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休会时刻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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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昭栄总部大楼，深夜。 田所雄也面前的烟灰缸里又添了新的烟蒂，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挫败与焦躁混合的气息。高桥健一通过视频连线，脸色同样凝重。美国律师约翰卡特已经返回酒店，但留下了详细的会议纪要和策略建议。 “他们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用那些含糊的技术隐喻进行反击。”田所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那个陆晨，还有那个姓张的教授，他们知道些什么！他们在试探‘翠鸟’！” 高桥在屏幕那头沉默了一下，缓缓道：“田本部长，燧人的强硬超出了我们之前的预估。他们似乎……有所倚仗。不仅仅是那份法律文件，可能还有别的。” “倚仗”田所冷笑一声，“无非是渡边那个蠢女人泄露的只言片语，加上他们自己的臆测！但这些东西，根本上不了台面，更改变不了渡边违反保密条例的事实！” 他深吸一口烟，做出了决定：“不能再等了。我们必须让燧人明白，他们的‘倚仗’是建立在流沙上的，而我们掌握着决定性的现实。” “您的意思是”高桥心中一紧。 “立即对渡边绫启动内部审查程序。”田所语气冰冷，“理由是‘涉嫌违反公司信息安全规定，进行与课题无关的敏感信息检索及异常对外通讯’。通知她明天上午到总部监察部门报到，接受问询。在审查期间，暂停其一切对外联系权限，包括课题相关通讯。物理上，安排她到‘研修中心’暂住，配合调查。” “研修中心”是昭栄内部对一处带有住宿条件的隔离审查点的委婉称呼。一旦进去，与外界的联系将被完全切断。 “课题那边……”高桥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课题暂停！”田所斩钉截铁，“就以‘主要研究人员因配合内部流程暂时无法参与’为由通知燧人。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他要用最直接、最冷酷的方式，撕碎燧人可能抱有的任何幻想。他要让陆晨看到，昭栄有绝对的能力控制局面，而燧人掌握的所谓“秘密”，在现实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另外，”田所补充道，“法务部那边，准备好那份针对他们核心专利的无效宣告请求。如果燧人在收到渡边被审查、课题暂停的通知后，仍然执迷不悟，就在24小时后正式提交。双管齐下，我要看到他们彻底崩溃！” “是……我明白了。”高桥知道，总部的意志已不可更改。一场风暴，即将降临在渡边绫头上，也可能会将燧人卷入更激烈的对抗。 上海，燧人科技，凌晨一点的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但气氛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沉重。陆晨、沈南星、李明恺、周律师，以及刚刚从北京连夜赶回来的张明远（他为了参加谈判提前返回）都在。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严峻。 “美国那边的最新消息，”周律师语速很快，但清晰，“‘审查员记录’的可验证高清扫描副本，已经通过安全渠道传回。我们初步研判，内容极具价值。笔记显示，当年的审查员对于昭栄那份专利权利要求中关于‘等离子体稳定参数’的极端宽泛表述，私下多次表示过质疑，认为其‘缺乏足够的实施例支持’、‘对公众的教导不足’，可能不符合美国专利法关于‘明确性’和‘可实施性’的要求。这些非正式意见，虽然没有阻止专利授权，但如果在诉讼或无效程序中作为辅助证据提交，将严重动摇该专利的稳固性，尤其可以有力反驳他们试图用‘上位概念’覆盖我们创新点的策略。” “立刻组织最精干的力量，结合这份笔记，重新完善我们的专利分析报告和法律应对预案。”陆晨指示，“这份东西，是我们打破僵局的关键武器之一。” “是！” “明恺，渡边博士那条‘风紧。勿念’的信息，有没有后续解读或可能的安全联络尝试”陆晨看向李明恺。 李明恺脸色发白，摇了摇头：“没有。信号是单向紧急警报，发出后预设的备用通道就进入了彻底静默状态。按照约定，这意味着她认为自身已处于极高危监控之下，切断了所有主动联系的可能。‘勿念’……”他声音有些干涩，“可能是让我们不要再试图联系她，也可能是……诀别。”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清楚这四个字背后可能意味着什么。 沈南星打破了沉默：“陆总，昭栄在谈判桌上胁迫不成，很可能会在休会期间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渡边博士是他们手里最直接的筹码。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可能很快就会发生。” 陆晨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同时争取最好的结果。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综合性的反制与应对方案，目标有三个：第一，尽最大可能保障渡边博士的基本人身安全与合法权益；第二，迫使昭栄回到谈判桌前，放弃胁迫手段；第三，利用我们手中的筹码，争取有利的解决方案。” 他快速部署：“周律师，你负责法律战线。以‘审查员记录’为基础，准备一份更加强硬、更有说服力的法律意见书更新版。同时，草拟一份针对昭栄可能启动的专利无效宣告的‘反制性’法律行动预案，包括但不限于在中国法院提起确认不侵权之诉，并向中国反垄断机构举报其可能滥用知识产权进行不正当竞争。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法律战一旦升级，他们面临的麻烦会更大。” “明白！” “沈总，你负责外部渠道。通过陈主任的保密线路，以‘紧急情况通报’形式，将昭栄在谈判中公然以研究人员安全相要挟、可能对参与国际合作的中方合作方技术人员采取不正当限制措施的情况，进行非正式但严肃的反映。注意措辞，强调这是对正常国际科技合作环境的破坏，可能影响我方参与国际合作项目的信心。同时，准备一份面向国内少数核心合作伙伴和行业协会的、措辞严谨的‘情况说明’，以备不时之需。” 沈南星郑重点头：“好，我把握分寸。” “张教授，明恺，”陆晨看向技术团队，“你们负责技术线和……可能的‘证据’展示准备。张教授，你需要准备一份更加技术化、但指向性明确的报告，核心围绕‘某些特定工艺残留可能对高端器件长期可靠性构成系统性风险’这一科学议题，可以引用公开文献和我们联合研究已公开的部分数据。这份报告要不涉密，但要有足够的专业杀伤力，让人一看就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和我们所指的方向。明恺，你配合张教授，并整理好所有来自渡边博士的、可以安全使用的技术线索和逻辑关联图。我们要让昭栄明白，即便渡边博士暂时无法发声，科学问题本身也不会消失。” 张明远和李明恺对视一眼，用力点头：“明白！” “最后，”陆晨声音低沉，“我们要准备好，在必要时，主动向昭栄‘亮牌’。不是全部，但足以让他们感到剧痛，重新权衡利弊。时机和方式，由我来判断。散会，立即行动！” 众人迅速离去。陆晨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城市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他手中现在有法律利剑（审查员记录），有技术威慑（工艺风险报告），有外部潜在支持（陈主任渠道），还有渡边绫用巨大风险换来的“逻辑走廊”。 但他缺少一个最关键的东西：时间。他不知道昭栄会多快动手，渡边还能支撑多久。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担忧，加密手机再次震动。这一次，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海外号码，接通后，传来的是经过变声处理、但能听出极度疲惫和紧张的声音，语速极快： “陆先生，我是‘工匠’的朋友。‘鸟’已被通知，明早入‘笼’。‘笼’在总部西侧附楼，标识‘研修’。‘钝刀’已出鞘，目标指向贵方‘复合结构控制’核心专利，预计24-48小时内提交。对方内部对‘鸟’的处理意见分为两派，激进派暂占上风。关键：‘笼’的初期审查者中，有一人欠‘工匠’人情，或可传递一次非敏感信息。机会仅一次，速决断。通话销毁。” 咔哒，忙音。是崔浩！他冒死送出了最及时、最致命的情报！ 渡边明天上午就会被带入隔离点（“笼”）！“钝刀”（无效宣告）即将落下！但，也留下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可能：一次向渡边传递信息的机会！ 陆晨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紧迫！ 他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如何利用这唯一一次信息传递机会传递什么是安慰鼓励是静默指示还是……某种行动暗示 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法律攻击和渡边的危机，他的“亮牌”时机，也必须重新评估。 是提前打出“审查员记录”和“工艺风险”牌，干扰对方部署，为营救渡边创造舆论或谈判压力还是继续隐忍，等待更合适的时机 窗外，东方天际，已隐隐透出一丝灰白。 黎明将至，但最黑暗的时刻，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