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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在野狼谷的夜色里跳动，将凌云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正用多功能军刀拆解着一支燧发铳，枪管里的火药残渣被仔细刮出，擦上保养油。旁边堆着几支同样拆解开来的铳械，零件摆得整整齐齐，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教习，这玩意儿真神了。”一个叫赵小五的年轻士兵凑过来，手里捧着块烤得流油的马肉，“白天那几轮齐射，鞑靼人跟割麦子似的往下掉，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痛快的仗！” 凌云头也没抬，用细铁丝通着铳管：“再神的家伙，保养不好也会炸膛。记住，枪管里的火药残渣必须清理干净，撞针要涂油防锈，不然明天真遇上五千铁骑，铳打不响，咱们都得喂狼。” 赵小五吐了吐舌头，赶紧把马肉递过去：“您尝尝，刚烤好的，巴彦那匹黑马的肉，劲道！” 凌云接过肉，咬了一口，目光却投向谷口。夜色像浓稠的墨，远处的烽火台每隔一刻钟就燃起一股浓烟，红光照亮半边天。按约定，宣府卫的援军应该在黎明前赶到，可现在已近子时，连个马影都没见着。 “杨威呢”他问。 “在清点俘虏呢，”赵小五指了指谷西侧的临时囚笼，“那八十个鞑靼人被捆在那儿，个个跟狼似的瞪着眼，杨将军正让人往他们嘴里塞麻布，怕他们半夜叫唤引来援兵。” 凌云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油渍，走向囚笼。月光下，被俘的鞑靼人蜷缩在地上，粗麻绳勒得他们手腕渗血，却没人哼一声。巴彦被单独绑在最里面，见凌云过来，突然挣动起来，嘴里的麻布被顶出半截，含糊地吼着蒙古语。 “他说什么”凌云问旁边的通事（翻译）。 通事脸色发白：“他说……小王子的铁骑天亮就到，会把咱们的骨头磨成粉，撒在草原上喂鹰。” 凌云蹲下身，直视着巴彦的眼睛：“告诉他们，小王子要是敢来，我让他有来无回。” 巴彦猛地啐了一口，虽然被麻布挡着，那股狠劲却毫不掩饰。凌云没再理他，转身对杨威说：“把俘虏挪到崖壁下，用石头垒道墙挡着，防备他们半夜暴动。另外，派两队人轮换守夜，每组十人，带三支装填好的燧发铳，一旦发现异动就鸣铳示警。” “得嘞！”杨威刚应下，突然侧耳听了听，“那是什么声音” 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从西北方向传来，不是急促的冲锋，倒像是在慢慢靠近。凌云立刻示意所有人噤声，自己则猫着腰跑到崖壁后，举起夜视望远镜。镜片里，十几个黑影正沿着山道缓缓走来，马背上驮着东西，看轮廓不像鞑靼骑兵。 “是自己人！”望远镜里闪过一面残破的明军旗帜，凌云松了口气，“让他们进来。” 来人是宣府卫的斥候，为首的是个满脸风霜的百户，见到凌云就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凌教习，杨总兵让小的带话，宣府卫主力被鞑靼游骑缠住了，最快要明日午时才能到。他让您务必守住野狼谷，等他的援军！” “午时”杨威惊得跳起来，“那还有四个时辰！五千铁骑要是天亮就到，我们这点人撑得住” 百户从马背上解下一个麻袋，打开来，里面是二十支新造的燧发铳和几箱铅弹：“总兵知道情况紧急，把库房里压箱底的家伙都给您带来了。还说……要是实在守不住，就弃了万全左卫，往东南撤，他在狼山嘴接应。” “撤”凌云捏紧了拳头，“万全左卫里有上千百姓，还有过冬的粮草，撤了他们怎么办” 百户面露难色：“可咱们就这点人……” “人够了。”凌云打断他，指着谷口，“你看这地形，鞑靼人的骑兵展不开，只能一个个往里冲。咱们有五十支燧发铳，轮番射击，再加上绊马索和滚石，撑到午时没问题。” 他转向杨威：“让弟兄们把所有燧发铳都保养好，铅弹和火药分发给每个人，再去谷两侧的崖上多堆些石头，越大越好。” “那这些斥候……”杨威看向百户带来的人。 “让他们去烽火台守着，”凌云道，“每炷香回报一次敌情，有任何动静立刻发信号。” 布置完毕，天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野狼谷的轮廓渐渐清晰，崖壁上的士兵抱着燧发铳，眼皮打架却不敢闭眼。赵小五偷偷往嘴里塞了块干饼，被凌云拍了下后脑勺：“省着点吃，这是今天的早饭加午饭。” 话音刚落，烽火台方向突然升起一股急促的浓烟，接着传来一声铳响——这是发现大队敌军的信号。 凌云立刻爬上崖壁最高处，望远镜里，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正迅速向谷口移动。马蹄声越来越响，像闷雷滚过大地，连崖壁都在微微震动。 “来了！”杨威握紧长枪，声音有些发紧，“乖乖，真有五千人！” 鞑靼骑兵在谷口停下，密密麻麻的战马和士兵遮天蔽日，为首的是个身披银甲的年轻人，正是鞑靼小王子巴图蒙克。他身后的骑兵举起弯刀，齐声呐喊，声浪差点掀翻谷顶的石头。 “凌教习，他们这是要干嘛”赵小五吓得脸都白了。 “示威。”凌云调整着m24的瞄准镜，十字准星稳稳锁定巴图蒙克的银甲，“想从气势上压垮我们。” 果然，巴图蒙克挥了挥手，一个使者骑马出列，在谷口喊话，通事翻译道：“小王子说，只要交出俘虏和火器，就饶我们不死，还能让我们活着走出野狼谷。” “告诉他，想要东西，自己来拿。”凌云冷冷道。 使者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巴图蒙克见状，怒吼一声，拔出弯刀向前一指。 “冲！” 五千骑兵如潮水般涌向谷口，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准备！”凌云高声下令，“第一排瞄准马腿，第二排瞄准骑手，听我口令！” 燧发铳的枪口从掩体后伸出，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蜂拥而来的骑兵。 “放！” “砰砰砰！” 第一轮齐射，最前面的骑兵像被无形的手推倒，战马悲鸣着倒下，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瞬间撞成一团。 “好！”杨威兴奋地大喊，“再来！” “换弹！第二排准备！”凌云喊道。 士兵们迅速抽出通条，清理枪管，填装火药和铅弹，动作比昨天熟练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手忙脚乱，但比预想中快了不少。 “放！” 第二轮齐射，又一批骑兵倒下。谷口堆满了人马尸体，后面的骑兵不得不放慢速度，试图绕开障碍。 “滚石！”凌云又喊。 崖上的士兵立刻推下早就准备好的巨石，轰隆声中，好几名骑兵被砸成肉泥，谷口被堵得更严实了。 巴图蒙克在谷外看得目眦欲裂，他没想到这么个小破谷居然挡住了五千铁骑。他拔出弓箭，亲自射向崖上，一支狼牙箭擦着凌云的耳边飞过，钉在后面的岩石上。 “找掩护！”凌云拉着身边的赵小五蹲下，“鞑靼人的弓箭手上来了！” 箭雨如蝗，崖上的士兵赶紧缩到掩体后，有两个动作慢的被射中肩膀，疼得闷哼。 “燧发铳压制！”凌云喊道，“瞄准弓箭手！” 几支燧发铳朝着谷外的弓箭手射击，虽然准头差了些，但枪声和铅弹的威慑力让弓箭手不敢轻易抬头。 战斗陷入僵持。鞑靼人一次次冲锋，都被燧发铳和滚石打退；明军则利用地形优势，轮流射击，节省弹药。太阳渐渐升高，崖上的士兵个个汗流浃背，手臂因为反复装填火药而酸痛不已，嘴里干得能淡出鸟来。 “教习，火药不多了！”一个士兵喊道，“只剩最后两箱了！” 凌云心里一沉，看了眼谷外，鞑靼人的冲锋虽然减弱了些，但人数依旧占绝对优势。他看向烽火台，浓烟还在升起，却始终不见援军的影子。 “杨威，”凌云喊道，“让你的骑兵准备好，等下听我命令冲锋！” 杨威一愣：“冲锋现在冲出去不是送死吗” “不是现在，”凌云指着谷口堆积的尸体，“等他们再冲一次，咱们把最后这点火药打完，就从两侧崖上的小路撤，骑兵殿后，把他们引向东南方向的狼山嘴。” “那俘虏呢” “没时间管了，”凌云咬了咬牙，“给他们松绑。” “什么”杨威以为自己听错了。 “松绑！”凌云加重语气，“告诉他们，想活命就跟我们走，不然就留在这儿被自己人踩死！” 通事赶紧跑去传达命令。那些被俘的鞑靼人愣住了，看着眼前的明军和谷外的同胞，最终有十几个慢慢站到了明军这边——他们大多是被强征来的牧民，对小王子本就没什么忠诚度。 就在这时，巴图蒙克发起了最猛烈的一次冲锋。这次他学聪明了，让弓箭手在前压制，骑兵跟在后面清理谷口的尸体。 “放！”凌云下令射出最后一轮燧发铳。 硝烟散去，谷口又添了几十具尸体，但这次鞑靼人没有后退，硬生生清理出一条通道，骑兵眼看就要冲进来。 “撤！”凌云大喊。 士兵们立刻沿着崖上的小路往下撤，杨威的骑兵护住两翼。那些选择跟随的鞑靼人也跟着跑，虽然动作笨拙，却没人掉队。 巴图蒙克见状，怒吼着追了上来：“别让他们跑了！” 骑兵冲出谷口，却发现明军正朝着东南方向狂奔。巴图蒙克冷笑一声，挥军追赶——他以为明军是在逃亡，却不知凌云早已算准狼山嘴的地形更适合伏击。 跑在最前面的凌云回头望了一眼，看到烽火台方向突然升起一股新的浓烟，这次的烟是黄色的——那是援军赶到的信号。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身边的赵小五说：“告诉弟兄们，再加把劲，好戏还在后头呢！”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逃亡与追赶的队伍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野狼谷的硝烟渐渐散去，但北疆的烽烟，才刚刚燃起。凌云知道，这场仗不仅是为了守住万全左卫，更是为了证明，即使只有零星的现代科技，也能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撕开一道属于自己的口子。而他的立身之道，或许就藏在这一发发子弹和一次次抉择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