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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卫的营房透着股陈年的烟火气，墙角堆着半旧的甲胄，屋檐下挂着风干的马草，处处都是边关军营的粗犷模样。凌云坐在简陋的木桌前，看着杨洪派人送来的军图，指尖在标注着“万全左卫”的位置轻轻点了点。 “鞑靼人这次来得蹊跷。”杨洪捧着个粗瓷碗，里面的浓茶冒着热气，“往常他们劫掠，多是小股游骑，像这样两百人的精锐突袭，还是头一回。” 站在一旁的杨威补充道：“从俘虏的口供来看，这伙人是小王子麾下的‘苍狼部’，首领叫巴彦，据说箭术能百步穿杨，在草原上颇有威名。”他看向凌云的目光带着好奇，“说来也巧，昨日若不是凌教习的火器厉害，咱们怕是要吃大亏。” 凌云放下军图，看向窗外正在操练的神机营士兵。他们正按照新教的队列，练习三段式射击——前排射击，中排预备，后排装填，循环往复，燧发铳的枪声此起彼伏，节奏分明。“火器再好，也得靠人用。”他淡淡道，“杨总兵，万全左卫离此不过五十里，历来是鞑靼南下的要道，我想去那里看看。” 杨洪眉头一挑：“你想主动出击” “不是出击，是设防。”凌云指着军图上的一处峡谷，“这里叫‘野狼谷’，是万全左卫的门户，谷口狭窄，易守难攻。若能在那里布置五十名神机营士兵，再配上些弓箭手，足以挡住千名骑兵。” 杨威有些犹豫：“五十人是不是太少了万一鞑靼人倾巢而出……” “兵不在多，在精。”凌云摇头，“改良后的燧发铳射程能到八十步，射速比鸟铳快一倍，五十人轮流射击，足以形成火力网。而且，我怀疑昨日那伙鞑靼人只是先锋，后面恐怕还有大部队。” 杨洪沉默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让杨威带两百骑兵配合你，若真有鞑靼人来，咱们就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 次日清晨，凌云带着三十名神机营士兵和五十杆燧发铳，与杨威的骑兵队汇合，朝着万全左卫进发。沿途的烽燧大多废弃，只有几处还留着守兵，看到明军的旗帜，远远地敲起了铜锣。 “这些烽燧早就该修了。”杨威望着远处歪斜的土台，语气里带着无奈，“去年冬天鞑靼人袭扰，好几座烽燧被烧，朝廷的拨款却迟迟不到，只能让弟兄们硬撑。” 凌云没接话，只是让陈旗官派人去烽燧里查看。半个时辰后，探兵回报：“烽燧里只有三个老兵，说是粮草快断了，连弓箭都只剩十几支。” “给他们留下十石粮和二十支箭。”凌云沉声道，“告诉他们，若看到鞑靼人，立刻点燃烽火。” 队伍行至野狼谷时，已是午后。谷口两侧是陡峭的崖壁，中间的通道仅容五马并行，确实是设伏的绝佳之地。凌云让人在谷口两侧的崖上搭起简易的掩体，又在通道里埋下几处绊马索——用粗麻绳和削尖的木桩制成，一旦触发，足以绊倒战马。 “神机营的弟兄守左侧崖壁，骑兵在右侧待命。”凌云部署道，“鞑靼人若进来，先放他们走一半，再用燧发铳射击，同时拉起绊马索，把他们困在谷里。” 杨威有些担心：“若是他们不进谷怎么办” “他们会进的。”凌云望着谷外的平原，“万全左卫储存着过冬的粮草，是鞑靼人势在必得的目标，野狼谷是必经之路。” 果然，傍晚时分，放哨的士兵传来消息：“西北方向发现鞑靼骑兵，约莫有五百人，正朝着谷口来！” 凌云立刻下令：“隐蔽！准备战斗！” 神机营的士兵迅速钻进崖上的掩体，将燧发铳架在石头上，手指扣在扳机上。杨威的骑兵也退到右侧的山坳里，只露出几匹战马的耳朵。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五百名鞑靼骑兵出现在谷口，个个身披皮甲，手持弯刀，为首的是个骑着黑马的壮汉，脸上带着道刀疤——正是苍狼部首领巴彦。 “加速通过！”巴彦高声下令，显然没把这个狭窄的谷口放在眼里。他昨日虽然吃了亏，但骨子里仍瞧不起明军的战斗力，尤其听说守谷的只有几十个拿着“烧火棍”的步兵。 鞑靼骑兵鱼贯而入，马蹄声在谷内回荡，震得崖上的碎石簌簌掉落。当最后一排骑兵进入谷中时，凌云猛地挥下手臂：“放！” “砰砰砰！” 左侧崖上的燧发铳同时开火，铅弹呼啸着射向密集的骑兵队列。走在中间的鞑靼人猝不及防，纷纷坠马，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埋伏！”巴彦怒吼一声，挥舞着弯刀想要冲锋，却听到“哗啦”一声，前方的通道突然拉起数道麻绳，最前面的几匹战马被绊倒，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瞬间挤成一团。 “射击！”凌云再次下令。 神机营的士兵迅速装填弹药，第二轮齐射接踵而至。这次瞄准的是挤在谷中的骑兵，铅弹如雨点般落下，又放倒了一片。 “杀出去！”巴彦红着眼，挥舞着弯刀砍断绊马索，试图带领残部突围。 就在这时，右侧山坳里的骑兵突然冲出，杨威一马当先，长枪直刺巴彦的胸口：“贼酋休走！” 巴彦举刀格挡，两马相交，兵器碰撞发出刺耳的脆响。杨威年轻力壮，枪法刁钻；巴彦经验老到，刀法狠辣，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谷内的战斗却已呈现一边倒的态势。鞑靼人被燧发铳的火力压制，又被骑兵堵住退路，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弯刀，不断有人中枪落马。神机营的士兵越打越顺，装填弹药的速度越来越快，枪声几乎连成一片。 凌云趴在崖上，举着m24瞄准那些试图爬上崖壁的鞑靼人。他没有轻易开枪，只是在关键时刻射击——或是打掉一个想要点燃火箭的弓箭手，或是击中一个正在组织反击的百夫长。每一发子弹都恰到好处，既节省了弹药，又有效瓦解了对方的抵抗。 激战半个时辰后，谷内的鞑靼人已不足百人。巴彦见势不妙，虚晃一刀逼退杨威，调转马头想要从谷口突围。 “想跑”凌云眼中寒光一闪，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命中巴彦的马腿，黑马吃痛，将他甩了下来。杨威趁机冲上前，长枪直指他的咽喉：“巴彦，束手就擒吧！” 巴彦看着周围的明军，又看了看崖上那些黑洞洞的枪口，终于扔掉了弯刀，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战斗结束时，夕阳正沉入西山，将谷内的血迹染成暗红色。神机营的士兵欢呼着从崖上跳下来，互相拍打着肩膀，脸上满是兴奋——这是他们第一次用新火器打胜仗，而且是以少胜多。 杨威清点战果，脸上的笑容止不住：“共斩杀鞑靼人三百二十名，俘虏八十名，缴获战马两百多匹，还有不少粮草和兵器！凌教习，你可真是神了！” 凌云却没那么兴奋，他走到巴彦面前，用蒙古语问道：“你们的主力在哪还有多少人” 巴彦抬起头，眼中满是怨毒：“小王子亲率五千铁骑，就在后面五十里！你们杀了我，他会踏平万全左卫，把你们挫骨扬灰！” 杨威脸色一变：“五千咱们这点人怕是……” “怕什么”凌云打断他，“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设伏，未必敢轻易来。而且，我们有烽火台。”他看向谷外，“让烽燧的人立刻点燃烽火，通知宣府卫和万全左卫，做好防御准备。” 他又看向被俘的鞑靼人，沉声道：“把他们押回万全左卫，好生看管，别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夜幕降临时，野狼谷点燃了篝火。神机营的士兵围着篝火烤肉，谈论着白天的战斗，不时发出阵阵笑声。杨威拿着两壶酒走过来，递给凌云一壶：“凌教习，我敬你一杯。以前总听人说京营的火器如何厉害，今日才算开了眼界。” 凌云接过酒壶，却没喝：“这不是火器厉害，是弟兄们敢打。”他望着远处的烽火，火光在夜空中格外醒目，“不过，这只是开始。五千铁骑，才是真正的硬仗。” 杨威的笑容淡了些：“你说，杨总兵会带援军来吗” “会的。”凌云肯定道，“他比我们更清楚，万全左卫丢不得。” 夜风渐冷，吹得篝火摇摇欲坠。凌云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想起了大同的周昂，想起了应州的王勋，还有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士兵。他知道，明日的战斗会更加惨烈，但他别无选择。 改良的燧发铳需要实战检验，神机营的士兵需要战场历练，而他，这个来自未来的狙击手，更需要用一场场胜利，来证明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价值。 远处的烽火越来越亮，连成一片，像一条燃烧的巨龙，守护着北疆的夜空。凌云举起酒壶，对着烽火的方向，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