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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儒春被幽禁在王府‘静思堂’那间守卫森严的厢房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巨大的恐惧和对家族命运的担忧中，煎熬地书写着那封将抽掉钱家半壁江山的“投名状”信函。 而吴宸轩的目光，已越过滇池的浩渺烟波，投向了更广阔的江河与海洋。 澜沧江，这条发源于青藏高原，流经滇西，奔腾南下的国际大河，在云南境内水流湍急，峡谷深切，形成了绝佳的水上练兵场。 江畔一处隐秘的河湾，被高大的山崖环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 此刻，这片往日宁静的水域，正被震天的号子声和船桨拍击水面的声音所充斥。 河湾内，数十艘大小不一的船只正在操练。 其中大部分是滇地常见的舢板、小舟，甚至还有一些临时征用的渔船，显得杂乱无章。 士卒们显然多为旱鸭子，在摇晃的船板上站立不稳，划桨的动作笨拙而混乱，几艘小船甚至因为配合失误而撞在一起，引来岸上督军官的厉声呵斥和士卒的哄笑。 “稳住！稳住！桨要齐！入水深浅要一致！你们这划的是船还是捣糨糊！”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精悍，皮肤黝黑发亮的中年汉子，站在一艘稍大的指挥船上，操着浓重的闽南口音，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急得满头大汗。 他正是吴宸轩费尽周折寻访到的前明水师将领，郑成功麾下旧部，陈泽。 陈泽此人，曾参与过料罗湾海战、攻打南京等战役，是位经验丰富的水战老手。 吴宸轩在吴忠和几名护卫的陪同下，站在岸边一处高坡上，静静地看着这混乱而充满生涩的一幕。 他特意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江风吹拂着他的衣袂。 “殿下，您看…”陈泽看到吴宸轩，连忙驾着小舟靠岸，跳上岸来，脸上带着羞愧和焦虑，“这些兵…大多不识水性，更不懂操舟之术！这…这练起来，实在是…” “无妨。”吴宸轩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江面上，“万事开头难。陈将军昔年随国姓爷纵横海上，不也是从无到有本世子要的，就是这支水师的种子！眼下混乱不怕，关键要让他们熟悉水性，掌握最基本的操船技能。” 吴宸轩顿了顿，指向江中那些简陋的船只：“这些内河小船，非长久之计。本世子要的，是能经风浪，能载重炮，能与海上红毛夷巨舰一较高下的战船！” 陈泽眼睛一亮，随即又苦笑道：“殿下志向远大！然…如此巨舰，非有精良船坞与大匠不可为。且…且我大明水师昔年所用福船、广船之制，恐难与西夷最新之夹板巨舰抗衡…” “船坞与大匠，本世子自会设法。”吴宸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至于战船制式…”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图纸，递给陈泽，“陈将军请看此物。” 陈泽疑惑地接过图纸，展开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图纸上绘制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战船！ 船体修长，线条流畅，明显借鉴了西洋夹板船的优点。 有三根高耸的桅杆，帆装设计复杂而高效。 最引人注目的是船体两侧，清晰地标注着上下两层炮窗！ 这竟是一艘拥有数十门火炮的重型战舰！ 旁边还有详细的剖面图和局部结构图，虽然许多工艺细节尚属设想，但其设计理念之先进，远超这个时代！ “殿下…这…这图从何而来”陈泽的声音都颤抖了，他是识货之人，这图纸的价值无可估量！ “此乃本世子遍览西洋图志，结合匠人所言，推演绘制。”吴宸轩含糊带过来源，目光灼灼，“此船，姑且称之为‘滇江级’炮舰。本世子要求，百工坊木作、铁作、帆索等各匠作处，需全力配合陈将军！先造一艘缩比模型，试验其水性与结构！同时，在澜沧江择地，秘密修建干船坞！所需巨木、铁料、桐油、麻筋，不惜代价，全力搜购！” 吴宸轩指向图纸上那高耸的桅杆和复杂的帆索系统：“西洋夹板船，帆力是其精髓！我工匠对此生疏。陈将军，你即刻从现有水师士卒中，挑选头脑灵活、胆大心细者百人，组建‘帆缆营’，由你亲自传授西洋帆索操控之法！务必做到如臂使指！” “末将领命！”陈泽激动地抱拳，捧着那卷图纸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有了这图，有了世子的全力支持，他仿佛看到了那支曾经纵横东南海疆的无敌水师的影子，正在这滇西深山的江河中，艰难却顽强地孕育！ “还有一事。”吴宸轩的目光变得深邃，“水师之要，不仅在船，更在人。陈将军，你昔日袍泽，散落闽粤沿海者，凡有真才实学，心向故国者，可能联络” 陈泽精神一振：“禀殿下！确有不少！自国姓爷…薨逝，延平郡王府内迁，许多不愿降清的弟兄，或隐匿渔村，或漂泊海上！末将愿修书联络，召其来滇，共襄大业！” “好！”吴宸轩重重一拍陈泽的肩膀，“此事，秘密进行！所需经费，直接找吴忠支取！告诉他们，平西王府的水师，绝非困守江河之蛟！他日龙归大海，必当——乘风破浪，直捣黄龙！” 陈泽看着世子那年轻却充满力量与野心的脸庞，胸中沉寂多年的热血再次沸腾！ 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末将陈泽，愿效死力！为我汉家，再练一支无敌水师！” 江风猎猎，吹动着吴宸轩的衣襟。 他望着澜沧江奔腾不息的江水，仿佛看到了它汇入大海的壮阔。 陆军整肃，火器革新，江南暗子，如今，这水师的雏形也开始在深山河谷中孕育。 吴宸轩的棋盘上，又多了一枚指向未来的关键棋子。 东出大海，连通南洋，甚至…威胁清廷漫长的海岸线！ 这盘驱除鞑虏，复我河山的大棋，正一步步，从这西南边陲，推向更广阔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