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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世致用”的新选材制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在“昭武”朝廷内部和有限的统治区内激起了巨大波澜。 旧的科举文官集团如丧考妣，而底层寒门、匠户、军中能吏则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然而，支撑讨虏军庞大战争机器的，不仅仅是人才，更是源源不断的钱粮。 曲靖前线对峙的巨大消耗，新军的编练，火器的铸造，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海量的资源。 云南一地，虽经吴宸轩屯田新政有所改善，但毕竟地瘠民贫，难以长久支撑。 压力，如同无形的绞索，勒紧了昆明帅府的神经。 澄心堂内，烛火摇曳。 吴宸轩、方光琛以及新任命掌管财政的“度支使”——一位原平西王府中精于钱粮核算、被吴宸轩破格提拔的账房先生陈算盘，正对着一张摊开标注着江南主要府县的地图，面色凝重。 “大元帅，”陈算盘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焦虑，“前线吴国贵将军和李侯爷每日催粮催饷的文书不断。军中存粮，仅够支撑一月。库银更是捉襟见肘，新式火铳的打造、水师战船的维护，处处要钱。云南本地的税赋已征收到极限，再强行加征，恐生民变。” 方光琛捋着长须，眉头紧锁：“江南，天下财赋之半。苏松常镇，膏腴之地。若能得江南钱粮之助，我军困局立解，反攻之势可期。然……”他苦笑摇头，“自钱儒春被扣，江南士绅如惊弓之鸟。表面恭顺，暗地里却阳奉阴违，以各种借口拖延、搪塞之前承诺的‘助饷’。更有甚者，暗通清廷，两面下注。” 吴宸轩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苏州’二字上，眼神冰冷：“他们以为山高皇帝远，我鞭长莫及以为拥着万顷良田，锦衣玉食，便可置身事外，坐看风色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吴宸轩想起那些江南士绅在清军南下时争先恐后献城、剃发的丑态，想起他们此刻首鼠两端的投机嘴脸，胸中一股戾气升腾。 “传令！”吴宸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意： “一、以昭武皇帝陛下名义，昭告江南各府县：朝廷兴复，讨伐国贼，凡我大明臣民，皆有输饷助军之责！着令各地士绅大户，限期一月，据实呈报名下所有田产、商铺、宅邸，不得隐匿！” “二、按所呈报产业之多寡，征收特别捐输，名为‘抗清复国捐’！分三等：田产百顷以下者，捐银千两或等价粮秣；百顷至五百顷者，捐银五千两；五百顷以上者，捐银万两！隐匿田产者，一旦查实，产业抄没，家主严惩！” “三、此令由江南各州县张贴公告，并由我方秘密渠道，直送各大世家家主案头！着令吴忠，选派得力人手，潜入江南，建立监察网络，专司核查士绅田产虚实！” “大元帅！”方光琛一惊，“此令太过刚猛！江南士绅盘根错节，势力庞大，若激起强烈反弹，恐生大变！且‘抄没’、‘严惩’之语，恐失士林之心啊！” “士林之心”吴宸轩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方先生，你告诉我，江南士林之心，现在何处是在昆明，还是在燕京是在‘昭武皇帝’身上，还是在康熙小儿的龙椅上他们若真有忠义之心，何须等到今日何须等到我派人去‘请’！” 吴宸轩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南方沉沉的夜空：“非常之时，当用重典！江南的钱粮，是讨虏军的命脉！我宁愿要一个因恐惧而暂时屈服的江南，也不要一个因虚伪敷衍而最终断送我复国大业的江南！此令一出，就是要逼他们站队！顺我者，出钱买平安；逆我者，正好杀一儆百，抄其家资以充军饷！” 吴宸轩的决断带着铁血的味道。 命令迅速通过秘密渠道传向江南。 一时间，整个江南士绅阶层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惊恐、愤怒、咒骂、算计……各种情绪交织。 大部分中小士绅在惶恐不安中选择了屈服，忍痛割肉，按照要求缴纳了“抗清捐”，只求平安。 一些大族则心存侥幸，或通过贿赂地方官员，试图隐瞒部分田产；或哭穷叫苦，只象征性缴纳一点；更有甚者，暗中串联，试图抱团抵抗。 其中，以苏州织造曹家最为强硬。 曹家世代掌管江宁、苏州织造，富甲一方，与清廷皇室关系盘根错节，在江南士绅中影响力巨大。 曹家家主曹颙接到吴宸轩措辞严厉的催捐令和核查田产的公告后，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吴宸轩小儿！一介叛逆，侥幸窃据西南一隅，竟敢勒索到我曹家头上！” 曹府花厅内，曹颙将那份盖着“昭武皇帝之宝”的公文狠狠摔在地上，对着几位心腹族老和依附的清廷官员怒道，“我曹家深受皇恩，世受国禄，岂能从贼这捐，一文不给！田产，更是休想核查！” “老爷说的是！”一位族老附和道，“吴逆这是自取灭亡！安亲王大军压境，他蹦跶不了几天了！我们只需虚与委蛇，拖延时日，待王师一到……” “拖延”曹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光拖延还不够！要让那吴应熊知道，江南，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他不是派人来查吗给我打出去！告诉那些不知死活的探子，再敢踏入苏州地界，格杀勿论！另外，立刻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奏明吴逆横征暴敛、祸乱江南之状，请皇上速发天兵，剿灭此獠！” 他打定主意，要拿曹家的势力，做一根扎向吴宸轩的钉子，既向清廷表忠心，也震慑其他摇摆的士绅。 曹家的强硬态度和暴力驱逐核查人员的举动，甚至杀害了两名吴忠派出的秘密核查员，这些情报连同曹家与清廷密使频繁接触，囤积武装家丁，甚至向清廷密报讨虏军江南情报网络据点的确凿证据，通过吴忠的加密渠道，火速传回了昆明帅府。 帅府大堂，烛火似乎都被这消息压得黯淡了几分，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吴宸轩看着吴忠呈上的密报，特别是那两名牺牲密探的名字和曹颙嚣张的处置方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而起，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杀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