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理发之死 (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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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阳说:“打开让我看一眼吧。”
小军掏出手机,说:“这间屋子的钥匙只有昌红有。”他打完电话过了一会儿,吴昌红便跑过来给小圣和出阳开了门。开门进去,里面果然是库房模样,左右两侧是俩铁架子,架子上摆着一些废旧的热水器、吹风机和瓶瓶罐罐,正对面的墙前有一个铁柜子。出阳上前拉柜门,发现锁着。他问:“钥匙呢”
公小军上前观察,一脸纳闷:“以前我记得这上面插着把钥匙,可能是被谁锁上了吧。”说罢又扭头问后面的吴昌红:“你知道吗”
吴昌红是个闷葫芦,吭哧半天才说:“……我不知道呀,一会儿问问胡哥吧。可能他把钥匙拔走了。”
出阳试着推了一下那柜子,虽然推得动,但感觉里面东西挺多。问:“这里面放的都是什么呀”
公小军回忆:“我就见我姐打开过一次,里面好像是好些美容美发杂志,给等位的顾客打发时间看的。后来下面收拾过一次,这些杂志都没人看,就都归拢起来,准备哪天收废品的来一起给卖了。”
李出阳点点头,让公小军和吴昌红先去下面等着。公小军和吴昌红离开后,李出阳仔细观察着这间屋子的地面。地面是水泥地,李出阳弓着腰仔细观察半天,指着地面上的一块痕迹跟孙小圣说:“你看这里。”
孙小圣蹲下来,仔细看去,发现是一道磕碰的痕迹,而且像是新碴儿,里面露出的水泥明显比外面的颜色浅。小圣问:“是被什么东西磕的”
李出阳想了想,在墙角寻摸了一下,找了一只破旧的衣架,拿给孙小圣:“你拿着这个,站在楼下的洗头池上,敲吊灯的位置,让我确认下。”
小圣拿着衣架子下了楼,俩人通着手机,李出阳让小圣敲一下,小圣就拿着衣架子往上捅一下。李出阳没完没了地指挥,孙小圣举着衣架的胳膊酸得要解体。小圣泄愤地加大力量,结果屋顶掉下一大片灰土,呛得他好一阵咳嗽。
小圣回到楼上后,李出阳说:“就是这里!这里就是楼下吊灯的位置。”小圣问:“你的意思是,是有什么东西砸下来,所以……我明白了!”“明白什么了”
小圣起身仔细看着周围,突然把手指向铁柜子:“刚才公小军形容这个柜子时我就觉得蹊跷,既然里面都是破旧的杂志,为什么上面还要上锁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柜子根本就没有锁住,钥匙一直挂在上面,而在事发时,一定是有人把这个柜子推倒了,因为这个柜体特别重,所以倒下来后力道特别大,导致下面本就不牢固的吊灯承受不住,就砸了下来。而这个痕迹的位置,就应该是挂在锁上的钥匙磕的!”
李出阳点点头。小圣一脸扬扬得意:“我这推理,像不像福尔摩斯以后就叫我福小摩,哈哈哈哈哈!”
“我看你像伏地魔。”
孙小圣止住狂笑:“现在的问题就是,那把钥匙去哪儿了”他一边说一边转着,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李出阳说:“别找了,如果不在地上,就一定是被作案人藏了起来,或者直接丢了出去。这个作案人是蓄谋已久的,不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他想了想,又问小圣:“监控录像你真看全啦”
“看全啦,真真的。”孙小圣像大猩猩一样咚咚拍着胸脯。
孙小圣的自信往往带给人危机感。李出阳白了他一眼,走回监控室重新看起录像。孙小圣不太乐意,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小时候被父母检查作业似的陪出阳重新看。出阳从前台录像看起,直到贾玉丹进到内堂后还盯着前台录像看。孙小圣拍怕他,口气郑重:“喂喂,受害人已经进去了。”
李出阳没理他,孙小圣不知这家伙念的什么经,又不愿离开,怕万一出阳再发现什么玄机自己落了被动,只得继续作陪。正在这时录像里显示,吴昌红也离开了前台。李出阳迅速打开洗头区的录像,对比下时间,吴昌红离开前台的时间正是贾玉丹刚刚在洗头池上躺下的时间。李出阳又赶紧打开楼梯处的录像,果然,在这个时间的基础上过去二十来秒,吴昌红就上了楼梯。
小圣惊叫道:“我怎么没注意看她”
李出阳道:“刚才公小军说过,这间屋子的钥匙只有吴昌红有!”
吴昌红正在下面陪着公雪。李出阳和孙小圣从楼梯上下来,本想直接询问她,转念一想,还是别打草惊蛇,便问公雪,伙计们平时都住在哪儿,他想过去看看。公雪独自把孙小圣和李出阳带到后院,那里有三间简易的平房,分别是吴昌红、公小军和一个保洁员的住处。孙小圣刚一进院子就被脚下什么东西差点儿绊一跟头。李出阳把他扶稳,再看脚下是一根溜直的木棍。出阳把棍子捡起来,笑笑:“差太远了。”
“什么差太远了”孙小圣没明白。
“孙大圣是耍棍子,孙小圣是被棍子耍。”
“你滚蛋!”
保洁过年提前回家了,屋子上挂着锁。李出阳则带着孙小圣先来到吴昌红的住处。这是一间典型的员工宿舍,狭小憋闷,门矮窗低,里面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写字台。但吴昌红明显是个利落人,屋里细小杂物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连圆衣架上晾的袜子都配好了对。也正是因为这是女宿舍,又没有相关手续,出阳还不便全面检查,只能琢磨着找什么理由先四处翻看一下。他认为,案发突然,再加上四周有很多人围观,如果是吴昌红作案的话,她不会把钥匙扔得太远,最起码不会出这个院子。贸然丢到什么角落里不明智,随机藏到什么地方也留有隐患。有针对性地藏匿才是妙招,那么这间她自己的老巢便是重中之重。
出阳想了一个办法,把候在门口的公雪叫了进来,假装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平素里店内的情况,眼睛则不断在房间内扫视,偶尔翻翻窗台、桌子上的物件。此时公雪脸色有点儿苍白,说话也有些词不达意。李出阳觉得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公雪有些难以启齿:“我上周刚刚流产。”
出阳“哦”了一声,想了半刻,顺势让公雪坐下休息,又给孙小圣使眼色让他去外面寻摸寻摸。孙小圣当着公雪的面只能配合,出了门就低头大骂李出阳臭来劲,都说拿着鸡毛当令箭,他这连鸡毛都没有呢就敢发号施令,累傻小子呢!他揉着自己刚才酸痛的胳膊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翻翻水缸、踢踢木头板,连个钥匙影子都看不见。越没发现他就越来气,心里咒骂李出阳瞎作怪,正巧脚边有个铁锹头,他站上去成了人肉陀螺,转圈玩。
李出阳和公雪推门走出来,看见孙小圣踩着人家的工具玩,气得大骂:“你脑子进屎了踩坏了自己赔!”
公雪无奈地笑笑:“没事,这……”她低头看了好几秒,才又说:“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铁锹头而已。估计是把儿松了,掉下来了。”
“不是你弄的吧”李出阳瞪着孙小圣。
“我弄的我赔!”孙小圣最烦他当着外人耍威风。
公雪知趣地离开,孙小圣也迈大步要走,宣告新一轮的冷战开始。李出阳一看不行,这有悖于自己最初的计划,马上拽住他,摊开手,里面正是一把已经压弯了的钥匙:“你看看这是什么”
小圣一蹦三尺高:“在哪儿找到的”
出阳回头指指门口的上方:“就在门框上面。”
“这么说,凶手就是吴昌红了”
“是她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光凭一把钥匙也不能完全定性。先去找老薛汇报一下情况吧。”
薛队正在和派出所民警沟通,他们几人基本都认为这是一起意外,给每个人做完笔录后探讨着怎么收尾。如果是意外事件,那么只需要由公安机关监督着善后即可,接下来死者家属就可以直接走民事诉讼。几个人正说到这一块儿,李出阳跑过来把老薛拉到一边,说了他们的怀疑。老薛眉头一皱:“有这种事带我上楼看看。”
出阳和小圣带着老薛上楼转了一圈,老薛自己琢磨了半天,也算基本认可了他们的推测:“那就把吴昌红叫来问一问吧。听公雪说,这个人确实和贾玉丹有过矛盾。”
他们把吴昌红带到那间监控室里单独问话,吴昌红平时就话少,紧张起来更是无言以对,俩眼珠子要么静止不动要么左右乱转,好像十分恐惧。薛队为慎重起见,特地向派出所借了一名女民警在侧,防止她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有一次也是个女事主,因为醉酒在警队大出洋相,老薛过去阻拦,她竟然三下五除二将上身脱个精光,让老薛拿着碳素笔给自己设计文身,不设计就不穿衣。后来没辙,灿灿给她画了只美羊羊,她这才一边说“这麒麟真虎实”,一边满意地套上外衣。所以现在但凡有女性被询问者,甭管大事小情,都必须找个女民警或者女性旁证在场。
薛队问吴昌红:“能跟我说下你和死者有过什么矛盾吗”
吴昌红低着头,揉着衣角不说话。孙小圣记得《红楼梦》里女性角色但凡扭捏的时候都揉衣服。越揉越可怜,越揉越无辜。大家都会了。
“我和她,其实没什么……”
“其实没什么,”孙小圣故意把头两个字提得特别重,“也就是说,还是有一些事情的,对不对”
“就是……就是那次烫头嘛,她不满意,后来她就没再理过我,不过还是经常来,一般都是我们老板娘接待……”
李出阳问:“我听说,你家里挺困难的,对吧”
吴昌红家里有两个上学的弟弟,父亲常年卧病在床,两个月前病故了。这都是刚才在吴昌红住处,公雪告诉他的。
“上次贾玉丹花了一千六百块做头发,但并不太满意,公雪退了她一半的钱,还扣了你五百块工资,对吧”出阳的意思很明显。
吴昌红低下头,沉默半天,说:“我知道你指什么!确实,她家就在这里,也是做买卖的,根本不缺这几个钱。而我就不一样了,每天被客人吆五喝六的,也就两千多块的工资,一年也就回一趟家,人和人之间就是这么不公平。而且自打那以后,她来店里看我都翻白眼,好像我真是个不值得搭理的下人一样!”说最后几句时,吴昌红开始默默地流眼泪。
“你挺恨她的,对不对”李出阳问。
“恨说不上,但……真的是……真的是很反感这种人,有几个臭钱就……”她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你们把我叫来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薛队说:“你不要紧张,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人不是被灯砸死的吗这和我们之间的矛盾有什么关系”她好像受到什么点化一样,瞬间反客为主。
孙小圣挡了挡薛队,一副劈头盖脸的架势:“行了,你也别装腔作势了。我问你,对面那间仓库,钥匙只有你有,对不对”
“是呀!怎么了”
“就在贾玉丹刚刚被公雪带去洗头时,你上楼来这二层干什么”
“我……”她又开始结巴了。
“你倒是说话呀!”她越是吞吞吐吐,孙小圣就越是理直气壮。
“你答不上来就是可疑。如果真可疑了,不说话也是没用的。这点儿道理你不明白”李出阳提醒她。
一边的女民警是个胖妇人,听半天脑瓜儿跟不上,但大概也明白是这店员有事隐瞒,便好言相劝:“没关系,你有什么说什么就行,这里又没有你们店里的人。”
这句话倒点醒了吴昌红。她重新抬起头,说:“当时……因为我猜贾玉丹待会儿可能还要做头发,老板娘虽然能给她洗头,但老板娘怀孕了,烫头的药水肯定是不愿意碰的,所以八成还是会叫我给她上药水……所以……我不想接触她,怕回头她再找事扣我的钱,我就想找地方躲会儿。我怕回到宿舍老板娘找我,就想到二楼这间屋子里躲躲。平时这个时间胡哥一般都在午休,没想到他们当时在屋子里看电影,我就没进来,直着走过去,想换个地方待。没想到地滑,在门口跌了一跤,我怕胡哥发现我偷懒,就赶紧跑下去了。下楼时刚走到楼梯底端,就听见老板娘大叫了一声,我跑过去一看,才知道出事了。”
说着她还把胳膊挽起来,给小圣他们看胳膊上摔的红印。
孙小圣一拍桌子:“我全都明白了,就是因为这一跤,把楼下的吊灯震掉了!”
李出阳瞪了他一眼:“怎么可能,要是真这么容易掉,这上面天天有人走来走去,灯早就掉下来了。”
“可是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呀!”小圣双手一摊。
李出阳把那把弯了的钥匙拿出来给吴昌红看:“这个你还认识吗”
吴昌红摇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什么。”