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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卫指挥佥事周昂的目光落在凌云胸前的m24狙击步枪上时，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这物件通体漆黑，造型怪异，枪管细长如铁管，与军中常见的鸟铳截然不同——后者粗笨沉重，射程不过百步，且装填繁琐，哪有这般精致凌厉的模样 “凌壮士这兵器……”周昂迟疑着开口，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刀，“倒是从未见过。” 凌云没有直接解释，只是拍了拍枪身：“此乃家传手艺，能打百丈之外的飞鸟。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鞑靼主力恐在今日拂晓合围大同，必须立刻通报王总兵。” 周昂眉头紧锁。他方才在城头已见识过这“怪枪”的威力，两里地外能洞穿鞑靼人的皮甲，绝非寻常兵器。眼前这年轻人虽衣着古怪，眼神却沉稳得不像寻常流民，尤其提到鞑靼动向时，语气里的急迫不似作伪。 “随我来。”周昂当机立断，转身朝着城内走去。他身披明光铠，步伐沉稳，铠甲片摩擦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在清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凌云紧随其后，目光快速扫过这座北疆重镇。大同城的城墙确实名不虚传，夯土筑成的墙体高达三丈，垛口密布，墙根处还残留着箭簇和火攻的焦痕。城内街道却显萧条，石板路上散落着枯叶，偶尔有挎刀的士兵匆匆跑过，神色凝重。路边的民宅大多门窗紧闭，只有少数几家店铺半开着门，掌柜的探出头来，望着城门口的方向，满脸忧色。 “鞑靼人这半年来越发猖獗，上个月刚袭扰过左卫，没想到这次来得这么快。”周昂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城里的百姓大多躲进了地窖，能拿起兵器的都上了城墙。” 穿过两条街，前方出现一座规模宏大的院落，门口立着两尊石狮，旗杆上飘扬着“王”字将旗，正是大同总兵官王勋的府邸。守门的亲兵见周昂带着陌生人前来，正要盘问，被周昂挥手制止：“军情紧急，我要立刻见王总兵。” 亲兵不敢耽搁，连忙通报。片刻后，一个身着蟒纹官袍、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正是大同总兵官王勋。他刚从城头巡查回来，战袍上还沾着尘土，见了周昂便急声问道：“东门战况如何鞑靼人退了吗” “回总兵，暂时退了。”周昂侧身让出身后的凌云，“多亏这位凌壮士出手相助，否则东门怕是已经……” 王勋的目光落在凌云身上，当看到他那身黑色的战术背心和背后的狙击步枪时，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这位是” “在下凌云，见过王总兵。”凌云抱拳行礼，动作虽不标准，却透着一股军人的干练，“晚辈有要事禀报，关乎大同城的生死。” 王勋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久在边镇，见惯了江湖骗子和投机分子，眼前这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又带着件怪模怪样的兵器，难免让人生疑。但周昂在一旁微微点头，示意此人可信，他便压下疑虑，沉声道：“进帐说。” 总兵府的议事厅内，几名参将和千户已经等候在那里，正围着一张简陋的地图低声讨论。见王勋带着个陌生人进来，都停下了话语，齐刷刷地看向凌云。 “诸位，这位凌壮士有重要军情禀报。”王勋开门见山，指了指地图，“凌壮士，你说吧。” 凌云走到地图前，目光一扫，心中便有了数。这张手绘的地图虽然简陋，但大致标注出了大同周边的地形和卫所分布。他伸手点向地图上的黑风口：“昨夜我在黑风口附近，截获鞑靼游骑的谈话，他们提到今夜要偷袭东门，且携带了云梯等攻城器械。” “此事我们已知晓。”一名留着络腮胡的参将忍不住插话，“方才东门的攻防，便是鞑靼人的试探。” 凌云摇头：“那只是先锋。据我所知，鞑靼主力约有数千人，分三路而来，除了东门，他们还可能会袭扰南门和西门，目的是分散我军兵力。” “数千人”王勋脸色微变。大同卫的守军满打满算不过五千，除去分散在各卫所的兵力，能调动的不过三千余人。若是鞑靼真有数千主力，这场仗怕是难打了。 “你如何得知”另一名千户质疑道，“鞑靼人向来行踪诡秘，他们的主力动向，连细作都探不明白，你一个外人怎会知晓” 凌云早有准备，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这也是空投箱里的物品，封面是防水材质。他翻开本子，指着上面用现代简笔画勾勒出的骑兵阵型：“昨夜我在山坳遇见过鞑靼游骑，他们的马鞍上系着黑色狼尾，这是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麾下精锐的标志。而且他们的马蹄印密集，深浅一致，说明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绝非散兵游勇。” 众人凑过来看，只见本子上不仅有骑兵阵型，还有他们的装备样式和人数估算，标注得清清楚楚。虽然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符号（其实是凌云标注的距离和时间），但那精准的笔触和条理清晰的记录，却让人不得不信服。 王勋的目光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来的是小王子的主力” 巴图蒙克是鞑靼的小王子，也是近年来最具野心的首领，屡次率军南下，成为明朝北疆的心腹大患。若是他亲率主力来袭，大同城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能性极大。”凌云点头，“而且他们的先锋已经渗透到城下，说明对城内的防御布置有所了解，不排除有内奸。” 这话一出，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边镇守军与鞑靼人勾结的事并非没有先例，只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在大同。 王勋猛地一拍桌子，沉声道：“此事过后，我自会彻查！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鞑靼人的进攻。凌壮士，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部署” 这一问，等于承认了凌云的话语权。厅内的将领们虽然还有些不服气，但也想听听这个能在百丈外取人首级的“奇人”有何高见。 凌云没有推辞，指着地图分析道：“鞑靼人分三路而来，看似分散，实则主力很可能隐藏在东门方向。他们先以小股兵力佯攻其他城门，吸引我军注意力，然后集中主力猛攻东门，一举破城。” “那我们该怎么办”周昂急问道，“要不要将其他城门的兵力调回东门” “不可。”凌云摇头，“若是我们撤了其他城门的守兵，正中鞑靼人的下怀。他们的骑兵机动性极强，一旦发现我军调动，随时可以转而攻击其他城门。” “那岂不是两难”络腮胡参将皱眉道。 “也非两难。”凌云拿起桌上的一支毛笔，蘸了点茶水，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这三处是城墙上的箭楼，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在这三处各部署五十名精锐，配备强弓硬弩，无论鞑靼人攻哪个城门，这三处都能提供火力支援。”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至于东门，是重中之重。除了原有守军，再增派五百人，多备滚石、擂木和火油。鞑靼人若来攻城，先以火油烧其云梯，再以滚石砸其阵型，不让他们靠近城墙。” “那……凌壮士你的那杆‘怪枪’呢”一名千户忍不住问道，“若是能在百丈外射杀他们的头目，定能打击其士气。” 凌云看了看手中的m24，沉声道：“我的弹药不多，只能在关键时刻使用。不过我可以去东门的箭楼，那里视野最好，能随时支援各处。” 王勋沉思片刻，觉得凌云的部署颇为合理。他抬头看向众人：“诸位觉得如何” “末将以为可行。”周昂率先表态。其他将领也纷纷点头，他们虽然对凌云的来历还有疑虑，但这套战术部署条理清晰，兼顾了攻防，确实比他们之前的计划周全。 “好！”王勋一锤定音，“就按凌壮士说的办。周昂，你率五百人增援东门，务必守住！” “末将领命！” “张参将，你带三百人去南门，加强防御！” “末将领命！” “李千户，你去西门……”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传达下去，将领们纷纷领命离去，议事厅内很快只剩下王勋和凌云两人。 “凌壮士，”王勋看着凌云，语气缓和了许多，“老夫敢问一句，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对鞑靼人的情况如此了解” 凌云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他沉吟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并非这个时代的人。我来自数百年后的世界，因一场意外来到此处。我所学的战术和手中的兵器，都与这个时代不同。” 王勋愣住了，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离奇的说法。他上下打量着凌云，见他神色坦然，不似说谎，心中不禁掀起惊涛骇浪。数百年后的世界那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难怪……难怪你的兵器如此奇特，战术如此精妙。”王勋喃喃道，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不管你来自何方，只要你能助我守住大同城，便是我大明的功臣。” 凌云点头：“我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也知唇亡齿寒的道理。鞑靼人残暴不仁，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匆匆跑了进来，神色慌张：“总兵！不好了！西门外发现大量鞑靼骑兵，正在架设云梯，看样子要攻城了！” “来得这么快”王勋脸色一变，“看来他们果然想声东击西！” 凌云却皱起了眉头：“不对，西门地势险要，不利于骑兵冲锋，他们选择在这里攻城，太反常了。” 他快步走到门口，望向西门的方向，隐约能看到那里升起的烟尘。“王总兵，西门恐怕只是佯攻，真正的主攻方向还是东门！” 王勋也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他们想趁我们增援西门时，偷袭东门” “正是。”凌云沉声道，“我们不能中计，西门按原计划防御即可，主力仍需守在东门。” 王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凌云：“好！传我命令，西门守军坚守待援，不得轻易调动！东门加强戒备，准备迎战！” 亲兵领命而去。王勋看着凌云，眼中多了几分信任：“凌壮士，东门就拜托你了。” 凌云点头，转身拿起m24狙击步枪：“放心，有我在，鞑靼人休想轻易登上城墙。” 他快步走出总兵府，朝着东门的方向走去。街道上，士兵们正扛着滚石和火油匆匆赶往城墙，百姓们也自发地加入进来，有的搬梯子，有的送水，原本萧条的街道变得忙碌而紧张。 走到东门附近，凌云能听到城墙上传来的呐喊声和箭雨破空的呼啸声。他加快脚步，顺着马道登上城墙。 周昂正在指挥士兵加固防御，见凌云上来，连忙迎了过来：“凌壮士，你可来了！刚才接到消息，西门那边打得很凶，要不要……” “不用。”凌云打断他，举起望远镜望向城外，“那是佯攻，真正的主力很快就到。” 周昂将信将疑，但还是按照凌云的吩咐，让士兵们继续加固防御。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般朝着东门涌来。旗帜飘扬，刀光闪烁，正是鞑靼人的主力！ “来了！”城墙上的士兵们顿时紧张起来，纷纷举起弓箭，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凌云深吸一口气，走到箭楼顶部，将m24狙击步枪架在垛口上。瞄准镜里，密密麻麻的鞑靼骑兵正在加速冲锋，为首的正是那个身披黑色狼皮甲的将领，看其装束，应该就是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麾下的重臣。 “砰！” 清脆的枪声再次响起，划破了战场的喧嚣。正在冲锋的狼皮甲将领应声落马，尸体被后面的骑兵践踏而过。 鞑靼骑兵的冲锋阵型顿时一滞，显然没想到在这么远的距离还会遭到攻击。 凌云没有停歇，他快速拉动枪栓，更换弹匣，瞄准镜里的十字线再次锁定了一个挥舞着弯刀的骑兵头目。 “砰！” 又一声枪响，那头目惨叫着坠马。 连续两枪精准狙杀，彻底打乱了鞑靼人的冲锋节奏。他们的骑兵开始变得混乱，速度也慢了下来。 “放箭！”周昂抓住机会，大声下令。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纷纷放箭，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射向鞑靼骑兵，放倒了一片又一片。 但鞑靼人的数量实在太多，他们很快调整过来，继续朝着城墙冲锋。云梯被推到城下，士兵们像蚂蚁一样往上爬。 “火油！”周昂喊道。 早已准备好的火油被泼了下去，紧接着是点燃的火把。城下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少云梯被烧毁，爬在上面的鞑靼士兵纷纷掉进火里。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鞑靼人不顾伤亡地猛攻，明军士兵则拼死抵抗，箭雨、滚石、擂木不断落下，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 凌云冷静地趴在箭楼顶部，不断扣动扳机。他的目标始终是鞑靼人的头目和旗手——这些人是军队的灵魂，打掉他们，就能打击敌军的士气。 “砰！砰！砰！” 枪声在战场上格外刺耳，每一声都意味着一个重要目标的倒下。鞑靼人的冲锋越来越混乱，好几次即将爬上城墙，都因为头目被射杀而功亏一篑。 激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鞑靼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始终没能攻破东门。他们的攻势渐渐减弱，最终在一声号角声中，开始缓缓撤退。 城墙上的明军士兵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不少人累得瘫倒在地，浑身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 凌云放下步枪，看着鞑靼人撤退的背影，脸上没有丝毫喜悦。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鞑靼人的主力还在，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昂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嘶哑地说道：“凌壮士，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接连射杀他们的头目，这东门怕是真守不住了。” 凌云摇了摇头：“别高兴得太早，他们只是暂时撤退，很快还会再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休整，补充弹药和物资。” 周昂点了点头，正要下令，一名亲兵匆匆跑了过来，神色焦急：“周将军，王总兵有令，让您和凌壮士立刻回总兵府议事，有要事相商！” 凌云和周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这个时候，王总兵会有什么要事 他们不敢耽搁，立刻下了城墙，朝着总兵府的方向走去。阳光已经升起，照在布满血迹的街道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凌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狙击手，已经彻底卷入了这场决定北疆命运的洪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