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保护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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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卫东和钱有财的落网，不是终点，而是一个更深层次战役的起点。清源市纪委调查组驻地，灯火常常彻夜通明。针对韩卫东的审讯在持续攻坚，而外围的调查取证工作，正以青峰县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目标直指那张可能存在的、更深更广的关系网和保护伞。 唐建科并没有因为阶段的胜利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打掉一个韩卫东，或许只是斩断了一条露出地面的藤蔓，其深埋地下的根系是否盘根错节，是否牵连更广，才是决定这场斗争能否取得彻底胜利的关键。陈国书记的信任和嘱托，青峰县百姓期盼的眼神，都让他感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 在县发改局局长办公室，唐建科正在与专程前来沟通情况的县纪委书记刘明进行一场重要谈话。刘明四十多岁，面容清瘦，眼神锐利，是市纪委下派到青峰县的干部，作风一向以严谨、强硬闻名。 “建科局长，这次多亏了你和王大力同志提供的关键证据，打开了突破口。”刘明开门见山，语气严肃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连续的工作强度极大，“对韩卫东的初步审查表明，其问题十分严重，涉及工程项目、土地出让、干部选拔等多个领域的权钱交易。而且，根据现有线索和钱有财的初步交代，可能不仅仅局限于他一个人。” 唐建科给刘明倒了杯热茶，沉声道：“刘书记，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韩卫东在青峰县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我担心的是，是否还有隐藏在更深处的‘大鱼’，或者存在一个利益共同体。如果不连根拔起，恐怕会春风吹又生。” 刘明赞赏地看了唐建科一眼，这个年轻人的政治敏锐性超出了他的预期。“市纪委领导也是这个判断。目前，我们正在围绕几个重点方向进行深挖：一是韩卫东担任常务副县长期间，所有他主导或施加重大影响的重大项目审批和资金拨付；二是他与县里某些特定商人，尤其是矿产、房地产领域商人的异常经济往来；三是他插手干部人事安排的情况。这其中，有些线索可能会涉及到……级别不低的其他同志。” 刘明的话说得很含蓄，但唐建科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韩卫东作为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他的很多行为，尤其是重大决策和人事安排，不可能完全绕过县委书记陈国良和县长高鹏，至少需要在形式上经过班子集体讨论。那么，在这个过程中，是韩卫东欺上瞒下、独断专行，还是存在某种程度的默许、妥协，甚至是共谋这需要极其审慎和扎实的证据来甄别。 “刘书记，我明白其中的复杂性。”唐建科表态道，“县发改局这边，我会立即组织专人，全面梳理近几年所有经韩卫东批示或协调的重大项目档案，特别是那些流程异常、决策仓促、效益存疑的项目，形成详细报告，第一时间移交给调查组。需要我局任何人配合谈话，随叫随到。” “好！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和支持！”刘明重重放下茶杯，“项目的专业审查，你们是行家，这对我们厘清问题至关重要。另外，建科，”他压低了声音，“关于大龙山项目之前遇到的阻力，除了钱有财明面上的破坏，在审批环节、资金调度上，有没有感受到来自县里其他层面的、不正常的力量干预” 唐建科凝神思索片刻，回忆起之前的种种细节：“明显的干预，主要是韩卫东通过拖延审批、设置附加条件等方式。至于其他层面……县长高鹏同志当时的态度是倾向于谨慎，强调程序合规，但并未发现其有直接阻挠的言行。其他班子成员，大多持观望态度。不过，”他话锋一转，“在项目跑省里审批最关键的时期，确实听到过一些关于项目风险高、可能拖累县财政的负面议论，这些议论的源头似乎不仅仅来自韩卫东一方。” 刘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舆论铺垫，也是常见手法。这点我们记下了。好了，你这边任务重，我就不多打扰了。保持沟通，有什么发现随时直接向我汇报。”刘明起身告辞，雷厉风行。 送走刘明，唐建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车水马龙。青峰县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他知道，水面之下，正进行着一场悄无声息却更加惊心动魄的较量。这场较量，不仅关乎正义能否伸张，更关乎青峰县未来的政治生态和发展方向。 与此同时，在县公安局的审讯室内，对钱有财的攻坚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在强大的心理压力和确凿的证据面前，钱有财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为了活命，开始了更为彻底的交代。他不仅详细供述了向韩卫东行贿的大量事实，还吐露了几个关键的名字。 “……还、还有国土局的马副局长，每次我要拿地，都要给他送……交通局的李科长，工程款结算……还、还有……”钱有财满头大汗，眼神闪烁。 主审的市纪委干部和公安干警对视一眼，沉声道：“钱有财，要说就说得彻底一点！不要避重就轻！除了这些部门负责人，还有没有更高级别的领导” 钱有财浑身一颤，咽了口唾沫，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沉默了足足一分钟，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喃喃道：“……高、高县长……也、也拿过我的钱……” “哪个高县长说清楚！”审讯人员厉声追问。 “就是……高鹏县长……有一次，为了城西那块地的规划调整，我通过韩卫东……送了三百万……”钱有财的声音如同蚊蚋，但在这寂静的审讯室里却如同惊雷。 消息被火速上报。县长高鹏！这可是青峰县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陈国良。如果钱有财的指证属实，那么这意味着青峰县的腐败问题，远比外界想象的更加严重、更加深入。 市纪委主要领导在听取汇报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高鹏不是一般的处级干部，动他，需要更加充分的证据和更高级别的授权，带来的政治震动也会更大。但反腐败没有禁区，线索指向哪里，就要查到哪里。 “立即对钱有财提供的关于高鹏的线索进行秘密核实！同时，对国土、交通等部门涉及人员，迅速控制，固定证据！行动要快，要保密！”指令迅速下达。 一时间，青峰县官场风声鹤唳。国土局马副局长在办公室被市纪委人员带走，交通局李科长在出差途中被拦截……一系列动作如同精确的外科手术，快速而安静，但却在知情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县长高鹏显然也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他表面上依然保持着镇定，主持县政府工作，出席各种会议，但细心的人发现，他最近的笑容少了很多，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虑。在一次县政府党组会议上，他反常地强调了多次“纪律”和“规矩”，要求各级干部“坚守底线，干净做事”。 会议结束后，高鹏的秘书发现，县长办公室的灯亮到很晚。高鹏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他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下。他想找人说说话，探听一下市里的口风，却发现以往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有的已经联系不上，有的接起电话也是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将他包围。他想起与韩卫东、钱有财过往的种种，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天晚上，唐建科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是县长高鹏打来的。 “建科局长吗还没休息吧”高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刻意营造的平和。 “高县长，您好，我还没休息。您有什么指示”唐建科心中警惕，语气保持恭敬。 “呵呵，没什么指示。就是想到大龙山项目进展顺利，你是头号功臣，辛苦了。最近县里事情多，你那边压力也大，要注意身体啊。”高鹏的话语透着一种不自然的关切。 “谢谢县长关心，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嗯，好，好。”高鹏顿了顿，似乎斟酌着词句，“建科啊，你跟市纪委刘明书记接触比较多，最近……市里对我们青峰县的情况，有没有什么新的……看法或者要求” 唐建科心中冷笑，高鹏这是坐不住了，想从自己这里探口风。他不动声色地回答：“高县长，刘明书记主要是就案件涉及的一些项目问题找我了解情况，都是正常工作沟通。市里的要求，陈书记已经在常委会上传达得很清楚了，就是坚决拥护决定，稳定大局，推进工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高鹏干笑两声：“哦，是这样。对，稳定压倒一切。那你忙吧，注意身体。”说完，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唐建科目光微冷。高鹏的这通电话，几乎是一种不打自招的慌乱表现。他意识到，风暴可能真的要升级了。 与此同时，在清源市，市委书记周明远的办公室，一场小范围的、极其秘密的会议正在召开。参会者除了周明远，还有市长、市纪委书记、市委组织部部长等核心领导。 市纪委书记正在汇报青峰县案件的最新进展，重点提到了钱有财对县长高鹏的指证以及初步核实的部分情况。 “……情况比较复杂，也比较严重。”周明远听完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面色凝重，“高鹏同志是省管干部，动他，必须向省委汇报。但我们不能等，证据扎实一分，就要向前推进一步！我的意见是，第一，市纪委继续加大内查外调力度，尤其是对高鹏的问题线索，要加快核实速度，确保铁证如山；第二，在向省委正式汇报之前，要对高鹏采取必要的组织措施，防止可能出现的串供、毁证甚至外逃等情况。你们的意见呢” 市长和组织部部长对视一眼，都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市长沉声道：“我同意周书记的意见。反腐败是党中央的明确要求，没有例外。如果高鹏确实有问题，必须坚决查处，清除害群之马，还青峰县一个朗朗乾坤。” “好！”周明远下定决心，“纪委牵头，组织部配合，立即制定方案。对高鹏，先以谈话、配合调查的名义，请到市里来！同时，注意保密，尽量减少对青峰县正常工作的影响。具体时机和方式，你们研究后马上报我！” 决议已下，一张更大、也更隐秘的大网，开始悄然撒向青峰县县长高鹏。青峰县的反腐风暴，进入了深水区，一场关乎更高层级、更大范围较量的序幕，正缓缓拉开。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唐建科，在提供了关键线索、见证了韩卫东倒台后，即将面对的，是更加错综复杂的局面和更加严峻的考验。他清楚地知道，真正的硬仗，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