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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云溪 天刚蒙蒙亮，孟家农庄的院子里就漾开了细碎的声响。 秋晨的薄雾像一层柔软的纱，笼着青瓦白墙，笼着院角盛放的野菊，连晒谷场的稻草垛都裹着淡淡的湿意。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气、桂花的甜香，还有池塘里荷叶的清冽，深吸一口，沁得人肺腑都跟着透亮。 孟老爷子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想起昨晚答应杨星河要带他去钓鱼，顿时来了精神。他摸黑穿上藏青色的布衫，趿着布鞋，轻手轻脚地走到院子里，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儿孙。灶房的方向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火，是起早的厨娘在忙活早饭，烟囱里飘出袅袅的炊烟，在薄雾里慢慢散开。 老爷子走到柴房，翻出角落里的渔具。那是一套用了多年的竹制鱼竿，竿身被摩挲得油光锃亮，还刻着小小的“孟”字。鱼篓是新编的，竹篾细密，透着清新的竹香，鱼线是刚换的，绑得结实。他蹲在地上，细心地整理着鱼钩，又从布袋里掏出一把晒干的蚯蚓，用红纸包好，塞进鱼篓的侧兜里，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爷爷！爷爷！” 清脆的童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杨星河穿着一身月白的小褂，蹬着虎头鞋，颠颠地从屋里跑出来，小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红晕，眼睛却亮得像两颗黑葡萄。他昨晚惦记着钓鱼的事，天还没亮就醒了，扒着窗户看了半天，终于瞧见爷爷的身影，立刻嚷嚷着跑了出来。 孟老爷子回头，看见小孙子跑得满头大汗，连忙放下手里的渔具，迎了上去：“慢点跑，慢点跑，别摔着了！”他伸手擦了擦星河额角的汗，笑着道，“咱们星河倒是比爷爷还急，这才刚亮呢。” “要钓鱼！要钓大鱼！”杨星河拽着老爷子的衣角，使劲晃了晃，小短腿不停地跺着青石板，“爷爷，快，咱们快去池塘边！” 屋里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孟云披着外衣走出来，看见院子里的祖孙俩，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昨晚上念叨了半宿，我就知道他今天起得比鸡还早。”她走到星河身边，弯腰给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又叮嘱道，“去池塘边要听话，不许乱跑，知道吗爷爷年纪大了，别让爷爷操心。” “知道啦！”杨星河敷衍地应了一声，眼睛却死死盯着爷爷手里的鱼竿，恨不得立刻就飞到池塘边。 杨琛也走了出来，手里抱着刚醒的杨揽月。揽月还没睡够，小脑袋靠在父亲肩头，揉着眼睛，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看见哥哥兴奋的样子，也好奇地睁大眼睛，瞅着那根长长的鱼竿。 “爸，我陪您一起去吧，也好看着点星河，免得他掉进池塘里。”杨琛开口道。 孟老爷子摆摆手：“不用不用，我看着他就行。你和阿云再歇会儿，早饭好了我叫你们。” “还是一起去吧，”孟云笑着说，“揽月也想看看哥哥钓鱼呢，正好带他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说话间，宝妹和小灰灰也从窝里钻了出来。宝妹一身金黄的卷毛，沾了些露水，像撒了一把碎钻，它颠颠地跑到星河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小灰灰则慢吞吞地跟在后面，雪白的绒毛被晨露打湿，贴在身上，像个蓬松的小雪球，它歪着脑袋，瞅着众人，眼神里满是好奇。 “把它们也带上吧，”孟云说，“在院子里待着也是待着，让它们去池塘边跑跑。”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池塘走去。孟老爷子扛着鱼竿，提着鱼篓走在最前面，杨星河牵着宝妹的爪子，蹦蹦跳跳地跟在旁边，嘴里还不停地问东问西：“爷爷，咱们今天能钓到大鱼吗”“爷爷，蚯蚓真的能钓到鱼吗”“爷爷，钓上来的鱼能不能炖鱼汤喝” 孟老爷子耐心地一一回答：“能，肯定能钓到大鱼。蚯蚓是鱼最喜欢吃的东西。钓上来的鱼，让你奶奶给你炖鱼汤，再做个红烧鱼，好不好” “好！”杨星河欢呼雀跃，脚步更快了。 杨琛抱着揽月走在后面，孟云挽着他的胳膊，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满是温柔。晨雾渐渐散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远处的田野里，传来几声清脆的鸡鸣，还有农人扛着锄头下地的脚步声，阳光透过薄雾，洒下细碎的金芒，给这秋日的清晨，添了几分暖意。 池塘离农庄不远，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这是一口方塘，水面不算大，却清澈见底，塘边栽着几棵老柳树，柳条垂到水面上，风一吹，就轻轻晃动，漾起一圈圈涟漪。塘里的荷叶已经泛黄，却依旧亭亭玉立，偶尔有一两朵迟开的荷花，粉嫩嫩的，藏在荷叶间，像害羞的小姑娘。 孟老爷子选了个背风的地方，放下鱼竿和鱼篓，又搬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杨星河迫不及待地凑过去，蹲在爷爷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整理渔具。 “爷爷，我来帮你！”星河伸出小手，想要去拿鱼钩。 “你还小，这个你弄不来。”孟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就乖乖看着，等爷爷把鱼钩绑好，挂上蚯蚓，再教你怎么甩竿。” 杨星河只好缩回手，乖乖地蹲在一旁，宝妹蹲在他身边，尾巴摇得像朵盛开的菊花，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手背。小灰灰则跑到柳树下，对着垂下来的柳条好奇地嗅了嗅，又伸出爪子去扒拉，玩得不亦乐乎。 杨琛抱着揽月，和孟云一起站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揽月趴在父亲肩头，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塘边的祖孙俩，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像是在给他们加油鼓劲。孟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揽月嘴角的口水，柔声说：“揽月看，哥哥和爷爷要钓鱼了，咱们安静点，别吓着鱼。” 揽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攥着父亲的衣襟，不再出声，只是专注地看着。 孟老爷子手脚麻利地绑好鱼钩，又从红纸包里拿出一条蚯蚓，穿在鱼钩上。那蚯蚓扭来扭去，杨星河看得既好奇又害怕，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爷爷，它会不会咬人啊” “不会不会，”孟老爷子笑道，“这蚯蚓是好东西，鱼最爱吃了。你看，把它穿在鱼钩上，扔到水里，鱼闻到香味，就会来咬钩了。” 他握着鱼竿，轻轻一甩，鱼钩带着鱼线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扑通”一声，精准地落在了池塘中央。鱼线在水面上绷得笔直，浮漂静静地立在水面上，像一根小小的银针。 “好了，现在咱们就等着鱼上钩吧。”孟老爷子坐在石头上，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星河，过来坐爷爷身边。” 杨星河连忙跑过去，挨着爷爷坐下，宝妹也跟着蹲在他脚边，一人一狗，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时间一点点过去，晨雾彻底散去，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地的碎金。柳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塘里的青蛙偶尔叫上两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杨星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小屁股扭来扭去，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有鱼上钩啊是不是蚯蚓不好吃啊” “钓鱼要有耐心，”孟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一会儿，鱼就来了。” 话音刚落，水面上的浮漂猛地往下一沉，紧接着又往上一弹，晃了晃，沉了下去。 “有鱼上钩了！”孟老爷子眼睛一亮，立刻握住鱼竿，猛地往上一拉。 鱼竿弯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鱼线绷得紧紧的，塘里传来“哗啦”一声水响，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在半空中挣扎着，银色的鱼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鱼！鱼！”杨星河激动地跳了起来，小手拍得啪啪响，“爷爷好厉害！钓上来鱼了！” 宝妹也跟着兴奋地叫了起来，围着老爷子蹦蹦跳跳，尾巴摇得飞快。 孟老爷子熟练地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扔进鱼篓里。那鲫鱼在鱼篓里扑腾了几下，溅起几滴水花。 “咱们星河的运气真好，第一次就钓上来这么大的鱼。”老爷子笑着说，又给鱼钩挂上蚯蚓，递给星河，“来，星河，你试试，爷爷教你怎么钓。” 杨星河兴奋地接过鱼竿，鱼竿有些沉，他费了好大的劲才举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孟老爷子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小手，手把手地教他：“握稳了，别抖。对，就这样，轻轻一甩。” 杨星河甩。” 杨星河学着爷爷的样子，使劲一甩鱼竿。鱼钩却没甩多远，“扑通”一声，落在了离岸边不远的水里。 “没关系，慢慢来。”孟老爷子鼓励道，“多练几次就好了。” 杨星河点点头，握着鱼竿，蹲在岸边，眼睛死死盯着浮漂。宝妹蹲在他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盯着水面，一副认真的模样，惹得孟云和杨琛忍不住笑了起来。 揽月看见哥哥钓鱼，也来了精神，在杨琛怀里扭着身子，伸出小手，咿咿呀呀地喊着，像是也要试试。 “等揽月长大了，爸爸也教你钓鱼。”杨琛低头，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口，柔声说。 没过多久，杨星河的浮漂也动了。他眼睛一亮，立刻学着爷爷的样子，猛地往上一拉。鱼竿沉甸甸的，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鱼拉出水面。那是一条小小的麦穗鱼，只有手指那么长，在鱼钩上挣扎着。 “我钓上来鱼了！我钓上来鱼了！”杨星河激动得脸都红了，大声嚷嚷着，声音里满是骄傲。 孟云连忙走过去，帮他把鱼取下来，放进鱼篓里：“咱们星河真棒，都会自己钓鱼了！” 杨星河得意地扬起下巴，看着鱼篓里的两条鱼，小脸上满是自豪。他又缠着爷爷，让爷爷教他甩竿，这一次，他的动作熟练了许多，鱼钩甩出去的距离也远了不少。 小灰灰也跑了过来，蹲在鱼篓旁边，好奇地盯着里面的鱼，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一下鱼篓，被孟云轻轻拍了一下脑袋，才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乱动。 太阳渐渐升高，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塘边的草丛里，传来蝈蝈的叫声，还有蝴蝶在荷叶间翩跹起舞。杨星河已经钓上来了好几条小鱼，鱼篓里的鱼越来越多，他的兴致也越来越高，额头上的汗珠子滚了下来，也顾不上擦。 孟云拿着手帕，走过去给他擦了擦汗：“歇会儿吧，太阳这么大，小心晒中暑了。” “不歇不歇！”杨星河头也不抬地说，“我还要钓大鱼！钓一条最大的鱼！” 孟老爷子笑着道：“好好好，咱们星河要钓大鱼。爷爷陪你一起钓。” 他重新挂上蚯蚓，甩竿入水，没过多久，就有一条半斤重的鲤鱼上钩了。那鲤鱼力气很大，在水里挣扎着，差点把鱼竿拖走。孟老爷子使劲攥着鱼竿，和鱼周旋着，杨星河在一旁大喊：“爷爷加油！爷爷加油！” 宝妹也跟着叫了起来，声音清脆响亮。 折腾了好一会儿，孟老爷子才把鲤鱼钓了上来。那鲤鱼通体通红，尾巴一甩一甩的，看着就喜人。 “好大的鱼！”杨星河跑过去，围着鲤鱼蹦蹦跳跳，“爷爷，这条鱼可以炖一大锅鱼汤了！” “是啊，”孟老爷子喘了口气，笑着说，“晚上让你奶奶给你炖鱼汤喝。” 杨揽月趴在父亲肩头，看着那条大鲤鱼，小嘴巴张成了一个“o”形，眼睛里满是惊奇。他伸出小手，想要去摸，又有些害怕，小手缩了回去，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又钓了一会儿，鱼篓已经满了。孟老爷子看了看日头，说：“差不多了，咱们该回去了，不然你奶奶该着急了。” 杨星河意犹未尽地放下鱼竿，看着鱼篓里的鱼，恋恋不舍地说：“明天我还要来钓鱼！” “好，明天爷爷再陪你钓。”孟老爷子笑着说。 一行人提着满满的鱼篓，往农庄的方向走去。杨星河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的，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宝妹和小灰灰跟在他身边，时不时追逐打闹，惹得星河哈哈大笑。 杨琛抱着揽月，孟云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后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孟云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儿子，看着身旁温柔的丈夫，看着提着鱼篓的父亲，心里满是安定。 回到农庄的时候，早饭已经做好了。孟母站在门口，看见他们提着满满的鱼篓回来，笑着道：“看你们这收获，中午有口福了！” 厨娘已经烧好了热水，孟老爷子把鱼篓里的鱼倒出来，大的鲤鱼和鲫鱼留下来炖汤、红烧，小的麦穗鱼则被他养在了水缸里，留给孩子们玩。 杨星河蹲在水缸边，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小鱼，时不时伸出手指戳一下水面，惹得小鱼四处逃窜。宝妹和小灰灰蹲在他身边，也好奇地盯着水缸里的鱼，时不时伸出爪子扒拉一下缸沿。 杨揽月被放在小推车里，推到水缸边。他看着里面的小鱼，小手指着，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眼睛亮得像星星。 早饭很丰盛，有热乎乎的米粥，有金黄的油条，还有孟母亲手做的咸菜。杨星河吃得飞快，一碗米粥很快就见了底，他抹了抹嘴，说：“奶奶，我要吃红烧鱼！” “好，中午就给你做红烧鱼。”孟母笑着说，“还有鲫鱼汤，给你和揽月补补身子。” 吃过早饭，杨星河又缠着爷爷，让爷爷教他编鱼篓。孟老爷子搬来竹篾，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把手地教他。杨星河学得很认真，小手拿着竹篾，歪歪扭扭地编着，虽然编得不好看，却格外用心。 孟云坐在一旁，看着父亲和儿子，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杨琛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这样的日子，真好。” 孟云点点头，靠在他的肩头：“是啊，真好。” 阳光洒在院子里，洒在每个人的身上，洒在水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身上，洒在追逐打闹的宝妹和小灰灰身上。院子里的桂花还在飘香，野菊开得正艳，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画。 杨星河编累了，就跑到水缸边，和弟弟一起看小鱼。他指着水缸里的鱼，奶声奶气地给揽月讲解：“弟弟你看，这条是我钓的，这条是爷爷钓的，这条最大的，是爷爷钓的鲤鱼！” 揽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拍着推车的扶手，咿咿呀呀地附和着。 宝妹和小灰灰蹲在水缸边，尾巴摇来摇去，时不时用脑袋蹭蹭孩子们的小腿，惹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孟老爷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放下手里的竹篾，捋着胡须，笑得眉眼弯弯。孟母端着一盘刚切好的西瓜走过来，放在石桌上：“孩子们，吃西瓜了！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甜着呢！” 杨星河立刻跑过去，拿起一块西瓜，啃得满嘴都是汁水。他咬了一口，递到揽月嘴边：“弟弟，吃西瓜！甜！” 揽月张开小嘴，咬了一小口，眯着眼睛，小脸上满是满足的神情。 阳光正好，岁月静好。孟云看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她知道，这样的时光，会成为她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藏，岁岁年年，温暖绵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