老师，把实验室所有环保隐患过一遍。该换的换，该补的补。费用走研发预算。” “明白。” 挂断电话，陆晨又拨给陈锋。响了几声，接通。 “陆厂长，巧了，我刚想打给你。”陈锋语气轻松，“第一批料我们收到了，测试数据不错。不过——” 陆晨心提起来。“不过什么” “不过永鑫材料的吴永鑫，昨天来找我了。”陈锋说，“他报价比你们低百分之十五，还说能提供现货。我说我已经跟你签合同了，他说……‘合同可以违约，只要赔得起违约金’。” 陆晨握紧手机。“陈总的意思” “我没意思。”陈锋笑了，“我只是告诉你，有人在撬你墙角。另外，你们厂是不是被环保局查了” 消息传得真快。 “例行检查，配合整改。”陆晨说，“不影响交货。” “那就好。”陈锋顿了顿，“陆厂长，做生意难免遇到槛。跨过去，是本事。跨不过去……”他没说完，挂了。 陆晨放下手机，手心有汗。 窗外天色阴沉，要下雨了。 --- 夜里十点，厂区亮如白昼。 老刘带着二十个工人，在浆料车间里忙碌。新装的分子筛吸附塔已经就位，管道在焊接，火花四溅。空气监测仪的屏幕亮着，各项指标正常。 陆晨戴着安全帽，在现场协调。对讲机里不断传来声音： “一号反应釜压力正常。” “冷凝器水温偏高，正在调整。” “真空泵噪音大，检查轴承。” 他一个个回应，声音嘶哑。王建国端着盒饭过来。“小晨，吃点东西。” 陆晨接过，扒了两口，眼睛还盯着监控屏幕。“废气收集系统开了吗” “全开了。”王建国说，“活性炭都是新的。今晚保证没味道。” 凌晨两点，系统调试进入关键阶段。老刘爬在吸附塔顶上，拧紧最后一颗螺栓。 “厂长，可以试运行了！” 陆晨走到控制台前。“所有人退到安全区。启动。” 按钮按下。机器嗡鸣声由低到高，管道震动。压力表指针爬升，稳定在0.5兆帕。温度曲线平稳，溶剂回收率显示屏上，数字开始跳动：65%，70%，75%…… 最终停在82%。 “设计值是85%。”老刘盯着屏幕，“差一点。” “够了。”陆晨说，“比旧系统高三十个点。记录数据，写进整改报告。” 工人们欢呼。老刘抹了把脸上的油污，笑了。 陆晨走出车间，雨已经下起来了。细雨绵绵，打在脸上冰凉。他走到厂区围墙边，看着对面的服装厂。黑漆漆的，只有门卫室亮着灯。 手机震了。张明远发来短信：“实验室检查完了，换了三个通风橱滤网，补了五处防泄漏标签。另外，周老师发现了光谱仪的一个校准偏差，已经修正。这人才，挖得值。” 陆晨回：“好。”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天。雨丝在路灯下像银线。 身后传来脚步声。王建国撑伞走过来。“小晨，回去歇会儿吧。明天还得应付环保局复查。” “王叔。”陆晨没动，“如果这次挺不过去，厂子会怎么样” 王建国沉默了一会儿。“你爸在的时候说过，做工厂就像撑船。风浪来了，稳住舵，压住舱，总能过去。” “要是船漏了呢” “那就补。”老人说，“补到不能再补为止。” 陆晨点点头。“您先回吧。我再转转。” 王建国把伞递给他，转身走了。 陆晨独自站在雨里。系统面板在视野角落亮着：【技术深耕】任务倒计时：88天15时。 月营收五百万，现在月营收三十七万五。 差十三倍。 他需要散热膜量产，需要开拓新客户，需要应对专利战，还需要防着赵广富和吴永鑫的暗箭。 路还长，但船已经开了。 雨下大了。他转身往回走，脚步踩进水洼，溅起泥点。 车间里，机器还在响。那声音闷在雨声里，像心跳。 第二天上午九点，环保局的车又来了。 还是李红梅带队，但这次只来了三个人。陆晨把整改报告和试运行数据递过去。 “这是改造后的溶剂回收系统，回收率从百分之五十二提升到百分之八十二。这是新增的空气监测点位和数据记录。这是员工环保培训记录。” 李红梅翻看报告，又去现场看了一圈。新设备在运转，监测仪屏幕实时显示数据。车间里整洁，工人穿着规范。 她回到办公室，摘下执法记录仪。 “整改合格。”她说，“可以恢复生产。但记住，环保不是应付检查，是日常必须。” “明白。”陆晨说，“谢谢李科长。” 李红梅看着他。“陆厂长，举报你们的人，可能还会继续举报。做企业，有时候不光要管好自己，还得注意……邻里关系。” 她话里有话。 送走环保局的人，陆晨让王建国立刻去服装厂。带上礼品，找他们厂长“沟通感情”。 老刘跑来，脸上带着笑又带着忧。“厂长，生产线恢复了，但蓝海的订单……耽误了两天，现在日夜赶工，也得下周才能交货。比合同晚了三天。” “跟陈锋说实话。”陆晨说，“就说环保检查导致停产，但我们已经解决，并提升了生产系统的环保标准。交货延迟三天，我们愿意按合同付违约金。” “那得赔不少……” “赔得起。”陆晨说，“诚信比钱重要。” 老刘去了。陆晨走回办公室，打开电脑，登录专利局网站。散热膜专利的公众意见已经公示，下面可以提交答复。 他上传了张明远熬夜赶出来的答复意见书，附件是十组对比实验数据。 提交成功。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系统面板跳出提示： 支线任务【化解危机】完成。奖励发放：科技点50，【初级人才雷达（范围1公里）】1（已拥有，自动转换为科技点50）。 科技点余额：250。 够了。 他点开系统商城，往下翻。之前灰色的图标，现在亮起几个新的。其中一个：【初级市场情报（指定行业）】-200点。 兑换。 兑换成功。请指定行业。 陆晨输入：消费电子，散热材料，市场规模与主要供应商。 海量信息流进脑海：2010年全球手机散热市场规模预计50亿元，年增长率30%。主要供应商：日本松下、美国莱尔德、台湾双鸿……国内企业尚未形成规模。石墨烯散热膜成本优势明显，但量产工艺不成熟。 他睁开眼，打开新的文档。 标题：散热膜产品规划。 第一条：目标客户——国产智能手机品牌，山寨机头部厂商。 第二条：定价策略——每片1.5元（松下同类产品3元）。 第三条：量产时间表——一个月内建中试线，三个月内量产。 第四条：专利申请——覆盖所有可能的改进结构。 他敲键盘，声音清脆。 窗外，雨停了。阳光刺破云层，照在湿漉漉的厂区地面上，反着光。 手机震了。陈锋的短信： “陆厂长，延迟交货可以，违约金按合同来。但我有个新需求：蓝海下个月要推一款‘游戏手机’，散热是痛点。你们的石墨烯散热膜，能不能做样品” 陆晨放下手机，看向电脑屏幕。 第一条目标客户，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