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关键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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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宏的突然翻供，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正乘胜追击的调查组头上。审讯工作陷入了僵局，之前势如破竹的节奏被打乱。对方阵营的反扑，比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精准。他们显然很清楚，只要保住韩卫东这根最高的支柱，整个利益链条就还有回旋的余地，甚至东山再起的可能。 县公安局那间临时作为指挥中心的小会议室内，气氛有些凝重。王大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妈的，孙宏这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现在一问三不知，要么就说是我们逼供诱供，律师也他妈的在旁边上蹿下跳，要求排除非法证据！” 县纪委的一位副书记叹了口气：“单凭口供，确实不稳定。尤其是涉及到韩副县长这个级别的干部，没有扎实的物证、书证，仅凭一个商人翻了烧、烧了翻的口供，根本动不了他分毫。” 一直沉默地看着案卷材料的唐建科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孙宏翻供，恰恰说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痛处，说明韩卫东这条线是真实的，而且对他们至关重要。他们越是想捂住，我们就越要把它揭开。口供可以翻，但实实在在的交易痕迹，只要存在过，就抹不掉。” 他转向王大力：“王所，之前让你查的，关于名贵字画，还有钱有财、孙宏公司异常资金流向的事情，有进展吗” 王大力精神一振，拿出一个笔记本：“正要汇报！我们查了钱有财和孙宏名下公司以及关联账户近三年的大额流水，发现有几笔资金走向很可疑。最大的一笔，是去年十月份，孙宏的公司账上有一笔三百万的款子，以‘项目咨询费’的名义，打给了省城一家叫‘墨韵斋’的文化艺术品公司。而就在这笔钱转出后不到一个星期，钱有财的个人账户，有一笔来自境外、金额约五十万美元的汇款进入，汇款人信息很模糊。” “墨韵斋文化艺术品公司”唐建科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三百万的咨询费什么项目咨询这么贵查这家公司背景了吗” “查了！”王大力的语气带着兴奋，“这家‘墨韵斋’注册法人是一个退休教师，但实际控制人很神秘，经营范围主要是字画、古玩买卖和展览。更关键的是，我们调取了钱有财和孙宏等人的通讯记录发现，在去年九月底，钱有财有一个打往省城的号码，机主登记信息就是‘墨韵斋’！而在十月份那笔三百万转出前后，孙宏与‘墨韵斋’那个号码也有多次联系！” “时间点完全对得上！”张大山一拍大腿，“三百万从孙宏公司到墨韵斋，然后五十万美元从境外到钱有账个人账户……这很可能就是一个洗钱链条！用虚高的艺术品交易来掩盖行贿资金的转移！” 唐建科眼中精光一闪：“那么，孙宏提到的，那个装有名贵字画、并且‘里面还有别的东西’的画筒，极有可能就是通过这家‘墨韵斋’流转出来的！关键是，这个东西，现在在哪里是在韩卫东手里，还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这就是难点所在。”王大力眉头又皱了起来，“我们秘密调查了韩卫东副县长及其直系亲属名下的房产、银行保险箱等，没有发现符合描述的名贵字画记录。他家里和办公室，我们的人借其他工作名义去看过，布置得很简单，墙上挂的都是普通印刷品，不像藏有价值连城名画的样子。” 会议室内再次陷入沉默。线索似乎指向了“墨韵斋”，但跨区域调查一家省城的公司，尤其是可能涉及敏感案件，需要更高级别的协调和更充分的理由，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而且，即使查了“墨韵斋”，如果韩卫东已经将画筒处理掉，比如转移、藏匿甚至销毁，那依然是无用功。 “他不可能轻易销毁。”唐建科缓缓开口，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价值不菲，而且是他与钱有财之间重要关系的象征，甚至可能是互相制约的一个把柄。按照这些人的心理，这种东西，要么放在绝对安全的地方，要么已经转移给了更信任的人保管……” 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韩副县长的爱人，是做什么的平时有什么爱好或者社交圈吗” 纪委的副书记回答道：“他爱人叫王娟，是县一中的语文老师，快要退休了。为人比较低调，平时除了上班，就是照顾家里，听说挺喜欢养花种草，社交不算广。” “老师……快要退休……”唐建科若有所思，“她的亲戚朋友呢有没有在省城或者外地的特别是，有没有子女” “有个儿子，叫韩磊，在省城工作，好像是在一家外资企业。”王大力补充道，“听说挺优秀的，自己贷款在省城买了房。” “省城……外资企业……自己买房……”唐建科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一个县级领导的儿子，刚工作不久就能在省城独立买房，虽然可能是贷款，但首付也不是小数目。这笔钱，来源是否完全清晰 “王所，纪委的同志，”唐建科看向王大力和纪委副书记，“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既然直接查韩副县长阻力大、容易暴露，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个角度，从他儿子韩磊在省城的购房款来源入手进行侧面调查同时，请市纪委的同志协调省城方面，以合适的名义，对那家‘墨韵斋’艺术品公司进行初步摸底，重点是查询在去年十月份左右，有没有一笔涉及三百万元、与青峰县这边有关的交易记录，交易的是什么物品，最终流向是哪里” “围点打援，曲线救国”纪委副书记眼睛一亮，“这个思路可以！调查子女的财产来源，相对敏感度低一些，也更不容易引起韩卫东本人的警觉。如果韩磊的购房款有大额资金无法说明合法来源，或者能查到与‘墨韵斋’的交易物品最终流向了韩磊，那这就是重大的突破口！” 王大力也兴奋起来：“我马上安排人手，秘密调查韩磊在省城的房产信息、贷款记录和首付款的银行流水！” 新的调查方向确定后，各方立刻悄然行动起来。这场较量，从审讯室的短兵相接，转入了更为隐秘和繁琐的金融、财产信息排查战场。这是一场比拼耐心、细致和资源调动能力的暗战。 几天后，王大力那边首先传来了消息。通过隐秘渠道查询，韩磊在省城购买的那套房产，总价四百余万，首付付了近一百五十万，这笔首付款并非一次性支付，而是分三笔在半个月内从韩磊本人的银行账户划出的。而追溯这一百五十万的来源，发现其中有一百万，是来自省城一个私人账户的转账，转账人名叫“赵倩”。进一步查询这个“赵倩”，信息很少，似乎是个自由职业者，与韩磊的表面社会关系圈并无明显交集。 “赵倩”唐建科看着王大力传回来的信息，眉头微蹙，“查这个赵倩的详细情况，特别是她的资金往来和社会关系。这一百万，是赠与，是借款，还是其他必须搞清楚。” 与此同时，在市纪委的协调下，省城有关部门对“墨韵斋”的初步摸底也有了反馈。信息显示，“墨韵斋”在去年十月中旬，确实完成了一笔金额三百万元的交易，出售物品登记为“近代名家山水画一幅”，但交易记录异常简洁，购买方信息模糊，只登记了一个公司名称，经查是孙宏控制的一家皮包公司。而关于这幅画的具体信息、作者、画作名称，记录语焉不详。更重要的是，这笔交易完成后不久，“墨韵斋”的账户就向多个账户分散转出了大量资金，疑似在洗钱。 “近代名家山水画……”唐建科沉吟着，“这和孙宏供述的‘名贵字画’对得上。现在关键是要找到这幅画，或者证明这幅画最终去了哪里。” 就在调查似乎又遇到瓶颈时，一个意外的突破口出现了。县纪委的一名工作人员在再次找王娟（韩卫东爱人）所在学校的领导了解情况时，那位校领导无意中提起一件事：“王老师啊，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操心她儿子。前阵子好像还跟我说过，他儿子谈了个省城的女朋友，条件好像挺好的，就是姑娘家是做生意的，她有点担心门户不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条信息立刻被反馈回来。 “省城的女朋友做生意的”唐建科立刻将这条信息与那个转账一百万的“赵倩”联系起来。他马上指示王大力：“重点查这个赵倩！查她的家庭背景，特别是她父母是做什么的！还有她和韩磊的真实关系！” 调查结果很快浮出水面。赵倩，二十六岁，无固定职业，但其父亲赵某，正是省城“墨韵斋”艺术品公司的实际控制人！ 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了！钱有财通过孙宏的公司，向赵倩父亲的“墨韵斋”支付三百万，购买一幅名画（画筒）。这笔钱的一部分，可能通过“墨韵斋”洗白后，以赵倩的名义“赠与”或“借款”给韩磊，用于支付购房首付。而那幅名画（以及画筒内可能存在的“别的东西”），则作为“礼物”送给了韩卫东。这是一条精心设计的、看似合规的利益输送链条！ “找到那幅画，或者证明画筒在韩卫东或其家人手中，就是铁证！”张大山激动地说。 “但现在画在哪里是在韩卫东省城的家里，还是被他藏在了别处”王大力问道。 唐建科沉思良久，缓缓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韩卫东不可能放在县委家属院自己家里。最有可能是在省城，要么在他儿子韩磊的新房子里，要么……在他认为更安全的地方。直接搜查不现实，容易走漏风声。”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王大力：“王所，那个赵倩是关键。她和韩磊是男女朋友关系，她很可能知情，甚至参与其中。想办法从她这里寻找突破口！比如，以了解韩磊购房款来源的名义，或者，从其他方面……” 一个新的围绕关键人物赵倩的隐秘调查迅速展开。调查组了解到，赵倩平时生活比较奢侈，喜欢泡吧、购物，社交复杂。王大力派出的便衣在省城对赵倩进行了几天外围监控，发现她最近似乎有些心神不宁，频繁出入美容院和高端商场，像是在发泄情绪。 一天晚上，便衣传来消息，赵倩独自一人在一家清吧喝酒，看起来情绪低落。王大力当机立断，请示唐建科和陈国良后，派出一名经验丰富、善于沟通的女侦查员，伪装成独自消费的白领，坐到了赵倩旁边，尝试进行接触。 女侦查员巧妙地以情感话题切入，很快与微醺的赵倩聊了起来。赵倩果然满腹牢骚，抱怨男友韩磊最近对她很冷淡，家里出了事（指韩卫东被调查的传闻）就怪她家，说都是那幅破画惹的祸。 “画什么画”女侦查员故作好奇地问。 赵倩醉眼朦胧，警惕性降低，愤愤地说：“还能是什么画！就是他爸非要收的那幅……放在我们家保险箱里都快落灰了，现在倒成了祸害……韩磊这个没良心的，当初拿钱买房的时候怎么不说……” 信息迅速传回！那幅画，竟然藏在赵倩自己家的保险箱里！这大概是韩卫东认为的“最安全的地方”——放在未来亲家手里！ 得到这个确切消息，唐建科和陈国良都长出了一口气。关键时刻，唐建科保持了绝对的冷静：“立刻向市纪委主要领导汇报！申请对赵倩家，特别是那个保险箱，进行依法搜查！动作一定要快，必须在对方反应过来转移证据之前！” 深挖保护伞的行动，在看似山穷水尽之时，终于找到了那条通往核心证据的隐秘路径。那张名为“名画”的牌，即将被彻底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