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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州城的积雪比城外厚,踩在青石板路上咯吱作响。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门板上贴着褪色的春联,偶尔有几个裹着破棉袄的百姓探头张望,见是带刀的士兵,又慌忙缩了回去。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中药混合的气味,透着一股战时的萧索。 “王大人就在总兵府,”李嵩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巷弄,“咱们从后门进,省得被巡城的兵丁盘问——城里鱼龙混杂,保不齐有鞑靼的细作。” 总兵府的后门藏在两堵高墙之间,门口守着两个挎刀的亲兵,见是李嵩,立刻拱手行礼:“李百户可算回来了!王大人这几日天天念叨您呢。” “有要事禀报,”李嵩压低声音,“这位是凌先生,还有……” “我叫狗剩,会认草药!”狗剩抢着开口,冻得发红的脸上满是郑重。 亲兵愣了愣,还是侧身让开:“大人正在书房,小的这就去通报。” 穿过几重院落,才到书房门口。院子里的梅花开得正艳,红梅映着白雪,倒添了几分生气。凌云注意到墙角的石桌上摆着几枚铜钱,像是刚算过什么,旁边还压着张纸,隐约能看到“粮草”“兵丁”的字样。 “进来吧。”屋里传来个沙哑的声音。 推开门,一股浓重的墨香扑面而来。书房不大,四壁堆满了卷宗,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人正趴在案前写字,鬓角已有些花白,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握笔而显得格外突出。他抬起头,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墨渍,眼神却锐利得像鹰:“嵩儿,你可算回来了!狼山嘴的弟兄们……” “回大人,狼山嘴失守了,”李嵩单膝跪地,声音发颤,“弟兄们……大多没回来,老张他……” 王大人手里的狼毫笔“啪”地掉在纸上,晕开一团墨渍。他沉默了片刻,才摆摆手:“起来吧,打仗哪有不死人的。”目光转向凌云,带着审视,“这位是” “凌云,一介布衣。”凌云没有行礼,只是微微颔首。在现代军队里习惯了平等交流,面对这位明朝总兵,他实在做不出跪拜的动作。 王大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却没计较,反而指着旁边的椅子:“坐。李嵩说你有要事禀报” 凌云将怀里的羊皮信筒放在桌上:“黑风口的鞑靼人有佛郎机炮,但火药已被我们用草药污染,暂时无法使用。这是他们的传令信,似乎在谋划新的动作。” 王大人拆开信筒,取出羊皮纸,眉头越皱越紧。他的蒙古语不算流利,却能看懂大致意思,尤其是看到“三日”“水泉”“炮”几个词时,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们找到新的水源了还想启用火炮” “是,”凌云点头,“信上的符号指向应州城西的落马泉,那里地势高,刚好能架设炮位。” 王大人猛地站起身,踱了几步:“落马泉……去年修的水坝还在,若是炸了坝,能淹了半个炮位!”他转身看向李嵩,“立刻带人去落马泉,把水坝的闸门弄坏,再派五十名弓箭手埋伏在附近,见鞑靼人就射!” “大人,”凌云拦住他,“不可。落马泉离城太近,动静太大容易打草惊蛇。鞑靼人既然敢用火炮,必然在附近布了眼线,咱们一动手,他们就会知道火药失效的事。” 王大人停住脚步:“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架炮轰城吧” “可以借刀杀人。”凌云指着羊皮信,“这信是鞑靼王庭的传令旗官送的,说明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落马泉附近有个鞑靼的小部落,向来和王庭不和,不如……” 他话未说完,王大人已抚掌道:“我懂了!让那个部落去‘借’他们的火药,咱们坐收渔利!”他立刻提笔写了封信,盖上总兵府的印,“李嵩,你带这封信去见黑石部落的首领,就说……” “说王庭要独占火炮功劳,不分给他们战利品。”凌云补充道,“再许他们些粮食,足够他们过冬。” 李嵩接过信,刚要走,又被王大人叫住:“等等,把狗剩也带上——黑石部落缺医少药,让她去看看伤兵,也好取信于人。” 狗剩眼睛一亮,立刻把草药篓往背上紧了紧:“保证完成任务!” 两人走后,书房里安静下来。王大人给凌云倒了杯热茶:“凌先生不像普通的布衣,你的战法、你的见识……倒像是军中历练过的。” 凌云捧着茶杯,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年轻时在边关待过几年,学了些粗浅的兵法。”他不想暴露穿越的事,只能含糊其辞。 “边关……”王大人叹了口气,“现在的边关,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朝中奸臣当道,军费被克扣,士兵们连过冬的棉衣都凑不齐,哪还有心思打仗”他指着案上的卷宗,“这是上个月的粮草账,入库的米里掺了一半沙子,能吃的还不够半个月。” 凌云沉默了。他知道明朝的腐败,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空投箱里的压缩饼干和罐头早已耗尽,现在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这座风雨飘摇的城池和这些缺衣少食的士兵。 “大人,”凌云忽然道,“我能看看城防图吗” 王大人愣了愣,还是从卷宗里翻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城门、垛口、粮仓的位置。凌云的手指在图上滑动,目光停在西北角的瓮城:“这里防守最薄弱,城墙只有五丈高,鞑靼人很可能从这里进攻。” “我知道,”王大人苦笑,“可实在抽不出人手了,能战的士兵不到三千,还要分守四个城门。” “可以用民壮,”凌云指着城内的街巷,“把百姓组织起来,青壮年负责搬运石头、烧开水,妇女儿童负责传递消息、救治伤员。鞑靼人最怕巷战,只要咱们能守住城墙,拖到大同卫的援军来,就能赢。” 王大人的眼睛亮了:“这法子好!我怎么没想到”他立刻喊来亲兵,“传我命令,召集城里所有十五到五十岁的男丁,到总兵府前集合!” 亲兵领命而去,书房里又恢复了安静。王大人看着凌云,忽然问道:“凌先生,你说……这仗咱们能赢吗” 凌云望向窗外,红梅在风中轻轻摇曳。他想起历史书上关于应州大捷的记载,说明军以少胜多,大败鞑靼,却没提过具体的细节。或许,那些细节里,就藏着无数像老张、像狼山嘴的士兵一样的牺牲。 “能赢,”凌云的声音很坚定,“因为这里的人,不想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王大人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亲兵匆匆跑进来:“大人,巡城的兵丁抓到个细作,说是从鞑靼营里逃出来的,还带着这个……” 他手里捧着个熟悉的东西——是凌云的战术背心里的卫星电话,屏幕已经碎裂,却依旧能看出不是这个时代的物件。凌云的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看见那个被押进来的“细作”——竟是黑风口逃掉的那个鞑靼骑兵! “是你!”那骑兵看到凌云,眼里喷出仇恨的火光,“南朝的奸细!用妖术弄坏我们的火药!大汗说了,要把你碎尸万段!” 王大人的目光落在卫星电话上,又转向凌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凌先生,这是……” 凌云握紧了茶杯,指节泛白。他知道,自己隐藏的秘密,可能要藏不住了。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拍打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